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水深處,諸河源頭!
這裡依舊是一片昏黃天地,與這冥水之源的其餘所在,看來也是沒有許多不同。
若非要說區別,那便是這地方除了沙洲與冥河之外,竟然無端端,還立着一座通體渾黑的石碑!
忘川!
只見那石碑之上,硃紅刻印,落下了這麼兩個字。
而就在這石碑旁,韓浞先前在金殿中見過的姜環、丹瑜二位長老,正在盤膝而坐,且又祭起元神純陽法力,就往那石碑中送了過去——原來這兩位鳳麟洲長老,竟是在祭煉這一口玄黑石碑!
隨後,就見二人當中的姜環長老,也是沒來由地,面上竟然就露出一絲微笑來。
“可是韓師弟把玉樓收回去了?”丹瑜長老見狀也是輕笑一聲,然後就向自家師姐問道。
“自然!”姜環長老淡笑點頭,然後才道:“韓師弟也是好運道,雖不知怎麼闖入這冥水之源來的,但這會子離着咱們二人居然還不算遠!”
“那倒真是好運道了!”丹瑜長老聞言,也是微微有些意外,然後才又笑着說道:“原先我也還擔憂,這冥水之源無邊無垠,韓師弟又只是煉氣四重凝罡的修爲,若是當真被送得太遠,就算咱們知曉他所在,可等趕到的時候,只怕師弟也是壽元被耗盡了隕落……不過既然如今相去不遠,那倒是不必急於相會,還是等咱們這兒要事畢了,再去尋了師弟,一道領回去罷!”
姜環長老一聽這話,也是沒好氣地搖頭一笑。
想要嗔怪這師妹口無遮攔,什麼話都敢拿來說,但轉念卻又放棄了——也是無論自己怎麼來說,自家這師妹也是不會改就是……
“也只好如此了!好在如今,摘星玉樓也順利還到了師弟手中,有這玉樓在手,想來師弟也能添幾分自保之力……”姜環長老又是搖頭苦笑。
“可不正是這道理!”丹瑜長老卻是十分看得開,笑着就又向自家師姐說道:“等咱們煉化了這‘忘川界碑’,手上也自然是有了容裕,豈不正能緩緩尋了師弟一道回去麼!”
“但願如此吧……”
姜環長老又是搖頭苦笑一陣,便算是附和了師妹。
只把韓浞的事情暫且擱置一邊,這真人便又轉念回來,全力往面前玄黑石碑中送入純陽法力去……
也是就在這二位真人忙裡抽閒,言談說起韓浞的時候。
另一邊,韓浞本人也是心有所感一般,心頭隱約着,就升起一股微微煩躁來。
“該不會我這矇頭亂闖地,這會兒已經給姜環師姐她們闖出禍事來了罷!”
愣愣地,就見韓浞目光一轉,便往自己掌中的“摘星玉樓”看去,口中兀自喃喃說道。
想來若非自己無端端,闖入到這冥水之源來,姜環長老那邊應該也不會如此急匆匆,就把摘星玉樓給還了回來!
“不過這會子,不還也已經還了,不收也已經收了,也只能是盼着……不要當真耽誤了幾位師姐的大事纔好!”
韓浞訕訕一笑,手掌一託,就將摘星玉樓給託了起來。
“如今之計,也是要先弄明白我這是在哪兒,然後才能知曉又該往哪兒去……姑且是這樣罷?”
韓浞有些沒底氣地想到。
不過雖然心中沒底,但手上卻是還穩得住!
就見那玉樓上銀光一閃,一道星斗光華竟然穿過了虛空落下,就被韓浞隨手一引,就接引到了這摘星玉樓之中!
太乙星神相術!
把那玉樓中的星斗光華又再一引,韓浞就藉着這一道星光,施展起了星神相術來!
“這是……”
韓浞眉頭一皺,就發現自己向來引爲依仗的這星神相術,此刻竟然茫然一片。
“這卻不好……果然這冥水之源,也當真不是等閒秘境……”
韓浞心頭一凜,但卻還是沒有輕易就收了星神相術。
依舊只運轉着這法門,期冀着往後又能有什麼變化……
而這一期冀,就是三五日功夫過去!
韓浞在這幾日當中,也是一時不輟,刻刻運轉星神相術不停,深怕一個不慎,就把什麼給錯過了去……
而在星神相術沒有動靜之前,韓浞也是不敢輕舉妄動,甚至都不敢往下面沙洲落下去——只招出了一道罡雲,腳踩雲上,就在這半空中停頓下來!
興許當真如姜環長老所言,是韓浞的運道來了;又或是該說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爲開?
只在韓浞運起星神相術算起,過了約莫有個五六日,突如其來地,韓浞的太乙星神相術就有了感應!
“這真是……要麼不來,要麼一會兒竟然就來倆!”
韓浞也是登時有些瞠目結舌,就見自己放出去的太乙星神相術,竟然連連傳來兩道感應。
而且只斷下這相術,韓浞就覺得彷彿它像是在指引自己,說着那處有寶?
“這是什麼奇異變化?”
韓浞也是將信將疑一般,不敢輕易就做下決斷來。
但正當此時,韓浞卻忽然察覺,自己懷中氣機一蕩!
連忙往懷中一探,韓浞隨手就取出一道令牌來——正是他八景殿的玉符!
在玉虛宮中,除了囊括了整個麒麟崖、天柱峰的守山大陣之外,其實這麒麟崖上的每一處殿閣,都是有大陣守護的。
若沒有玉符令牌,除了七十二正殿之外,其餘長老、真人們的居處,又怎麼會容許外人輕易闖入?
而如今韓浞手中,正激盪着陣陣氣機的玉符,正是他拜入許玄齡真人門下時,由他師父親手賜下,通行八景殿大陣的令牌!
“難道我師早有算定,我今日如冥水之源!”
韓浞心頭一震,轉瞬就又驚又喜。
原先他還猜疑自己星神相術,但當知道是師父許玄齡真人留下的手段後,心中立刻就不再存任何疑惑了!
往那星神相術中一探,韓浞就發現這相術指引,正是兩處離自己相去不遠的所在!
這兩處地方,一處離了三萬裡,一處卻只有八千里,但韓浞還是有些拿不穩,該往哪邊去。
畢竟這倒也不只是遠近之別,而是那處相隔三萬裡的所在,正是先前摘星玉樓來時的方向!
“這麼說來的話,姜環師姐就該是在此處往外三萬裡……”
韓浞看向玉樓來時那方向,微微就有些躊躇開來。
他有心先去尋了姜環真人,然後再與這真人結伴,一同去探另一處所在,想來該是穩妥。
但卻又怕冒失唐突,衝撞了鳳麟洲的大事,豈不是又不美了……
“三萬餘里,在元神純陽腳下,也不過是轉瞬可至,但既然姜環師姐先前沒有露面,反而只把玉樓送了來,想必是不方便相會……既是如此,那我也不必去多做攪擾,待只往八千里外探了回來,說不定還能知曉些有關這冥水之源的緣故,到時再做打算,想來該比如今穩妥不少!”
韓浞心底揣摩片刻,也就打定了主意。
點了點頭,又往那處再看了一眼。
然後韓浞才一轉身,直往星神相術提示,八千里外的那處所在遁了過去。
……
化光遁行,八千里在韓浞,也只不過是花個小半日罷了!
雖然路途不算遠,但這八千里遁行下來,韓浞卻是有些不太好過!
其一,是這冥水之源,幽境奇詭!
雖然並非那道書典籍中所說的“純陰無陽”,但韓浞卻依舊發現,在此處遁行,竟然頗爲耗費真氣法力。
約莫是十倍於外間陽世!
所以,實爲八千里,但在韓浞腳下,不異於生生走出了八萬裡去!
這還只是一樣!
其二,就是這冥水之源,景象恢弘純粹,讓韓浞這一路走下來,生生像是未能察覺出周邊景象變化!
若非他有“太乙星神相術”定星指引,瞧得見那八千里外的氣機,知道自己是在緩緩靠近。
否則的話,韓浞只怕就要以爲,自己這小半日的遁行,連一寸都還沒移出去!
“這地方雖然初見無甚驚險,但待得長了,反倒覺得這世上,只怕沒什麼地方能比這更恐怖……”
“好在姜環師姐善解人意,立刻就把摘星玉樓送還回來,否則要是身邊什麼依仗都沒有,就在這冥水之源遊蕩的話……”
韓浞也是心有餘悸着,額頭上冷汗止不住地就冒了出來。
……
腳下遁光一滯,韓浞隨手招出一道罡雲就踩了上去。
“應該就是這裡了……”
韓浞想着,就從雲頭往下看去。
就見那雲下之處,依舊是隻有萬里沙洲,蕩蕩冥河,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也是把韓浞給瞧的眉頭一皺!
“不該啊,這可不是我自家算計,而是老師指點……”
韓浞不信許玄齡真人無的放矢,既然指引他來此處,也是必有所指。
心中一動,他索性就按落雲頭,往那沙洲上落了下去。
試探了一番,韓浞也是確定那沙洲上,確實是不能立身的!
“你這是把我的藏兵符,都給吞到哪裡去了……”韓浞有些納悶着,就往那沙洲看去。
先前試探着,他就扔了三道藏兵符下去,化作土石甲兵。
但沒想到,這些甲兵下到沙洲,卻是連“沙漂”都沒打起一個來,無端端就沒入那沙洲裡,不知被送到哪裡去了……
也是好在韓浞小氣,用的不是陰兵符,而是煉氣感應時收攝山石樹木,煉成的三道尋常兵符。
否則這會兒,要是不見了三兩個陰兵,豈不是把韓浞心頭都給篡出了血來……
“沙洲上不去,那就只能往冥河中去找了……”
想着,韓浞又是隨手,就往那冥河中也扔了兩道藏兵符下去!
也是出乎韓浞意料,明明這沙洲上不能立身,但那兩個土石甲兵,卻是結結實實地就踩在了河面上!
“這倒是有趣,明明沙洲就要沉底,但轉過河面上來,卻又能立足了……”
韓浞無奈笑着,就搖了搖頭:“那照這意思,我也只能是沉入這沙洲中,看看這沙下是不是藏了什麼……”
腳下罡雲一收,韓浞也是緩緩輕身落下,就踩在了那冥河河面上,然後就往那沙洲中探看了兩眼。
“師尊啊師尊,您千萬只得了‘算計師弟’這一個興趣就好,就別再多個坑徒弟的愛好了!”
韓浞眼中目光一定,“補天浴日”神通運起,神煞陣圖也拿了頂在頭上。
然後縱身一躍,就往那沙洲中跳了進去!
……
一入這沙洲,韓浞就頓覺像是雙目失明一般,目中除了一片灰白之外,再也見不到其它!
這並不是四周昏暗,不能見物的那種感受,而是像一道黑布,生生把你的眼目給蒙起來一般——伸手不見五指,說得就是這感受了罷!
“烈焰金光!”
像是不信邪一般,韓浞手上法訣一捏,就喚出了一道金光烈焰來。
但即便如此,也是無用!
明明察覺到金光烈焰已經燃起,但韓浞卻依舊是一點光色也見不到。
也是正印證了他的猜測,他只雙目之外,就已經被什麼東西給嚴嚴實實地遮掩了起來!
興許,就是這沙洲中的無盡黃沙!
“看來,只能仰仗星神相術了!”韓浞心中暗道。
雖然雙目不能見,但元神中的“太乙星神相術”卻依舊在運轉!
而且也是躍入這沙洲之後,韓浞竟然發現,星神相術的氣機指引,竟然立刻就清明瞭起來!
“這要真是件寶貝,那就只在這沙洲之下了……”
循着星神相術,韓浞就往這沙洲地底,緩緩沉了下去。
那一點靈光氣機,就在這沙洲更深之處!
越來越深,越來越深……
韓浞只覺得身外黃沙,竟然隱隱變回了真正的沙礫一般,越來越緊地向自己壓了過來!
越往下探,便越困難!
此刻,韓浞法力傾瀉而出。
神煞陣圖一刻不停地助他排開四周黃沙,才能夠讓韓浞繼續往這沙下探去。
過了不知多久,韓浞也不知自己探了有多深——他只感到,自己恐怕真是到了地下之下,到了“地元”!
也正是這個時候,韓浞忽然察覺自己身下不遠,一陣玄而又玄的氣機盪漾而上,頃刻就從自己身上“刷”了過去!
“終於……”
心頭一動,韓浞把手一伸,就往那地方探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