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狠狠打臉

雲伴鮮不曉得沈復私下裡同懷安公主說了些什麼,只看到他回到裡屋的時候,是帶着一如往常的淡然。

她出於好奇,問他是不是揹着她使壞了,結果自是惹來了男子哭笑不得的反應。

他能使什麼壞?所做的一切,無非是爲了他和她的將來罷了。

只不過,有些事情,現在還不便讓她知道。

這樣想着,沈復只是衝妻子莞爾一笑,答曰:“兵不厭詐。”

雲伴鮮見他不願多言,心道也不好逼他,乾脆作出一副懶得管事的模樣,一拉被子,窩着打盹了。

要知道,這寒冬臘月的,哪裡也不如被窩裡暖和,她索性就趁着這次機會,好好養養身子——養足了精神,纔好迎接新一輪的戰鬥。

於是,雲伴鮮逼着自個兒喝下了沈復趁機端來的湯藥,苦得她每次都要問他討糖吃。

就這樣一晃眼到了除夕,入夜,雲伴鮮坐在銅鏡前,噙着微不可察的笑意,視線慢慢從自己的臉上挪到了身後人的眼中。

“怎麼樣?我說過,一定會讓你恢復如初。”沈復溫文爾雅地勾着脣角,透過身前的鏡子,與肌如凝脂的妻子四目相對。

雲伴鮮不徐不疾地轉動脖頸,出人意料地向他伸出一隻手。

沈復有些意外,不過還是握住她主動伸向自己的芊芊玉手,牽着她一邊轉身一邊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謝謝你。”

女子難得深情又柔情的模樣,竟叫男子一時間適應不了。是以,他先是愣了一愣,而後才反手將她的柔荑納入掌心。

“你我之間,何需言謝?”

他垂眸,復又擡眼,她凝神,目不轉睛。

電光石火間,她目睹他莞爾輕笑,傾國傾城。

雲伴鮮可以感受到,她的心已經“撲通撲通”地跳了起來,整個人更是像被他含笑的目光定住了一般,就那樣看着他一點一點收斂了笑意,然後慢慢地朝自己靠了過來。

確切而言,是他的面孔正向她逼近。

她想,她這張已然康復的臉,顯然是可以下嘴了。

那就……讓他下嘴吧。

心如擂鼓的女子不自覺地眨巴着眼睛,在男子溫熱的鼻息臨近之際,她情不自禁地合上了雙眼。

“咚咚,咚咚咚。”

孰料就在這歷史性的關鍵時刻,一陣敲門聲冷不防傳至耳畔,緊隨其後的,是一個丫鬟不急不緩的說話聲。

“小姐,姑爺,奴婢可以進來嗎?”

雲伴鮮自是猛地掙開了沈復的大掌。

“……”男子默默無語地同她對視了片刻,略微挑了挑眉,便頗覺無奈地轉移了視線,“進來吧。”

來人聞言趕緊推開房門,三步並作兩步地走進屋裡。

“小姐,姑爺。”她站定在兩人的跟前,也沒留意到屋子裡微妙的氣氛,“老爺差奴婢前來問問,二位今晚是不是去前廳用飯?”

雲伴鮮聞言,很快收斂了適才心悸慌亂的情緒,她揚了揚一雙好看的細眉,笑眯眯地回答說:“去。”

爲什麼不去?她竭盡全力配合沈復,塗了那麼多軟膏又喝了那麼多苦藥,每天使勁兒忍着去撓癢的衝動,煎熬了整整大半個月,就只爲在這年關之際得以痊癒,用她這毫不遜色於先前的妝容,去狠狠打那毒婦的臉!

“奴婢知道了,奴婢告退。”

夫妻倆目送來人邁着小碎步退出了視線所及之處,隨後不約而同地凝眸於彼此的眼。

沈復不需要多問,雲伴鮮也無需解釋,僅僅是對視了一小會兒的工夫,就相視而笑。

“我替你畫眉?”

“你行嗎?”

“我怎麼敢拿你的臉開玩笑?”

見男子眉心微動、躍躍欲試,雲伴鮮不由笑靨如花,她二話不說就坐回到梳妝鏡前,親手執起眉筆,遞到了他的眼皮底下。

沈復笑着接下,兩人頗有默契地看向了身前的銅鏡。

約莫兩刻鐘後,幾近封閉了二十幾天的屋子裡,便走出了一對氣定神閒的才子佳人。一身錦袍的沈復牽着結髮嬌妻的手,一路不緊不慢地往廳堂去。走近了,夫妻倆好巧不巧地聽見了少女驚訝的問話。

“爹——那人都那樣了,你還讓她過來,這年夜飯怎麼吃呀!”

“什麼‘那人、那人’的,那是你的親姐姐!要叫‘大姐’!”

“‘大姐’是我纔對!她?她不是早就過繼給雲家人了嗎?!”

“那是以前的事了,現在你大姐回來了,她就是你們的長姐!”

“我不!”

“你……”

“大人。”耳聽那對父女就要爲了一個無聊的問題爭執起來,雲伴鮮施施然跨進了屋子,噙着三分笑意站定在一行人的視野中。

彈指間,將欲張嘴一勸的懷安公主如同見了鬼似的瞪大了眼,本來正擡高下巴要同父親一爭輸贏的江茹寧也大吃一驚地張開了嘴,倒是江培遠跟江茹衾因爲不知內情而面色如常,剩下的一家之主江河海,則是因喜出望外而瞠目結舌。

“來了,你們來了!”眼見女兒的容貌未有半分損毀,甚至比起往常更爲光彩奪目,緩過勁兒來的江河海仍是激動得差點舌頭打結,“來來來!趕緊進來坐,位子都給你們留上了。”

“謝大人。”雲伴鮮與沈復不卑不亢地朝他略施薄禮,又有前者故意衝着依舊沉浸在震驚之中的婦人低眉示意,接着纔跟後者一同不慌不忙地坐到了席間空着的兩把椅子上。

“誒——大過年的,一家人吃頓團圓飯,就別再計較這些虛禮了。”女兒死裡逃生,又肯在這除夕之夜帶着女婿與自己同席而坐,江河海別提有多高興了,因此,一聽到那聲“大人”,他就急得巴不能自此把這倆字從女兒的人生字典裡抹去。

雲伴鮮聽了他這話,不置可否,只和顏悅色地朝他笑了笑。

江河海瞬間樂開了花,懷安公主和江茹擰則險些氣成了渣。

偏偏沒過多久,人都到齊了的圓桌上,最後入座的雲伴鮮還毫無預兆地舉起了茶盞,笑眯眯地對着席上唯一的婦人道:“聽聞小女抱病期間,公主曾紆尊降貴前來探望,奈何小女當時身染急症,實在不便起身相迎。今日便以茶代酒,向公主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