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剛下班,她便看見某位已經追着她說了三次媒的大媽又向這邊走來,她連忙收拾東西閃人,急得連圍巾都來不及系,正好抓在手上的手機響了起來,她飛快地接起,邊接邊往電梯口走去,避過了一場大劫。
“有非洲大象在後面追你嗎?怎麼這麼氣喘吁吁的?”電話裡帶着笑意的調侃聲依舊那麼好聽。
輕晚在電梯裡站穩,“你剛幫了我一個大忙。讓我逃離我們公司媒婆的魔掌。”
那邊傳來輕笑聲:“現在的女人都愛上了媒婆這一行業麼?”
“聽你這麼說,好像碰到了和我一樣的困擾?”
“差不多。”那邊頓了頓道:“既然我幫了一你個大忙,那你是不是應該有些表示?”
“啊?”輕晚一愣,接着玩笑道:“要表示麼?等你有時間我請你吃大餐。”
他說:“好啊,那就現在吧!”
“啊?”輕晚一愣,直到電梯“叮”的一聲響,門開了,一抹修長的背影對着大門,在門開的一剎那正好轉過身,微笑,“我剛好來這邊辦完事,順便來看你。”
Part2
在G市唯一聯繫的人也就只有湯芃了,他實現了少年時的夢想,目前是G市鼎鼎有名的高級翻譯官。再怎麼說也是同校四年,雖然交集並不算太密集,但用湯芃的話來說:“至少我們還有一起看過日出的交情。”
輕晚還記得一開始跟他聯繫的時候,她頗有幾分尷尬,因爲蘇藝在大三那年寒假說過的話。
好在湯芃是個很會調節氣氛的人,幽默風趣,總在沒話題的時候,不經意地挑起下一個話頭。
後來兩人便漸漸熟悉了,卻也是平平淡淡,湯芃看上去個性溫文,很會照顧女孩子,偶爾還會有些小頑皮,這樣的男人很吸引異性的關注,何況還有他高級翻譯官的身份擺在那兒,用蘇藝的話說就是:“人家青年才俊前途不可限量,人品我可以向你做保證,錯過了這家就沒分店了哈!”
有時候輕晚也想過,如果說硬是要找一個人代替那個人的位置的話,湯芃是一個很好的選擇,而她自己也在嘗試着慢慢接受中。
店是公司附近的一家高檔法國餐廳,其實她並不是非常喜歡這樣的格調,太浪漫的環境會讓她有一種不知所措的感覺。而且這樣的高級餐廳好貴,她的銀子啊……
“幹什麼看起來愁眉苦臉的樣子?在心疼口袋裡的鈔票?”回過神,湯芃坐在對面,黑色的西裝外套被脫下,他穿了一件白色襯衫,衣袖鬆鬆地挽起,很是休閒。
“是啊,我可是平常老百姓,不像你們這樣的高幹,一年工資夠我們吃大半輩子。”
他失笑:“說的好像我的錢都是搶來的。明晚有時間嗎?陪我參加一個晚宴。”
輕晚還未開口,湯芃便繼續道:“我可不希望這一次你還有其他理由搪塞我。你知道,我臉皮也很薄的,相同的要求被拒絕三次就沒勇氣再提第四次了。”
記不清這是他第幾次邀約,晚宴這種場合陪異性出現的人,一般都是比較親密的女性。像他這種工作的人,經常出席這樣的場合是很正常的,每次他都會預先邀請她,但都被她以各種理由拒絕了,可這一次,她
卻改變主意,這些年,她太虧待自己了,偶爾打開心扉給別人一次機會,也給自己一次機會。
“好啊。”她點頭,微笑。
湯芃眼眸中明顯閃過一絲訝異,“我以爲你會再次拒絕,我可憐的小心肝啊。”
“你有沒有想過,其實我並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完美?”她不知道他爲什麼一直不放棄。
“人無完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缺點,像我自己,缺點一大堆,我並沒有把你認爲很完美。”
“那爲什麼……”
“誰讓我先喜歡你?”
輕晚轉頭,外面依舊還在下雨,落在落地玻璃上,星星點點,折射出路燈的光芒,“如果我的心裡依舊放不下過去,你不介意嗎?”
“……任何人都有過去,但是那並不代表什麼,除非失憶,誰又能忘記過去經歷過的事情?”
“小藝跟我提過很多次你。”
“嗯?”他挑眉,“然後呢?”
“……卻從沒說過你這麼善解人意。”
說完這話,兩人都笑了。
Part3
當然最後還是湯芃付的錢,吃完飯,兩人出來,輕晚不知道在想什麼,習慣地就走出了門外,外面還在飄着雨呢,雨滴落到睫毛的那一剎那,一雙手將她給抓了回去。
跌進他胸膛的時候,聞見了淡淡的古龍香水味道。
記憶在腦海裡翻滾,那熟悉的胸懷永遠都帶着淡淡的肥皂清香,那嚴肅卻好聽的聲音總會說:“宋輕晚,什麼時候才能不這麼粗心?”
曾經以爲一輩子不會離開自己的人,卻在給了自己一個措手不及的離開。曾以爲不會有太多深交的人,卻一直陪在身邊,也許這就是人生?
輕晚擡頭,看着那張逼近的俊顏,帶着溫柔的微笑對她說:“在下雨就沒頭沒腦的衝出去?在這裡等我,我開車過來。”
其實這個季節並不算特別的冷,可是G市只要一下雨,風就特大,溫度也降的特別快,當初蘇藝就經常在她耳邊抱怨說:“最煩下雨了,溼嗒嗒的也就算了,昨天明明二十多度,一下雨就變成五六度了,還讓不讓人活。”
坐上車,溫暖的氣息立刻將她包圍。
“我以爲自己這段時間長大了很多。”輕晚說:“沒想到還是和以前一樣,粗心大意。”
“也沒什麼不好的,所謂純真最可貴,很多人在走入社會之後變化太大。”湯芃說,“我看好你,顛覆這個理論。”
“你把我看的太偉大了。”輕晚笑,“其實我特羨慕那些變化過大的人,像我,好像無論怎麼變都離不開初衷。”
如果真的可以變化過大,她真希望自己變成另一個宋輕晚,拋棄過去所有的回憶,珍惜現在所擁有的,或者乾脆就像大多數走入職場的人一般,一切向“錢”看。
車子一路平穩的開着。
他問:“就這樣回去嗎?”
“嗯。”她點頭,看着窗外的雨花,“我晚上還有個專題要趕,本來可以放到明天做的,不過說好答應陪你去晚宴的。”
“聽你這麼說,我好像罪過大了……”
話應剛落,巨大的撞擊聲傳來,輕晚繫着安全
帶,身體被猛地慣性前推,再甩向椅背。眼前驟然一黑,陣痛從後腦勺傳來。
湯芃低咒了一句英文,接着是手機按鍵的聲音,聲音有些模糊不清楚。
那個時候宋輕晚在想,要是這麼快就要死了,也至少得讓她再見他一面吧?
在醫院檢查的結果,是兩人都有些輕微的腦震盪。原因是開在湯芃後面的大型貨車司機酒後駕駛,加上今天下雨,路上打滑,纔會撞上去的。
醉酒的司機被這麼一鬧,酒也完全清醒了,做完筆錄之後主動要求承擔對方的維修和醫療費用。
走出醫生辦公室的時候,湯芃摸了摸自己的頭:“還好今天開的不是家裡的那輛破車,不然被那大傢伙一撞,我們兩個還能有命麼?”他轉頭對輕晚說,“你回家之後要有什麼不適應,記得一定要開口,不然我良心要不安了。”
“應該不會有什麼事吧?”她無意偏偏頭,發現在大廳的櫥窗裡,白色的日光燈照射下,是一張熟悉的半身照,藏匿在醫院衆多著名醫生的最頂上,下面寫着黑色的宋體字——院長:範如笙。
Part4
湯芃還在耳邊說着什麼,她已經聽不清楚,只是聽見“你該不會真被撞傻了吧?”纔回過神來,她笑了笑,有些牽強,“我真沒事,明天還能陪你去參加晚宴呢!”
“是麼?那就好。”他說,“我們在門口等等吧,我剛纔打電話給大勇,讓他過來接我們。”
“其實不用那麼麻煩,我可以做公交回去的。”
“這樣多不好。我把你帶了出來當然要負責把你給送回去。”
兩人說着走到了大門口,外面還在下着雨,於是兩人又退了回去,打算找個地方坐着等,這時一個帶着微微抱怨的聲音傳來:“……阿姨說美國總統都沒有你忙,如果不是我過來,你還打算做到什麼時候?就算你不替自己想想也要替阿姨想想,她好不容易纔活下來,又要爲你擔心個半死,多不值啊……”
接着便是一個沉穩低沉的聲音響起:“我知道了。”
“知道知道,你每次都這麼說,可是每次都只是會說不會做……”
當輕晚看見他和當年的茉落挽着手出來的時候,她腦海裡出現的兩個字只有:呵呵。
這些年她從來就沒在任何一個人面前承認過,她在等他,就算是蘇藝,她也只是說我會把他忘記,你以後都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他了。
有時候,自欺欺人是每個深愛過卻又放不下的女人都會做的事情。
在每一個夜晚,她想他想到無法睡,她不斷告訴自己,等吧,再等等,也許那個時候他的確有不得已的苦衷,畢竟他欠她一個解釋。
無數次她不是在給自己,或者幫他找藉口,找理由,一個等他的理由。
只不過當他真實地站在她面前時,他身邊的女人是那個能夠讓他變得更耀眼的女人,是那個在她的記憶中一直都不敢提起的女人。
多年的等待和思念在這一刻變得幼稚至極,輕晚從來都沒發現自己這麼可笑,就像是一個小丑在舞臺上表演了五年的笑話,以爲把自己塗上五顏六色的顏料,別人就看不清自己在想些什麼,其實大家只是不說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