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羽其實很害怕,怕自己變成憑藉力量,便爲所欲爲的人。
加上因爲限制被突破,他身爲人的許多感情都在逐漸淡化。這一點在那天顧憐兒偷偷親了一下之後,尤其明顯。
王羽在尋找,他要找到讓自己感動的東西,親情,友情,愛情。
從陳安之身上,王羽看到了母親對孩子的愛,孩子對母親的孝,所以他願意幫助這個孩子,甚至還將其留在身邊,代師收徒。
而胡三身上同樣有着讓人動容的東西。
兄妹兩人活的很不容易,所以也越發突顯他那一點傻氣的珍貴。
因爲胡老漢的突然去世,胡三像是被抽了脊椎骨,癱坐在門沿上,看着天空愣愣出神。
胡芳則趴在牀邊,嚶嚶哭泣。
“喝兩盅?”
王羽走到胡三身旁蹲下,語氣平和的說道:“有什麼事,說出來心裡會痛快點。”
胡三愣愣的看了他一眼,從地上爬起身來,進去屋子拿了一罈子酒出來。
“這原本是等我爹病情好了之後,給他準備的。”
胡三將碗放好,給王羽倒滿之後,又給自己滿上,“老頭子一輩子就愛喝兩口,到死都看着它。”
他拿着碗放在嘴邊,一口乾了下去,“你是不是想問,我家裡都這麼苦了,爲什麼還有一罈子酒?還有這幾隻老母雞?”
王羽點點頭,“是有些好奇,如果不是那些外債,你們兄妹兩日子還挺不錯的。”
聞言胡三哈哈大笑起來,繼而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
哭笑之間,王羽沉默下來。
等他情緒發泄完了,才輕聲說道:“來,幹。”
胡三舉起碗碰了一下,仰頭將酒全部喝完。
“多謝王兄弟你願意幫忙,這對我和妹妹來說,恩同再造。”他眼睛有些朦朧,“其實遇到你時我就發現了,你是個好人,所以心裡想着,要是能在這傻子身上多賺點錢多好。”
王羽哈哈大笑,“好在沒讓你失望。”
“不失望,不失望。”
胡三喃喃自語着,又哭了起來。
王羽拍了拍他的肩膀,將碗放下,離開了桌子,往屋裡走去。
胡芳察覺他進來,低聲道:“家裡的這些東西,都是我換來的。”
“我猜到了,那趙大公子爲什麼對你如此執着呢?”
王羽找了條凳子坐下,牀上那個拿銀子砸他的老人,已經徹底停止了故意。
死相很難看,雙手呈爪狀,嘴巴張的老大,眼睛同樣如此,像是在質問老天爺,爲什麼要讓他受這麼多苦。
“因爲我是逃奴,而且主家地位不小,趙大公子想用我做跳板,去接觸那家人。”胡芳像是打開了心結,語氣平靜的道:“他抓住我,把我送過去後,不僅能得到關係,還會有一筆不少的賞錢。”
“所以他明明知道你在這裡,卻不聲張,反而用這種方式來得逞?”
王羽摸着下巴:“這人也真夠變扭的。”
胡芳笑了起來,“無論是我以前的主家,還是趙大公子,想要的都是活人,如果逼急了,我便會自殺,也就沒了價值。”
“嗯,知道了。”王羽以拳擊掌,“這樣吧,我幫忙把錢還了,同時再多給你們一些,然後讓胡三帶着你離開這裡,重新過日子如何?”
胡芳苦澀的搖了搖頭,“逃不掉的,且不說我以前主家,光是趙大公子就已經足夠讓我們兄妹兩走不出這方圓百里了。”
王羽撓了撓頭,“那你們之前是怎麼生活的?能躲這麼久,爲何不能再躲一下?”
“運氣而已,自從我爹病了之後,我便把自己賣去大戶人家做丫鬟。但後來得知哥哥他爲了治病四處借錢,已經快要到山窮水盡時,我便在主家偷了些東西出來,準備先度過難關再說。”
胡芳從懷裡拿出一個樣式很如同的金簪,“千不該萬不該,我拿了這個東西。”
王羽拿到手中看了看,奇道:“這不是很普通的首飾嗎?在鎮上一抓一大把。”
“東西是普通,但它的主人卻不同。”胡芳滿臉苦澀:“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這東西原來是老主母所用,對家主意義不凡,姻緣巧合之下落到我手裡,恐怕就算現在就算是還回去,也會被活活打死。”
王羽點點頭,“原來如此,看來不是簡簡單單花錢就能解決的事情啊。”
“王公子不必如此,你已經幫了很多忙了。其實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哥哥,而如今最麻煩的債務,你已經幫他解決,也該是我去面對的時候了。”
胡芳說的很決絕,臉上盡是看破生死的淡然。
然而她的目光,卻在偷偷看着王羽,不放過任何細微的表情。
“姑娘高義,等我將錢給你哥哥之後,你就放心上路吧。”
王羽搖頭感慨,“如此深明大義的奇女子,今日居然讓我碰到了,真實三生有幸啊。”
胡芳扯了扯嘴角,強迫自己露出個笑臉,“哪裡,本就是自己惹得麻煩,自然應該我去面對。”
“嗯,那我便助姑娘一路走好了。”
王羽拱了拱手,直接跨出房門,只剩下胡芳一人留在房裡,臉色陰晴不定,眼中居然有幾分怨毒。
屋外胡三還在有一口沒一口的喝酒,臉上看不出什麼醉意,反而越來越痛苦。
陳安之低聲道:“師兄,爲什麼我看那姑娘神色不太對啊。”
正準備從新收拾東西的王羽停下動作,衝他笑了笑:“你說咱們傻不傻?”
“呃,做好人雖然有時候是挺傻的,但我覺得我們還是聰明的。”他歪着頭想了想。
“那有人把我們當傻子整,該怎麼辦呢?”
“呃,不會吧?!誰還能騙過師兄你嗎?”陳安之不可置信的說道:“難道就因爲咱們去做好人?”
“是呀,好人可做,但爛好人做不得,更不能做又爛又蠢的好人。”王羽嘆了一口氣,“其實這都沒什麼,只是有些失望而已。”
說他又笑了起來,“畢竟誰都沒有錯,只是想要活着,並且活的好而已。”
“師兄,我不太懂你說的話。”陳安之撓了撓頭,臉上盡是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