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騎馬靠近了商隊,那蘇慶一轉馬頭,便攔住了商隊打頭的馬車。
“主事的出來說話!”蘇慶一揚手中馬槊,大聲喝道。
商隊護衛見了蘇慶,一眼就認出是之前劫過自家商隊一次的馬匪,此刻見對方只有三人,膽氣立刻便壯了,一擁而上就想要將這匪首擒下了領功。
可蘇慶又哪裡是好相與的?
區區幾個商隊護衛,被他安坐馬上,長槊連挑,不過三兩回合功夫,就給齊齊打發了,倒地痛呼,哀聲不止。
賀魯如今是這商隊的主事,此刻見商隊的護衛都被打翻在地,想要躲避已是不能,只好硬起頭皮迎上了蘇慶三人,客氣問道:“在下忝爲商隊主事,不知好漢此番攔下我等,是有何見教?”
蘇慶一見找到了正主,翻身下馬就抽出了腰間寶劍,架在了賀魯頸項之上,說道:“大爺遇上了難處,想借你隊中車馬暫行躲避,你若老實聽從吩咐,待到風頭過去,我自能保你性命無憂,可若是你敢耍花樣,給大爺招惹了麻煩,哼哼,到時一拍兩散,我落了難,管保你也得不了好,可聽得明白?”
賀魯遇上這位凶神惡煞一般的人物,口中哪裡敢蹦出半個不字?只能連連點頭,口中不停道:“在下醒得,在下醒得……”
見已經拿捏住了主事,蘇慶連忙招呼了許朔與雲霞兒下馬。
他手中長槊實在太扎眼,只好將其又掛回了馬上,然後一縱繮繩,便將三匹快馬趕了,讓它們朝着東邊繼續奔走。
而自己三人,卻是挾持了賀魯,就要上他的馬車躲避。
此番行路,賀魯的馬車又安排在了韓浞之後,是以等着蘇慶三人裹挾着賀魯往他馬車上走去時,避無可避地,便和撩簾出馬車探望的韓浞碰了個正着!
“呃……”
無疑,只當蘇慶看到了韓浞第一眼,他便滯住了,手中寶劍也是到了這會兒,才後知後覺地發出陣陣鏑鳴!
“糟糕,怎的沒打量清楚,竟然又撞到了這位的手裡!”蘇慶此刻腸子都已經悔青了。
他的確是沒認出這商隊,畢竟如今這車隊之中,不單車馬貨物少了大半,便是主事也是給換了的!
心中念頭急轉,正想着是不是乾脆搶了幾匹商隊駑馬,先從此地逃離了再說。
不過這想法,卻是轉眼又被他自家給否決了。
如今他們本就是走投無路一般,好不容易逃遁至此,哪裡還有餘力再逃?且即便是逃了,能不能逃得掉也是兩說!
無奈,蘇慶發覺如今似乎只能認命,任憑別人處置。
正當他萬念俱灰,正打算棄了賀魯,束手就擒,卻忽然聽對面韓浞向他說道:“未想如今又得會面,仁兄別來無恙罷?”
韓浞語氣倒也客氣,不由得蘇慶心中防範就爲之一鬆。
這卻還不算完,只見韓浞還沒等蘇慶答覆,便又轉向了跟在這舅甥二人身後的雲霞兒公主,微微一笑,溫和說道:“霞兒侄女也在,既然遇上了,便請車內歇息一陣罷!”
那霞兒公主也是端莊識禮,對着韓浞和白即墨便微微一福,口中稱道:“見過韓叔叔,白姑姑!”
蘇慶這心中此刻正上下起落着,聽了韓浞招呼,當下便有些不知所措。
爲了安蘇慶的心,韓浞便邀了賀魯一起上車同坐,蘇慶這才訕訕將寶劍歸了鞘,領着外甥上了韓浞的馬車。
好在着車內也頗寬敞,雖然乘了六人,但依舊能夠有些空餘,不至於太過逼仄,舒展不開。
韓浞看了看蘇慶與許朔,然後又轉向雲霞兒,笑道:“昨日離去的也甚是匆忙,還未恭喜侄女兒,覓得如意郎君!”
雲霞兒聽韓浞提起此事,不由得紅霞飛上了顏面,偷瞧了一眼身邊許朔,然後才向韓浞微微躬身道:“多謝韓叔叔!”
這會兒韓浞纔算知道,原來這霞兒公主選中的是蘇慶身旁的少年。
微笑頷首算是應過,韓浞又朝着有些拘謹模樣的蘇慶問道:“方纔聽聞仁兄自言受難,不知是何緣故,可能告知一二?對了,也還未請教過仁兄尊姓大名,不知可否見告?”
蘇慶被問起了倒黴事兒,頓時就愁上眉頭,唉聲嘆了一口氣,然後才道:“在下蘇慶,本是武威郡鷹揚府司馬,這是在下外甥許朔……”
說着,這蘇慶便把手一引,讓出了身旁的外甥來。
一旁的許朔也是聽舅舅提到了自己,便連忙一抱拳,就朝着韓浞、白即墨施禮。
然後蘇慶又說道:“我這外甥一家,因遭受朝中奸人所迫,舉家皆被構陷入獄,只逃得他與家姐二人出關,卻未想家姐剛抵武威之後不日,便也因病故去,我這外甥闔家遂也只剩了他一根獨苗。我爲防那朝中奸人對外甥再行迫害,且一直以來也因見不慣軍中齷齪,與上官多有不穆,便呼應了五百往日裡意氣投合的弟兄,出關做了劫匪……”
雖然韓浞只是問了他們如何受難,可蘇慶此時自認爲須得給韓浞留了個好印象,方便助他們脫身,是以索性將之前的事發緣故,由頭至尾地全都和盤托出了,以期能夠博得韓浞些許同情諒解。
然後便聽這位邊關逃將接着說道:“爲了餬口果腹,在下總算是領着弟兄們在這大漠之中奔波,嚮往來商隊借一些財貨,權以生計,可閣下也知道,我等向來都是只找上胡商隊伍,從不敢攪擾大唐商民半分……只是到了數日前,許是被我等關照過的哪支商隊走到了丘茲城,就往安西都護府去告了我等一狀,然後便引來了都護府的官兵……”
說着,蘇慶像是又想起了之前遭遇戰況之慘烈,不由得生出了一絲驚懼,朝着韓浞說道:“此次領兵那人不知是何來歷,一身兵法奇詭莫測,所領兵士也是個個氣勢如虹,明明只不過一百騎兵,便將我手下三百兄弟殺得四散奔離不說,現在還要窮追不捨……”
也許正應了那句俗語:“白日莫說人,夜間莫說鬼”。
結果蘇慶剛說到這裡,就聽遠處傳來一陣馬蹄震天之聲。
幾人透過馬車往外看去,就見由西向東,一股細細的煙塵像是一道灰黃鋒刃,將蒼天給劃開了兩半。
“來了!就是他們!”蘇慶低喝一聲,渾身上下立刻就緊繃了起來。
他有生之年,從未見過如此恐怖的軍伍,整齊劃一,令行禁止,任憑戰陣變動,行伍軍陣皆是轉動得如羅似網,一絲破綻也不賣給對方不說,就連軍心也是詭異一般地沉穩,如山似嶽,別說是撼之不動,往往還能壓得對陣對手不得絲毫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