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6章

實話說,Harry被那麼一摔,幾乎暈了過去。但感覺到Sirius的爪子撥弄他的臉頰,他還是睜開眼睛,對着大黑狗教父輕微地笑了笑,一邊在心中暗自慶幸情緒激動的Sirius沒有發現自己的小動作。

經歷過Voldemort的死咒後,額頭上的疤痕一直無法完全癒合,因此導致的低燒始終讓小嬰兒暈暈沉沉。而兩天多來,他也只喝到了教父從罐頭倉庫主人家偷出來的一瓶牛奶——最後的幾加侖也在剛剛的碰撞中和玻璃瓶碎片一起灑落在地面了。

Sirius懊惱地看着差點被壓扁的教子,這才後知後覺到自己的魯莽——向Peter Pettigrew報仇,遠遠沒有保護好Harry重要。他唯一應該做的,就是想方設法把Harry送進St.Mungo(聖芒戈)治療。

這種陰暗的危險地方,應該是在Harry滿十一歲之後,由他帶領着前來冒險,而不是現在、被他牽連受到生命的威脅。

他伸前鼻尖,輕輕地貼上了小嬰兒的臉頰。冰涼的溼潤感襲來,Harry盯着它看了一會兒,小手一揮地拍了上去,表達自己的不高興。

大黑狗『咕咕嚕嚕』地像是笑了,搖晃着腦袋,換上一種輕鬆的步伐朝着原本既定的目標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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耗去了他接近半個白天的時間,終於在越來越多的路人注意到這隻大得異常的犬類之前,藏進了一家鐘錶店後的狗門中——已經長久沒有過客,但幸運地可以容下Sirius變化後龐大的身軀。

鬍子邋遢的店主正趴在櫃檯上呼呼大睡,指針們鍥而不捨的叮叮咣咣擊劍比試絲毫不能影響他的美夢,手邊躺着一瓶沒開封的啤酒,和佈滿油污的修理工具們混在一起。

黑狗收回了利爪,用軟墊慢慢地繞過散亂擺放在前店裡的落地鍾,躲過那些調皮搗蛋的報時飛鳥以及會變成微縮火龍模樣去撕咬同類的鐘擺,走上通往地下的樓梯前變回了人形。

Sirius明顯來過這裡,絲毫沒有被室內存放着的各種千奇百怪的魔法物品吸引,來不及處理狼狽糾結成一團的頭髮和抽痛着的傷腿,他一邊走過,一邊隨手從幾個櫃子的縫隙中掏出了個手提袋,一陣摸索,拿出一根銀色的指針,花紋繁複並鑲嵌着璀璨的紅寶石,會讓偷偷潛入的每一個竊賊無法掩蓋自己的貪婪,立刻裝進自己的口袋。

Harry從教父的領口中探出眼睛來,並沒有被從新按回去,於是他安心地滿足着好奇心,盯着Sirius從指針上掰下來的紅寶石,眼見着『Diffindo(四分五裂)』把它粉碎,剩下光禿禿的指針,替換下表盤上原先的時針。

乾裂的修長手指撥動時針,停在了十二點整的地方,Sirius低聲唸了個咒語——Harry沒有聽懂——隨後『嘭嘭』聲響起,整個牆壁朝裡退進去,憑空消失了。

一大一小兩個巫師沉默地盯着那片黑暗,全身緊繃着,好像它會蔓延到站立着的地方,吞噬僅剩的、從來路透下的那一絲日光。

如同他們盼望着的,鞋底走動發出的『沙沙』聲和重物撞擊地面的『咚咚』聲迅速由小變大,在不遠處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根棕色的魔杖,帶着敵意和警戒地質問:「你是誰?」

Sirius和Harry都認識這個聲音,是屬於Mad-Eye Moody(瘋眼漢穆迪)的。

「Sirius Black!」狼狽的男巫立刻答道,不敢有絲毫的遲疑。

對面的人沒有爲這個最近造成轟動的名字作出任何可以觀察到的反映,只是繼續冷冷地說道:「證明你自己!」

「當我宣誓加入鳳凰社後,第一個任務是去砍斷某人的腿。」Sirius鄭重其事地給出自己的答案。

「真是個愚蠢的測試!」Alastor Moody吼道,探出半個腦袋來,兩隻完好無損的眼睛瞪着Sirius,「他們是要你偷走我的假腿!而不是把它當做柴火劈了!」在另外五個帶着斗篷的身影突兀地環繞了他們後,灰白色頭髮的傲羅接下去道:「你通過了,Black!現在!老老實實地告訴我,Harry Potter在哪裡!」

這些巫師全部怒氣衝衝,顯然他們埋伏許久等待的目標人物讓他們極度仇視,只是礙於Moody的命令,按捺下攻擊的衝動,團團圍住了Sirius。

但是身處險境的人非常淡定,他一邊緩緩地擡起雙手,表示自己沒有惡意,一邊聳動肩膀,讓斗篷滑下去了一些,在胸前的鼓包處變戲法似的地露出了Harry綠寶石一樣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年老的傲羅,一臉興奮。

『他們不能把Sirius關進Azkaban(阿茲卡班)!』Harry心想,『如果知道了真相,Dumbledore不會坐視不管。』他伸出手指,指向眼球快要脫框的Moody,用高興地聲音叫道:「Siris!……Wood?Mood!」①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新晉的『救世主』捲走,驚愕地看到被放出來的小嬰兒咯咯笑着爬上了通緝犯的脖子,親密地蹭了蹭,接着好奇地對着其他人——曾經作爲朋友被邀請到家的鳳凰社成員們——磕磕巴巴地表達想要一起玩的願望。

於是Sirius只有匆忙托起Harry慢慢下墜的小屁股,然後在Moody冰冷冷地警告視線下再次鬆開手,放任小嬰兒『噗噗』笑着滑回嬰兒袋中。

手中的魔杖一刻也沒有離開Sirius的方向,Moody上前幾步,快速地從通緝犯的懷裡把救世主搶了過來,引起Harry一陣不滿地扭動,小手亂抓着想要回到Sirius的身邊。

「Si……Sirius!」他擠出兩道眼淚和幾滴鼻涕,作出一副不如意就要嚎哭的委屈模樣,不停地喊着Sirius的名字,讓都沒有做過父母的三男三女六名巫師不知所措——Harry注意到他們中有年輕的Dedalus Diggle(德達洛迪歌),那個每次見到他都激動到掉帽子的傢伙——Moody像被蛇怪盯了一眼似的石化在原地,他寧願去和一打Death Eater硬拼也不願意對付手中哭哭啼啼的巫師幼崽。

他只能妥協,同意將要被『押送』的通緝犯走在自己的身邊,以便活潑好動的小嬰兒能夠把他的教父看見。

顯然,Sirius很滿意Harry的這個『自作主張』的行動,他放鬆下了緊張的神經,不再去和那些前友人們針鋒相對,放任他們的杖尖扎痛他後背的傷痕,只是不斷地對着教子做鬼臉,扮出令人發笑的樣子——就像Harry出生以來的每一天都做的那樣。

Moody不斷在這對教父子之間掃視,他能看到的是:原本無論何時都保持着貴族式潔癖的英俊男巫此刻像一個麻瓜街頭最骯髒的乞丐,還是傷痕累累的、魔力已經透支,可那雙眼睛依然堅定有神,包含了一個長輩對孩子的寵溺及愛護。剛剛成名幾天的孩子,在繡着可愛小鹿的嬰兒袋——雖然有些髒污,卻仍然有着持續不斷的保暖咒,和密密麻麻的保護咒——中精神十足(其實是裝出來的)地扭動,和他的父親一樣不安分;也像他的父親一樣,固執地相信着『出賣了』他們的Sirius Black,恨不得像Prewett家(普威特家)的雙胞胎②一樣成天黏在一起。

「好了,孩子!把你的屁股放老實一些!」Moody終於忍不住吼出聲來,在Harry得寸進尺地打算坐上他持着魔杖的那隻手時。

他們穿過的一條不長走廊,不知何處漏下來一些微弱的光線,得以看清腳下是和外面一樣雜亂的各種魔法鐘錶——當然,是作爲又一層防禦的障眼物——巫師們靈活地越過它們,進入到了一個有着五扇門的小間。上午的陽光從頭頂網狀隔欄間溜進來,照亮了視線可及之處。

一個金色短髮的女巫快走幾步,打開了右手邊的門,隨後他們擁着Sirius走進去,把他按在空曠室內的唯一一張椅子上。

臨時的囚徒沒有反抗,聽話地不去觸怒其他巫師們,在Moody抱着Harry走到他面前時,露齒一笑,提醒道:「Harry需要吃飯和檢查,Alastor,找一些鮮牛奶來,不然他會對你哭上一整天的。」

『我纔不會那麼幹!』話題中的被哺乳階段的小嬰兒抗議,『但是,如果Mad-eye能給我個牛肉三明治,或許我會對他微笑,建議他早早準備一個不總是那麼容易壞掉的假眼珠。』因爲目前的弱質身體而頗有怨念的救世主,在吃了多天教父偷來的牛奶後,忍不住抱怨了。

「沒有牛奶!」Moody粗聲粗氣地說,本就疤痕累累的面部更加難看。

「我想,Dumbledore教授會有的,」Sirius接下去道,「他最近愛上蜂蜜牛奶了。」他說着衝Harry扎扎眼睛,Harry配合地開始拍擊Moody的手背,模糊不清地嘟囔着自己餓了。

「如你所願,Black!」Moody無動於衷,依然把Sirius盯得嚴實,「Ablus正在趕往這裡的路上,在得知你自投羅網後。」他惡狠狠地跨前一步,把魔杖戳上Sirius的肩膀,「要我說……」可說出的話,被金色短髮的女巫打斷。

「要 我說,那些呆透了的報紙這次倒是難得正確了一次!讓你加入鳳凰社的確是Dumbledore校長的錯誤!一個『Black』!!」她飛快地叫道,因爲激動,臉色通紅。

Sirius聽出了她對於自己家族的厭惡和敵視,雖然他懷抱同樣的情感,但對於這樣黑白分明的鳳凰社成員來講,對於出身於Slytherin的貴族世家持有的態度,即便過去幾十年也無法改變——在他們看來,Dumbledore允許Sirius Black加入鳳凰社的反抗活動中來,即便他是中堅力量James Potter和Remus Lupin的至交好友,也是一件難以接受的事情。

出於對Ablus Dumbledore的尊敬,在反對無效後,不贊同的聲音消失匿跡到了現在,因爲Sirius的被誤解(或者是陷害?)而再次出現。

「你怎麼能出賣他們!James和Lily那麼信任你!」她幾乎就要衝上來,不過其他人及時拉住了她的胳膊,巫女掙扎了幾下後蹲在了地上,捂住雙眼失控地嗚咽了起來。她的同伴也同樣神情黯淡,無法說出什麼安慰的話語。

Sirius不再微笑,他看着那個金色的腦袋一抖一抖,不由自主地悔恨:「你說得對,是我,害死了James和Lily。」六雙眼睛齊齊的瞪視,也沒能消減繼續開口的勇氣,「他們信錯了人,我們都信錯了人……」他想起了自己做出的那個愚蠢的決定,粉碎了親朋們歡聚在Potter家的所有美好回憶,再也回不來。

在他話音落下的時候,剛剛被關上不久的房門開了,一個身着暗紫色長袍的老巫師站在外面,半月形鏡片後的藍眼睛充滿了威嚴。

他的身後,站着Minerva McGonagall(米勒娃麥格),Elphias Doge(埃菲亞多戈)和Kingsley Shacklebolt(金斯萊沙克爾),每個人都是一副許多天未曾休息的樣子,眼睛裡佈滿了血絲,不敢置信地看着尋找已久的通緝犯和救世主。

Sirius挺直自己的背脊,下巴微微擡高,直視Dumbledore。

鳳凰社的領袖走進屋來,帶着一種Harry陌生而且不適的壓迫感,用逼問的語氣道:「那麼,是你辜負了James & Lily Potter的信任嗎,Sirius Blac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