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尉副將把整件事稟報完後,忍不住滿眼促狹地,打趣面前沒戴鬼面,只穿了軍服的大哥。
“怎個事兒啊大哥?國主大嫂都多積極和你親近了,你一鐵樹開花……咋還矜持上了呢?”
高大哥面上當時就激起了薄怒,溢於言表:
“她主動我更得矜持啊,雖然我倆自幼相識又同無家室,但她可是鹿蜀血脈,萬一在軍營被她……那個有孕了,自己這後半輩子就沒臉見人了,我還沒準備好呢!更何況,以前看兄弟們尋歡問柳找相好,我嗤之以鼻,看他們娶嬌妻炫耀也不以爲意,所以如今在兄弟們面前,我知道自家有個花木蘭就好,倘若在人前親熱多招恨啊,也顯得我很小人得志就猖狂。”
尉副將豎起大拇哥:
“大哥不愧是男人堆的傳奇,當世柳下惠呀!哦對了,大嫂在您身後呢。”
大哥:“……”
高長恭自認沒說什麼不好的話,待僵挺着脊揹回頭看她時,眼神也毫不心虛。倒是這姑娘眼神促狹,“你不願意?我不會強人所難的。”
這話絕了,模糊不清全憑他猜,還直接把路堵死了,不給他岔開話題的機會。
他咬牙恨齒,“你非要我親口求歡是吧?”
高長恭方纔表面的那些顧忌,其實在面對時她都頓掃而空了,他此時的內心只想罵:你當時但凡再主動大膽一點,估計我現在都懷上了。
不過至多是一時衝動,她若真敢,他必得扒她皮,而今他是在清醒理智的情況下心甘情願。
***
翌日一早。
元無憂都等不及整三天再下地了,便讓阿渡攙扶着出去,方便了一下。正所謂只要不擡頭遍地是茅樓,但她方便完一擡頭,卻發現她一出自己的側翼偏帳,就能瞧見旁邊的中軍帳外,守着比平時多了好幾倍的衛兵,個個嚴陣以待又腳步放輕,元無憂趕忙回屋坐上二輪軺車裝樣子,讓阿渡推着進去打探。
這才得知,高長恭等人天還沒亮就起了,但沒敢動靜太大,怕吵醒她。
此時的中軍帳內,只見安德王、斛律都督帶着各自部下齊坐一堂,圍着坐在將軍案後的蘭陵王,這幫猛將此刻都是一臉苦大仇深的,盯着桌面上擺的,一枚一分爲二的玉雕。
元無憂隨着車軲轆滾動湊近一看,那紐交龍碎成了兩半,可不就是那天的玉璽嘛?!
紅衣姑娘面露驚詫,掃視一圈衆人,“你們把苗疆妖女抓獲了?這玉璽誰幹的?流傳七八百年了,到你這兒給劈兩半了?”
高延宗一擡手,不耐煩道,“你仔細看看那斷裂處的字!是周國今早派人送來的,說捉住苗疆妖女了,但玉璽碎成兩半定是假的,還讓我們等會兒去接駕周國主親自訪問呢。”
元無憂低頭去看,只見中間碎裂處刻着刀痕深刻的字:見者孕。
……好傢伙,誰看誰懷孕?究竟誰刻的這玩應兒啊?反正不可能是秦相李斯。
她默默把東西放回原處,擡頭望大帳的棚頂,特別後悔信了高延宗的鬼話使壞。
見一屋子領軍和大將都沉默不語,斛律恆迦憋不住火了,拍桌怒起,“簡直荒謬!那仨字分明就是周國刻上去戲弄我大齊的,白虜們不知哪兒淘弄來這麼個贗品,來賣我們人情!但凡是真的,即便碎成兩瓣也不會拱手讓人吧?”
畢竟齊國收了假玉璽殘骸,便要準備好接駕。
日當卯時,周國主只帶幾個親信隨從做使臣,微服來訪問魯陽城了。
且放出消息,由周國牽頭提議,齊國應允並提供場地的,這場讓兩軍友誼比試、比武打擂的活動,是板上釘釘的事。
這位北周國主被黑壓壓的府兵,護送到魯陽城下時,僅憑遙遙一望,他身旁跟那幾位元無憂都不陌生。一側雷打不動的自然是宇文孝伯,他治好了跛子後便身披甲冑,腰配長刀,眉眼銳利炯炯有神,是個護主的樣兒。
另一側的虞部大夫元暘和閹黨總管她也認識。
今日的北周國主宇文懷璧,身穿外罩裲襠的大袖襦衫,裡層是五彩斑斕的黑,外層是水光金色薄透的絲綢,純色的料子上毫無刺繡花紋。
就這麼一襲其貌不揚、黑金措彩的常服搭在他身上,都頗顯男子削肩細腰,再有臉上的玉片面具點綴,更添幾分謫仙之姿。
光瞧見那個閹黨和元暘陪着宇文懷璧,元無憂用膝蓋想都知道,這倆人沒帶他憋什麼好屁。
索性見面儀式挺守規矩遵禮法的。
周國聲稱一是感謝蘭陵王夫婦搭救之恩,二是爲兩軍切磋而來,還問及了齊國對玉璽有何看法,即便驗證了是真的,周國也不會收回。
聽說至此,連元無憂都暗自扯嘴角,狗聽了都搖頭。但凡有半點可能是真的,砸成粉末你們也不可能拱手讓敵啊?
還有這話,虛僞,太虛僞了!在場誰還不心知肚明?他們就是爲打探虛實來的。
——魯陽城館驛正廳內,簡宴上,鬼面明光鎧的蘭陵王,旁邊兒擺着坐在二輪軺車上,同樣一身紅衣的女國主。
席間擺的都是高腳胡桌,甚至用好幾張高腳胡桌拼成了一排長龍,一面坐着周國使臣,一面是齊國奉命接見外賓的糴使。
這頭安德王高延宗皮笑肉不笑的說:
“爲更符合貴國貴客的生活習慣,大齊特意選用了高腳胡桌投入宴會使用,大齊心誠備至,也是爲讓周國主感到賓至如歸。”
周國主下頜輕點,那張玉片面具遮住了人中往上,倒露出一點幼嫩水紅的薄脣來,他啓脣欲言,便聽對面的蘭陵王小聲道:
“這回夠得着桌了麼?我怎能讓媳婦兒因夠不着桌面而不來吃席呢,你看爲夫有辦法吧?”
安德王沒敢側頭,只私下裡拿胳膊肘懟大哥,從牙縫裡擠出小聲的一句:“注意點兒影響。”
可算顯着你有個媳婦兒了是吧?
蘭陵王卻眼神堅定道,“若無華胥國主捨身相救,今日的兩國會面,人怕是就沒這麼全了。”
他此言一出,頭一個點頭的便是坐在對面正中主位的,鮮卑天子宇文懷璧。
即便他正對面坐着蘭陵王,他也目光微斜,關切地看向坐軺車上,神色如常的紅衣姑娘。
“風陵王還不能下地麼?都怪寡人來得倉促,倒累得你帶傷出席,但能見殿下一面,便不虛此行。”
蘭陵王:……遭了,衝我媳婦兒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