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着白虹劍光,竟然一觸即走,全沒有被那殘破飛劍糾纏住的模樣,楊開禍也是立刻就驚得說不出話來了!
“這他娘……好油滑的一口劍!”
憋了小半天,才聽他像是半罵半贊,又驚歎出這一句。
而那邊韓浞,也想不到自己露了這麼一手劍術,竟然引來了楊開禍誠心一讚。
但即便知道了,他也沒空去在意這多,因爲這會子他也是……着實不好過!
要不是他剛纔當機立斷,連忙倒轉劍訣,斷開了與白虹劍氣機相連。
只怕這會兒,已然“陷落”在這飛劍之中了!
“這飛劍主人只怕在上古舊時候,也是一個潑天撼地的殺星,竟然把個上古大妖們都殺出陰霾來了!只怕這劍上除了殺意餘威之外,還另有那些死了、活着的大妖們,留下的怨念,許下的毒咒……”
韓浞心有餘悸。
他出身天下最頂尖的道門正宗,見識自然比孤蕩血海的楊開禍要高出許多。
雖是淺嘗輒止,但韓浞還是瞧出,這飛劍只怕是除了本身兇威之外,還凝結了不少上古大妖的怨、憎、恨……
原先這飛劍法寶元神尚在時,兇威蓋世,百無禁忌,自然對這些大妖念頭不屑一顧。
但如今那元神不知是脫身轉世去了,還是被人給磨滅得消隕,總之是不在了。
沒得鎮壓之下,那些大妖念頭自然也全都泛了起來,再糾結上那兇劍本身的餘威,也就成了這樣一個奇詭模樣,專門坑害過往行人!
韓浞要不是見機得快,只怕也是難以收場。
畢竟他可沒有楊開禍的修爲本事,憑藉血海魔功壯士斷腕,生生就把自己的元神給撕裂開來……
“煉氣元神之下,簡直是誰碰誰死!想必這飛劍在上古當初,也定是一件兇威赫赫的大殺器,就不知道到底是那一口……”
韓浞眉頭一皺,就尋思起上古著名的法寶飛劍來。
但那般時候,休說是人妖二族爭鬥不止,甚至冗長一段年月之中,二族各自也是內亂紛紛。
如此大世之下,厲害的人物法寶那就更是層出不窮,但這卻也沒什麼用。
說不定今日才震懾八方,風光無限,到了明日,卻就被誰家更高的高人,給輕輕掐去了……
韓浞只是念頭一過,便少說有那麼三四口飛劍,能與這件殘破飛劍對上號,但也都只八九成相似模樣。
轉過頭來細細琢磨,卻又有些不太像了。
“這到底是個什麼劍?想不明白就算,可總不能就這麼放在那兒吧?”韓浞眉頭一皺,心下有些鬱郁。
轉念一想,興許刑釗真人元神純陽,能夠拿捏得下那飛劍來,但這會兒人家那邊也忙……
說着,韓浞又把目光一轉,就往那邊鬥法的兩位元神純陽看了過去。
只論修爲深厚,刑釗真人只怕勝過那何穢子不止一籌!
即便如今那攝氣真君鎖心錘在手,抵得兩名純陽元神,但一時三刻,竟然依舊是被刑釗真人給壓制了下去。
而何穢子,只不過憑藉手上還有一件厲害法寶,卻也不來和刑釗真人硬碰,只是法寶、元神交相出手,憑着元神血光迅速,卻也能和刑釗真人的赤焰鎏金打個有來有往,且似乎關鍵時候,往往都能暫且挽回頹勢,然後又再復來糾纏……
“都要打那麼久麼?”
元神純陽的爭鬥,韓浞也是着實看不太懂。
反正他往日何人鬥法,要麼一鼓作氣,要麼一敗塗地。
除非遇上了佛門那類的龜殼法寶,不然勝負生死,也就是彈指之間的事,還真沒經歷過什麼“勢均力敵”……
想着,韓浞卻忽然察覺遠處,竟然又來了一道紅光。
只見那遁光如血,與何穢子全是一般模樣,分明就是修煉的血海道術!
“糟糕,莫不是來了幫手!”
韓浞心中一驚。
還沒等他再看清來得是什麼,卻見那血光像是認準了,“嗖”一聲就投入那邊兩位純陽鬥法的長中去!
轟!
只聽一聲巨響之後,那邊場中鬥法的兩人就是一分,各自就退了回來!
刑釗真人自是又迴轉韓浞這邊,而何穢子一落,卻是已經落在楊開禍身旁!
此時再看,就見何穢子手中多了一件東西——卻是一口黑黝黝的小鈴鐺!
那鈴鐺也不知有什麼玄機,落在何穢子手上,憑空就展開了一道“血影”,像是帛書一般。
“這是魔門‘勾魂鈴’傳書手段!”
見韓浞迷惑,刑釗真人便隨口一句,向他釋疑。
但話畢之後,這位純陽真人眉頭一皺,面色也有些凝重起來。
果然,就見那邊何穢子,只瞧了瞧勾魂鈴綴下的血影傳書,就忽然面上一喜。
然後這攝氣真君彷彿是心中大快一般,提氣笑了一聲,便朝着刑釗真人喝道:“哈哈,刑釗老兒,如今我卻沒得空兒,再和你在此扯皮!咱們且行且看,終有出結果的時候!”
他也是沒得半點拖泥帶水,說要走,扭頭就化作一道血光。
只把身邊楊開禍一提,師兄弟二人身影合在一處,匆匆就往那勾魂鈴來得方向去了!
刑釗真人見此,卻只是冷笑一聲。
對何穢子適才的叫囂,都無心再多講一句。
隨後這真人一轉頭,纔對身旁韓浞說道:“只怕是那公亭毒,尋到了姜環師妹她們所在,這才發了勾魂鈴來喚這何穢子……”
“那公亭毒也是老辣!其實先前,他便與這何穢子一同,隱在師弟你們身側,也不知什麼時候走開的,竟然還又讓他尋到了姜環師妹她們身邊去……”
說到這裡,刑釗真人也知道韓浞不明這其中緣由,所以就捎帶嘴,把姜環、丹瑜二位長老,祭煉“忘川界碑”的事情也講了。
“此碑實爲‘幽冥七寶’之一,乃是生就的‘先天靈寶’,玄妙不可方!八百年前,還是丹瑜師妹身爲弟子,趁着遲陽谷開的時機,探入冥水之源的時候,方纔偶然尋得這件法寶。從那往後,我鳳麟洲便一直費盡心力,探尋這法寶,也總算在六十年前,纔有了些所得……”
刑釗真人款款道來,聽得韓浞也是心中暗暗稱奇。
“這等純陽真人的謀劃,動輒就是數百上千年計,也是當真深邃!不過,只八百年籌謀,就換來一件‘先天靈寶’,這樣的事要說不是天大的便宜,只怕這世上也再沒有便宜事了!”韓浞自家感嘆着。
也是聽了刑釗真人這一講述,韓浞纔算是知曉,原來自己這一趟進了這冥水之源,便等若是進了鳳麟、血海兩家,都在圖謀的一件大事裡面!
只是他到底眼界淺薄了,這當中到底又還有些什麼彎彎繞繞;抑或兩家得了這界碑之後,又打算做些什麼,刑釗真人卻是沒有再多說,他自然也就猜測不到。
既然別人不說,他也就顯得識趣些,不再去問。
刑釗真人卻是頗有些歉笑着,然後轉向韓浞說道:“事已至此,倒是牽連了韓師弟涉險一遭,我等也是實在羞愧……”
說完,這真人又忽然輕笑一聲,像是想起什麼妙事,便又對韓浞道:“倒說不上是補償,但如若師弟有暇,不妨爲兄這便領你,去瞧一遭熱鬧去!”
韓浞聞言一愣。
這還是咱們倆說的話麼?怎麼一扭頭,就要瞧熱鬧去了?
疑惑着答應下來,他也是着實好奇,這刑釗真人葫蘆裡賣的又是什麼靈丹。
卻見這真人又是“哈哈”一笑,只把元神一卷,就攜了韓浞沖天而起。
臨走,這真人也還沒完了,把下面沙洲裡的一口飛劍,給捲了過來。
也是不愧元神純陽的長生真仙,那飛劍餘威遇上了刑釗真人,似乎全然不得作用,老老實實就被一道真元給捲了過來!
然後這真人一帶手……就把那飛劍拋給了韓浞!
雖然青煙一直吵嚷着那飛劍是她自己的,但刑釗真人哪裡會管?
想想這回鳳麟洲,欠下韓浞的可着實不少。
有這麼一口法寶軀殼找補,做個添頭,刑釗真人也只當何樂而不爲呢!
但他倒是隨手而爲了,卻把韓浞給嚇了一跳。
先前仗着白虹劍,都差點吃了虧,這會兒他如何敢直直上手去接這飛劍?
“師弟安心,此寶爲兄已經用純陽法力鎮壓過一道,當會安穩許多!”刑釗真人見他如此,也是笑了笑交代道。
聽得如此,韓浞才總算平下一口氣,將那飛劍給接了過來。
刑釗真人純陽元神化遁,護着自己與韓浞飛行,瞬息不啻千里,但似乎依舊有一段稍遠路程要走!
也是得這空閒,韓浞便將才剛得着的一口飛劍,拿來手上觀瞧。
此刻容得端詳,韓浞纔算是當真看清這飛劍模樣,形制當真是古樸,但卻也同樣瞧來素淨。
只見這飛劍通體黝黑,圓柄無鍔,前後都是一般寬窄,活似一根長針,只不過還要長大個百十倍……
“這樣的飛劍,豈不是還須得一門繡花一樣的劍術,來配它?”
韓浞心下納悶。
不過一轉念,他又想起先前,腦海中閃過的幾個畫面。
正是這口飛劍殺威滔天,在上古時候縱橫睥睨的景象!
在那些景象中,每一次,都有一頭上古大妖被這飛劍一劍穿身,刺破大妖的金石之軀,當真就如穿針引線一般!
“原來是爲了專破真氣、妖身……只怕這飛劍還真是一件了不得的殺器了!”
韓浞立刻就明悟過來,再看向這飛劍的眼神也立刻就不同了!
但略一琢磨,韓浞卻又犯了難:“這法寶好是好,可有該怎麼降服?”
單憑純陽法力鎮壓,只怕也維繫不了多久,而且明顯也不能靠這樣的法子來駕馭寶物。
否則這飛劍,簡直就被打落成一件連尋常都不如的法寶了!
“須得有個方法,將這飛劍兇威給收攝起來……”韓浞暗暗想道。
念頭剛起,韓浞卻感到藏神之中忽然一動——卻是那口“小鐘”虛影!
緊接着,八景鍾竟然不得招呼,自己就從韓浞懷中跳了出來,然後就往那飛劍上一撞!
咚!
一聲鐘鳴外間聽不見,卻是在韓浞腦海中響了起來。
藏神之中那枚小鐘的虛影,也是輕輕一晃。
眼前又是一幕幕景象閃過,依舊是那上古時候,但這次確實換了“主角”!
只見一口圓鍾,紋樣四面八景,從青冥之上破雲而出,就往那地上的陸洲撞去。
而在那陸洲之上,無數上古巨妖,向天而吼,嘯聲盪漾天地,一片洪荒景象!
圓鍾已然化作百丈高下,但與地上那些巨獸相較,卻是立刻顯得玲瓏嬌小!
可這鐘兒來勢不減,頃刻就飛凌一衆巨獸頭頂。
然後就聽……
咚!
一聲鐘鳴,天地也爲之一清!
鐘聲震起一道道氣浪,生生就向陸洲衆妖壓了下去。
好似犁庭掃穴,鐘聲過處,大妖們竟然紛紛肉身崩裂,元神散亡!
頃刻之間,肆虐一片陸洲的妖族,全數化爲飛灰!
又被那鐘聲一震,飛灰化作一道道煙塵,轟隆隆,便向四外飄散開來,只變作這天地間的清氣、濁氣……
“這是……”
韓浞被這景象震住,半晌開不了口。
還沒等他把所見所聞給琢磨清楚,自家藏神之中卻又是一動。
連忙回神一瞧,卻見那仙鍾虛影微微一蕩,然後就送出了兩道瑩瑩青光來。
待得這青光來到眼前,韓浞就見寶光化字,擺列成文——竟然就變作了兩門法訣:
《先天太乙神禁》!
《太乙分光劍術》!
“這是從那飛劍傳下來的?”
韓浞又是驚得一詫。
他不知道是自己的八景鍾奇異,還是原本那飛劍就有玄機,就能夠傳下這兩道法門來。
微微一回神,他又連忙拿起那飛劍來看。
果然,一瞧之下,韓浞就有感應,原先那煌煌赫赫的殺意兇威,此刻已經全然無影無蹤了!
這一口飛劍,也就變回了尋常的法寶軀殼,能夠任人隨意煉化!
“也不知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想着,韓浞又拿過八景鍾來。
可他纔剛又摸上這鐘兒,眼前景象卻又是忽然一變。
依舊是萬獸吼嘯,小鐘破雲!
他又回到那上古時候的環境中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