高延宗忽然仗着身高優勢,踮起腳來摘下了一朵白的,而後遞給她,勾脣一笑,
“我只是想,估計我還沒凱旋,就能看到一樹山茶几乎同時落滿地的場景了。”
元無憂看着掌心這朵優雅潔白的山茶,它白瓣黃蕊,花瓣重重迭迭,卻每一瓣都大小勻稱、排列整齊對稱,可以看出每一片花瓣都在自由生長,卻又不曾脫離框架束縛。
山茶就介於妖豔芍藥和端方牡丹之間,有種灑脫的莊重。真是一種要面子有架子的,完美無瑕的花……明明只有七分美貌,卻端出了十分絕色。
元無憂看着又踮起腳,去摘下一朵桃紅色山茶的男子,有些哭笑不得。
“你也太皮了…踮腳上樹的,身上的傷怎麼樣?”
轉瞬間,高延宗潔白瘦長的手指間,便捏着一朵桃粉色山茶。他站穩在原地,原本笑吟吟的臉上,在聽到這句,流露出了幾分尷尬。
“什麼…怎麼樣?你一個出力的都沒事,我當然沒事。”
元無憂沒想到他想歪了,伸胳膊一摟男子細窄的小腰兒,把高出她半頭的男子拽懷裡。
對上高延宗那雙緊張到撲閃的褐色眼眸,她眼神戲謔,“那你今天多休息,晚上繼續。”
高延宗真慫了,“別了,我這邊有事……”
“那咱倆把關係公之於衆吧。就像你部下說的,我也不能白睡啊,總要光明正大在一起辦事兒,看你什麼時候能累。”
高延宗知道她素來假正經,倒沒想到,她這麼愛把正經話和葷話放一起說……登時臊的他狠狠地紅了耳尖,抿脣盯着她。
“我現在就很累,不能再做了,真的……我早飯都沒吃,一想起來都犯惡心。”
她拉住他的手,真誠道,“我是認真的。我會負責,給你三書六禮明媒正娶。”
高延宗搖頭,忽然冷下臉來。
“可你不清醒。你以爲娶我就是救我嗎?不,你是一時衝動,你只想做英雄,沒想過我們的以後如何面對世人。”
“可是……”
高延宗扯回了被她抓住的手,鬆開攥拳的五指,露出白皙的掌心躺着的桃紅色山茶。
“我不願嫁給你,這對我來說不是救贖。我生來高貴驕傲,又豈能居於一方天地?我就是要肆意生長,哪怕下一瞬間會死,大齊和你都困不住我。”
她啞然,“我絕非想困住你……”
男子長睫一掀,桃花眼眸神色漸深,高延宗堅定道:
“元無憂…你怎能這樣輕視我?我高延宗不需要攀附華胥女帝來自救,也不需要把自己的傷疤扒開給別人看,來獲得別人的同情和憐憫……最重要的是,我不需要你負責。”
元無憂皺眉,“你是不需要我負責,還是不希望我和你的關係公之於衆?”
高延宗冷聲道:“都不,對不住了長嫂,我要不認賬了。以後咱倆的事…我會爛在肚子裡,不向任何人提起。以後不會再發生那種事了,我們……也沒有別的關係。”
他突然的不認賬,開口就是“長嫂”,猶如晴天霹靂,元無憂有一瞬間覺得自己被騙了,幸虧她端的住鎮定,鋒眉鳳眸炯然凌厲。
“高延宗,你到底想幹什麼?”猝然被叫全名,她儼然是醞釀着勃然大怒了。高延宗緊張到微微扯動脣角,桃花眸子目光堅定地與她對視。
“在談判席上……看到你和四哥那一刻,我就後悔了。我跟你…情不自禁,已經對不起我哥了,不能再搶走屬於他的身份。請你回到他身邊,他比世上任何人都需要你!你和華胥……是他唯一的出路了。”
這番話實在感人,兄弟情深血濃於水,屬實把元無憂聽沉默了。她這兩天沉溺於男狐狸的溫柔鄉,還真忽略了舊愛。
等倆人再被部下派人尋回時,元無憂才知高長恭在國主面前請命,願領兵出征北周和後梁,保護弟弟不去聯姻。
見他這麼重視手足之情,元無憂也不甘示弱,當衆承認高延宗是自己情郎,願披甲上陣爲大齊出戰,討伐後梁。
安德王被兄嫂二人這麼前仆後繼的庇護,他的反應更令在場人都意想不到!高延宗當場駁回兄嫂二人的請命,並澄清長嫂是爲救他纔不惜自毀名節,謊稱與他有私。
這邊元無憂還沒從自己上杆子求娶,卻被闢謠的丟臉中緩過來;那邊高延宗一改拒婚的強硬態度,說要見到後梁公主蕭瑟,面談婚約。
北周雖明知安德王沒憋好屁,也還是放出這位後梁公主,來這間談判大帳跟他見面了。
因着是安德王與她單獨見面的,特意讓所有人不得跟隨和入內,連元無憂都只能守在門外。在聽到屋裡一聲慘叫之後,元無憂搶先衆人趕緊衝進帳內,只見安德王翹着二郎腿,傲慢地坐在椅子上擦着劍上的血跡。
而腳底下躺着個被撕掉一半臉皮,露出另一張面孔的女屍。
高延宗也沒客氣,對着門外衝進來的衆人譏誚道:“爾等送來這麼個易容成死鬼的女人,就想攥取本王去後樑?現在她也是死鬼了。”
安德王這一露鋒芒,也給兩國不斷摩擦升級的交鋒,又添了一筆不可操控的變動。
逼婚安德王入贅的事算是告一段落了,但周國即便親眼看見華胥女帝和安德王舉止親密,仍舊喝令周國人不許傳謠生事。
等元無憂與高延宗並肩走出大帳時,倒是聽見了不少齊國碎嘴子,當面說閒話。
“什麼玄女下凡,華胥女帝?分明是個荒淫好色的昏君!”
“她居然一邊左擁右抱蘭陵王和安德王,還和周國天子糾纏不清!分明是個妲己嘛。”
“我看見過她和安德王親熱,連安德王那種人都不放過,能是什麼好人?”
這些話元無憂聽了倒沒什麼,高延宗已經面上掛不住了,趕忙拉着她的袖子,冷聲道,
“陪我去換身衣服,走!”
於是,等元無憂再從高延宗的帳子出來,發現外頭的木墩子上面,坐了幾個人,爲首的是蘭陵王的部下尉相願。
這哥們一看見高延宗跟她牽着手,騰地站起來了,“沒想到家賊難防啊,安德王居然真能幹出勾引嫂子的事?”
高延宗慌忙甩開她的手,剛要說話,只見一個雞蛋不知從哪飛出來,“啪”一下砸在他胸口。剛換的衣服就又髒了。
元無憂扭頭怒瞪,“大膽!是誰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