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夏安科研院。
這座深埋在地下六百米的秘密科研基地中,數百名早已與外界斷絕了一切聯繫的超凡項目科研人員,都各自停留在自己的崗位上。
全基地禁嚴。
在這些大都身着白大褂手戴密封手套,被困在各自崗位上的研究人員當中,一羣身着黑色外骨骼抗衝擊服的國家超凡者在樓道中穿梭着。
從四通八達的通道,經過樓道、電梯,一直通向一個方向。
底層密封實驗準備室。
在這個一片空白的實驗準備室中,一位身着黑色中山裝的中年人站在房間中央,深深吸氣,而後吐氣。
呼——
呵——
僅僅是簡單的呼吸,就讓這空白的房間裡掀起一陣空氣漩渦。
在這黑色中山裝男人面前的空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高度扭曲着,甚至可以通過外部超慢速攝像頭,看到畫面中白色牆壁的略微凸起。
外面時刻保持監控的研究人員皺着眉,所有人都在關注着他的行動:
“妖化度開始提升了。”
“第四階段後段突破!”
“62.6%......63%......”
“室內氣壓在下降!跌破三十倍標準大氣壓了!”
“不用管他,繼續監視妖化度,確定目標精神狀態!”
“臥槽,用嘴吸完整個屋子裡的空氣?這可是八十倍標準大氣壓,尋常超凡者能活着就不錯了,居然給他吸光了?!”
“那可是引路人,怎麼可...房間開始扭曲了!”
“中段牆壁開裂,支撐層的鑽石納米棒聚合體開裂,這個準備室可能已經無法承受目標的行動了,隨時準備開始第二階段計劃。”
“目標:引路人,現已達64.8%妖化度,模糊理智,依舊保證第一人格身體掌控權,準備室內氣壓下降到13倍標準大氣壓,還在繼續下降......”
“繼續保持監控。”
嗤——
隨着一聲氣體噴射響,監控研究室的大門隨之滑開,露出外面那一羣全副武裝,穿着一身外骨骼抗衝擊服的黑衣超凡者們。
爲首的一人透過頭部設備發聲:
“A3101區第一超凡者護衛大隊報道,我們接到的任務是將現有的全部研究資料護送轉移到安全區域,請立刻開始任務交接。”
一邊說着,爲首的那人擡起手,將外骨骼頭盔的上半部分扣住擡起,露出上半部分頭顱。
始終保持監視狀態的白大褂們沒人理他,紛紛盯着屏幕。
最後還是一個黑髮的中年人從人羣裡站出來,將任務管理機遞給對方,讓他掃了虹膜驗過指紋,完成任務交接。
在完成這一切之後,那身着黑色外骨骼的隊長一句話都沒有多說,向後方一招手,身着抗衝擊服的超凡者們便紛紛開始搬運監控室內的紙質密封文件。
剛開始與白大褂交接任務的超凡者隊長則與白大褂們一樣擡起頭,看着站立在白色扭曲房間中央,深深呼吸着的男人。
眼中不由的露出一抹憧憬與畏懼交雜的神情。
那就是‘引路者’麼......
全球一切超凡者的老師,也是爲這個國家所有超凡者們開闢出一條坦途的開路人。
即便在當年最開始的那一波超凡者裡,他也是最初,亦是最強大的一個。
這是一個能夠在最初那一刻,前途一片漆黑,完全沒有理智藥劑輔助的情況下,憑藉自己的意志與國家的外部配合,一步步走到現在,爲所有還處於低妖化度的超凡者們開出一條安全道路的導師。
一切超凡的引路人。
無論任何人都難以想象,一個人,是如何憑藉自身的意志,硬生生在無數妖化意志衝擊下,抗到現在的。
那可是第四階段......
他呆呆的看着房間中央的男人。
引路人,張倫。
單單是站在那裡,就給人一種難以忽視的劇烈存在感。
彷彿他即是一切。
相對於旁人的注視,張倫自己反倒是心湖平靜,沒有一絲波瀾。
那是一種在經歷了無數次的打磨錘鍊之後,近乎無垢的純淨意志。
他不覺得他在破壞什麼,或是在影響什麼。
他只是在呼吸而已。
咔嚓、咔嚓。
正常人早已難以想象的感官讓他早已超越了凡人眼界的極限,相對於韓白衣那種鑿牀鑿出來的超凡而言,他纔是真正的超越了自身同類的一切。
看見、聽見、聞見、碰見、嘗見。
大腦所知的一切,他都能清晰的感覺到,甚至由於‘靈觸’的存在,‘他’所能感覺到的一切,要比自己大腦分析出來的認知更爲精確。
超高的妖化度賜予了他難以想象的磅礴靈機量,身體內部結構早已因爲‘靈觸’的存在,改造成了與人類完全不同的模樣。
現在,甚至連他自己都很難稱呼自身爲人。
但他依舊如此平淡的認爲着。
他的一切都基於人類的身份。
既然如此,他就不是什麼超越了人類的超凡者,而僅僅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而已。
這便是【單純】。
這是他的心項。
很難有人能將一個普普通通,看似完全沒有任何強悍之處的心項,開發到這種程度。
這是一個與之前階段的任何人都全然不同的一個境界。
張倫能感覺得到。
他現在並非是在提高什麼,抑或是在生產什麼,而僅僅是在向某個‘源頭’靠近着。
似乎是一種‘權限’。
按照尋常人類認知能夠理解的說法,就是從一個軟件的外層數據結構逐漸接近核心數據。
他們這些所謂的超凡者,似乎並非是獲取了什麼恩賜,而更像是被‘容納’到了某個‘整體’之中。
所謂的變化、強大,不過是在接近這種權限之前產生的基礎表現。
相比於張倫現在看到的風景,是那麼的渺小、脆弱、不足爲人道。
張倫卻依舊處變不驚。
緩緩的呼吸着。
隨着他的一呼一吸,將他包裹在中央的密封極限生存室崩解成無數碎塊,而後在他無意釋放出的靈機壓力中化爲最基本的原子狀態。
從外界看上去,就彷彿整個密封室像煙花一樣綻放,然後消散無蹤。
張倫依舊平靜的站着,面容無悲無喜。
心靈卻是無限制的向着那核心權限的最深處,慢慢探出手。
越是接近,越是平靜,越是狂亂,越是刺耳,越是歡欣鼓舞。
一切情緒、一切起伏、一切衝動,在此間都彷彿被數據化了的區域一樣分割開來,不斷衝擊着他的心靈。
張倫的身體上,顯現出一道道如陶瓷冷熱交替時脆裂的痕跡。
在人類認知中幾乎堪稱無可匹敵的身體,在那無形的力量面前卻是如此脆弱。
忽然,不知看到了什麼,始終保持閉目的張倫猛地睜開雙眼,一雙眯縫眼幾乎瞪圓,外眼角隱隱能看到撕裂開的痕跡。
一道猙獰可怖的陶瓷裂痕自左側額頭跨越到臉頰。
原本無悲無喜的張倫,面上竟是驟然露出近乎懦弱、恐懼的扭曲表情。
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都是一怔。
而後,一道聲音,忽然在全球所有超凡者的腦海裡響起。
嘶號、喑啞、晦暗、劇烈。
一切黑暗與混沌交雜,無數絕望與痛苦糅合在一處的咆哮,僅僅是出現了一瞬,便令無數人的精神瀕臨崩潰絕境,彷彿生生以骨頭尖端鑽開腦殼,將腐肉與蛆蟲塞進大腦回路中任其吞噬。
尖銳的爪,在金屬抓板上狠狠撕過。
無數人的耳朵在同一時間流出了血,也有無數超凡者的腦袋如同煙花一樣爆開,已然變成黑色的腦漿灑落在地上,猶如沉鬱的花朵。
音色略微有些失真,
卻能讓人清晰的感知到那聲音中的嬉笑玩鬧之意。
就彷彿貼在每個人的耳邊,輕輕呵氣。
好像害怕不小心嚇到了人們一樣,那存在柔聲輕問道:
“你聽到,我的聲音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