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真相大白

實際上, 產婆們的認知是準確無誤的。

二皇子的確是不善也不屑走親民路線,這倆要不是他嫡親嫡親的侄子、侄女,他怕是連看都懶得看一眼的。

可他們偏偏就是啊?不但是他同胞弟弟的長子、長女, 還好巧不巧地跟他和他們的爹爹一樣, 都是雙生子!

目光柔和的男子甚至忽然開始思量, 是不是當年自己同弟弟剛出生的時候, 也像他們兄妹倆這般, 小小的,輕輕的,只會朝人皺着小臉吐泡泡?

二皇子沒有想到, 那顆早已堅如磐石的心,居然會因這兩個小傢伙而倏地一軟。

正抱着孩子暗暗出神之際, 他聽見屋外傳來丫鬟的腳步聲。

原來, 是孩子的母親醒了, 這到處尋着她的兩個寶貝疙瘩。

於是,片刻過後, 忐忑不安的雲伴鮮不光迎來了抱着孩子的丈夫,還意外目睹了本該在宮裡籌謀登基大典的男子。

此情此景下,雲伴鮮倒不怕自己這產後虛弱的模樣竟被一個外男看了去,畢竟,她昨兒個已然收拾過了, 而眼下, 也不是計較什麼禮數的時候。

誠然, 二皇子現身於此, 不就代表雙生一事已經被他知道了嗎?!

雲伴鮮驚疑不定地看向沈復, 卻只見他不慌不忙地把兩個孩子都抱到了她的身邊。

“二殿下……”從丈夫的眼神裡沒能得到任何確切的暗示,女子只得伸手接過兩個孩子, 隨後擡眼看向站在較遠處的男子,遲疑着欲起身行禮。

“沈夫人身子虛弱,不必多禮。”二皇子見狀,連忙伸手示意女子免禮,他兀自站在原處,一雙眼打量着她強作鎮定的面孔,“我今日到訪,一來,是想看看孩子,二來,是要親口向夫人許下一個承諾。”

雲伴鮮愣愣地瞅着他,頗有云裡霧裡的感覺:首先,他一個高高在上的皇子,不日即將即位的皇帝,爲何要紆尊降貴來看她的孩子?再者,她雲伴鮮何德何能,竟勞駕未來帝王躬身蒞臨,親自向他許諾?

這樣想着,她又不由自主地看了沈復一眼,奈何對方就像是事先跟人說好了似的,愣是不給她半點提示,甚至都沒跟她對上視線。

雲伴鮮只好重新注目於三丈開外的男子。

“夫人不必憂心你的孩子,他們會好好地待在夫人身邊,平平安安地長大。”

語畢,二皇子也不作解釋,徑自與沈復互相頷首,又默不作聲地看了兩個孩子一眼,便轉身離開了。

雲伴鮮有點緩不過勁兒來,以至於一時間都忘了行禮,就那樣目瞪口呆地看着男子消失在視野的盡頭。

好一會兒,她才猛地回過神來,一眼看向始終未置一詞的丈夫,問他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沈復沉默片刻,最終還是定了心神,擡眼與之四目相接。

“還記得你跟我說過的,二皇子那個同一天出生的弟弟嗎?”

雲伴鮮眼珠不錯地瞅着他,微皺着眉點點頭。

“其實,皇帝當年的殺令並沒能要了他的性命,他還活着。”

雲伴鮮聞言一愣。

“此刻……他就在你的眼前。”

話音落下,屋子裡一片死寂。

雲伴鮮呆若木雞地直視着男子沉靜如水的眉眼,好半天才訥訥地張嘴道:“你……你說什麼?”

“我就是二殿下那個‘已故’的胞弟。”

雲伴鮮的臉一下子僵住了,整個腦袋裡就只剩下一個念頭。

他是……皇子?皇子……皇子?!

“對不起,一直都沒有告訴你。”

她聽到夫婿沉聲向她道歉,倒是驀地收回了心神。

“二殿下也知道了你的身份,所以纔會轉變態度,如此優待於你?”

沈復老老實實地頷首稱是,眼瞅着自家娘子猛一下鬆了肩膀。

“那你……你當初扮作乞丐入宮,根本就不是爲了什麼吃飽喝足?”

沈復又如實點頭。事到如今,他也不打算瞞她了。

原來,他自小便跟着義父走南闖北,曾經一度以爲自己就是義父的親生兒子。可是,在他親生母親死後的第三年裡,一天晚上,他的義父喝醉了酒,一不留神在他跟前吐露了事情的真相,從此便在他幼小的心田裡埋下了疑惑的種子。直到十七歲那年,義父病重,臨終前,他問出了埋藏了整整六年的疑問,才從其口中獲悉了自己的身世。

“當年母親雙生,皇上要殺了我來保哥哥。母親不忍,便偷偷央求當時還是太醫的義父帶着我逃離深宮。義父禁不住她的苦苦哀求,便連夜將我帶走,自此隱姓埋名,浪跡天涯。

“義父爲人不苟言笑,很少與我親近。剛開始,我只道他是不喜歡我,後來我才明白,他之所以這般對我,實際上是因爲……我既是他愛人的骨肉,也是他仇人的兒子。

“但是,義父終究是把我當成了自己的孩子,他不願我考取功名,不願我接近出生的地方,生怕我一個不留神,便是萬劫不復。他甚至在臨終前逼我發誓,這一輩子都不許踏進皇城半步,可我到底還是忤逆了他。”

聽沈復悵然若失地訴說至此,雲伴鮮終是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是爲了復仇嗎?”

沈復聞言莞爾一笑,看了看她微鎖的雙眉,又再度望向遠方的天際:“大概只是不甘心吧。我想親眼看一看,那個下密令處死我的親生父親,究竟是一個怎樣的男人,也想當面見一見,那個與我同年同月同日生……卻和我走上殊途的兄長。”

他頓了頓,又似笑非笑地接着道:“是以,我獨自一人,籌謀了將近四年的時光,不但出了孝期,更是被我等到了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話音未落,他已轉動脖頸,與女子四目相接。

而云伴鮮顯然也已意識到,先前他在黔州所說的什麼“斷絕父子關係”、什麼“孝期未滿”、什麼“義父瞧不起那些貪官污吏”,統統都是騙人的。

當然,最關鍵的一點,還不在於此。

“所以說,你扮作叫花子入宮,根本就不是爲了騙吃騙喝騙娘子,而是爲了藉機接近你想接近的人?”

許是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神冷了冷,沈復不由得心頭一緊,繼而微僵着臉點了點頭。

鬧了半天,她纔是從頭到尾被利用、被矇在鼓裡的那個人啊!

想到這一點,雲伴鮮的臉色越發不好看了。

沈復爲人何其敏銳?自是立馬就察覺到了她的變化。

因此,他急忙給她賠不是:“對不起,沒有及早告訴你。可是鮮兒你相信我,起初我是有的放矢,但後來,我是真的喜歡你,不想離開你。”

說着,他情不自禁地握住她的芊芊玉手,急切又小心地放在掌心裡摩挲起來,好像生怕他一個用力過猛或是抓握不及,她就會溜走似的。

“實際上,我早些時候就想過要向你坦白,誰料你那天……你那天跟我說,說你不願意嫁給皇子,還說什麼嫁了也可以和離,我一聽……就莫名其妙地打退堂鼓了。”

約莫是男子說這話時又是無助又是躊躇,雲伴鮮瞧着他這可憐巴巴的模樣,一顆本還有些氣憤的心竟是不爭氣地軟了下來。

他是多聰明多堅定的一個人,她再清楚不過,卻爲了她的一番無心之言,患得患失了這麼久,足以見得,他是有多在乎她。

偏偏就在他們夫妻倆一個緘默不語、一個不知所措的時候,他們那剛出生的孩子們居然如同有了心靈感應一般,一前一後哼唧了兩聲,剎那間吸引了他二人的注意力。

雲伴鮮低眉瞧了瞧兩張皺着眉頭的小臉,冷不丁就輕笑出聲。

孩子都有了,她還矯情個什麼勁呢?

擡眼對上丈夫微愣的目光,她及時收斂了笑意,不冷不熱地發話:“不管怎麼說,你瞞了我、騙了我是真,指望我‘一笑泯恩仇’,那是不可能的。”

沈復一動不動地看着她,突然拿不準她接下來會說些什麼。

“這樣吧,”雲伴鮮神色淡淡地挑了挑眉毛,瞥了瞥院子的方向,“後院的角落裡有塊新買的搓衣板,用着硌手,你拿它墊着跪上一個時辰,我就既往不咎。”

沈復眉角微抽,實在沒想過妻子會這般出其不意。

“怎麼?不願意?”

“不是……是要……當衆跪在院裡嗎?”

沈復努力隱去了窘迫又無力的神色,難得期期艾艾地開了口。

下一刻,雲伴鮮就猝不及防地掩脣嗤笑。

沈復見她啞然失笑——與適才那一本正經的模樣截然不同——便知道自己是被心愛的妻子給戲弄了。

他當即鬆了口氣,一臉嗔怪地注視着忍俊不禁的嬌妻,故作不滿地捏了捏她的臉蛋。

“還要不要我跪搓衣板了?”

“不要了,噗……我哪兒捨得你丟這個人。”

“小壞蛋……”

“哼……不過,小懲大誡還是要的,就罰你……睡兩個月的書房吧。”

“兩個月太久了,兩天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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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你這麼討價還價的嗎?沒誠意……誒?!你幹嗎?!別蹭我,別撓啊……癢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