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淚的赤色刀鋒刺穿和尚的胸膛,泛着淡淡的光。
仙峰上人卻是一副全然無所謂的模樣,任由拜淚在其體內停留,手掌依然握在十萬魂刀上。
“來的還真快呢,是察覺到了什麼嗎?”
“那麼大的黑龍翻山,龍首直指仙鄉,看不見纔有鬼了。”
韓白衣語帶諷刺。
他一路開着白雷從源之宮鬼佛點飛奔到仙鄉,無論是體力還是肌肉承受能力都已經達到了極限,不聲不響刺出這一刀已然算是超常發揮,此時也需要一點時間緩解。
言語剛好可以達到這個目的。
不過,首先......
鏘鋃——
赤色的拜淚以肉眼難見的速度在半空劃出一道殘影,自仙峰上人的胸膛抽出,而後轉折上撩,一刀砍在仙峰上人的右肩上,整條臂膀應聲而斷,卻依舊死死握在十萬魂刀的刀柄上。
仙峰上人立刻抽身飛退,身形跳躍着落在雲浪中,右肩的傷口沒有絲毫血跡流落。
彷彿整個身體都是乾枯的一般。
韓白衣小心翼翼的面朝仙峰上人,腳踩着黑龍的前額與眼皮部分的緩坡向上爬,退到假御子身邊。
用左手摸上楓的頸部動脈。
沒有感覺。
雖然在看到楓那一頭耗盡生命而成的披散白髮時,就隱約料到了這個結果,但在確定之後,心中依然會有些發堵,又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胸膛裡燒。
不過,無數次的死亡與痛苦早已教會韓白衣冷靜的重要性。
因爲身具時間線這等能力,雖然確定楓已經死亡,但韓白衣卻並沒有絕望,他還有很多次機會能救她。
除此之外,剛剛那在極限中拼盡全力揮出的一刀,讓韓白衣也意識到了一點。
面前的這個所謂仙峰上人,似乎並沒有他預想中的那麼強。
即便是被韓白衣先手穿透了心臟,但面前這個仙峰上人的生命力與實力,都大大低於韓白衣的預期。
他並不知道這是仙峰上人八百年來最爲虛弱的一刻。
他剛剛可是被十數萬靈魂同時在身體裡經過,好好暢通了一遍。
直到現在,仙峰上人依舊能夠保持在韓白衣面前飛退的能力,已然十分驚人。
所以,他與韓白衣同樣需要時間。
“不錯的判斷力。”仙峰上人捂住右肩,面上卻是全無表情,彷彿一個鐵人,“不過,我還以爲你會選擇斬斷我的不死蟲......是想知道些什麼嗎?”
僅僅是一句話的功夫,仙峰上人就判斷出韓白衣的需求,於細微間可見其老辣智慧。
“很多。我的問題很多。”
韓白衣持刀冷冰冰的回答。
“在上次談話裡,所有你瞞着我的東西,我都想知道。”
仙峰上人眉頭一皺,又漸漸舒展開。
“你不是狼。或者說,乾脆連忍者都不是。”
“狼那孩子,是我從小看着長大的,沒有命令,他不會有這麼旺盛的求知慾與鑑別之心。”
“與你有關麼?”
韓白衣一句話懟了回去。
事到如今,身份已經不再是那麼必要了,韓白衣並不需要依靠什麼,僅僅是純粹的實力,就足夠他做到很多事情。
“那你想知道什麼?櫻龍,還是龍胤?”仙峰上人雖然用的疑問語氣,可話從他嘴裡出來,便好似千人齊誦的大悲咒一樣,平和而有力。
“我想知道,你爲什麼要鑄造黑刀·開門。”
“這兩柄不死斬有什麼不同。”
“你現在,又想用楓做什麼?”
仙峰上人眉頭一皺。
“我本以爲,你是在渴望長生......若是如此,我還能指點你一番,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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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下眼瞼。
這意思便是無可奉告了。
就在仙峰上人垂下眸子的一剎那,韓白衣瞳孔微縮泛白,渾身纏繞雷電。
只聽刺啦一聲,空氣隱隱泛起焦臭味,韓白衣的身形猛地消失在原地。
問不出來的消息,就打出來。
僅僅是一步,渾身纏繞着雷光的韓白衣,便如同殘缺影像片段一般,帶着微微模糊的雪花出現在仙峰上人面前,高速震動的拜淚自左下向右上前撩。
刀身上隱隱閃爍着跳躍的電弧。
仙峰上人面色平靜,看似乾枯的中年人身體,此時卻是極靈活的一個鐵板橋躲過一刀,腳下踹向韓白衣下盤,被韓白衣提膝擋住,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仙峰上人不慌不忙,藉着兩腿相交的力量翻身地滾,單手推在地上躲過韓白衣反手刺入地面的一刀,僅憑單手的力量就在半空一個空翻拉開距離。
翻滾的雲霧在兩人腳下奔騰。
雖然缺少了一條手臂,但仙峰上人的身體平衡卻並未因此受到阻礙,靈活柔韌,明明看上去已近中年,卻比絕大多數孩童都要輕盈。
韓白衣卻並沒有因爲對方的體術長項有所氣餒,穩紮穩打步步緊逼,拜淚在他手中運轉如飛。
劈斬、橫切、下刺、上撩、翻手輪舞。
赤紅的長刀在他手中起舞,猶如赤色的蝴蝶一般翩翩飛動着留下一道道殘影。
仙峰上人腳踩卦步,看似隨意的在地上踩點,卻總能帶得身體一次次躲過韓白衣的長刀,剩餘的獨臂一有機會便如蠍尾一般直貫而出,砰砰擊打在韓白衣的手臂上,一身仙峰拳法登峰造極,每一招每一式都讓韓白衣吃盡苦頭。
韓白衣雙手握刀前斬,仙峰單臂橫肘推在韓白衣手腕上,足成弓步以肩膀爲錐刺入韓白衣胸膛。
在靈目與白雷雙重加持下,反應比尋常人快上數倍的韓白衣側身掠過,卻忽略了腳下,被仙峰狠狠絆了一腳,還沒來得及掌握重心,仙峰單手成刀,一斬劈在韓白衣背後。
但是韓白衣也並非吃素的,拼着背後被斬上手刀,拜淚在手中輪轉,由正手化作反手,先是一刀刺在仙峰上人腳腕上,再順着手刀的力道地躺滾刀接上一斬。
噗滋。
仙峰上人的腳腕便被徑直切斷。
韓白衣鼻青臉腫着從仙峰上人腳下滾出來,重新爬起擡刀相向。
面上帶着笑。
所謂武功再高,也怕菜刀,就是這麼回事了。
當實力水準接近到一定程度的時候,手上有兵刃與沒有兵刃,當真是天與地的差距。
論仙峰寺拳法早已,仙峰上人比他高出不知凡幾。
論打鬥經驗,韓白衣也明顯不如面前這個看似年輕的老人。
但就是面對這樣的一個怪物,他卻能憑藉手中拜淚斷其一手一足。
這就是武器的利處。
只不過,令他感到奇怪的是,雖然他們二人剛剛都在用談話麻痹對方,順帶完成自我調整。
可經歷了剛剛那麼長一段時間的調整之後,仙峰上人似乎依舊保持在自己給他一發背刺時的那種程度。
以己度人,認爲仙峰上人剛剛和他對話,其實也是在抓緊時間休息的韓白衣發現這一點後,不禁有些皺眉。
“差不多了。”
仙峰上人輕語道。
韓白衣瞳孔微縮。
只見他緩緩從地上以單腳站起身,被斬斷的右肩朝着楓的方向一擡。
嗡的一聲,就見原本穿透楓的身體,深深刺入黑龍眉心的魂刀在那條斷臂的牽扯下噗滋一下連接到仙峰上人斷臂處,快得根本來不及阻止。
左腳一擡,那斷裂的足部也重新連接上去。
臉上依舊沒有表情。
乾枯瘦弱的身體,彷彿可以隨意拼湊的劣質玩偶。
仙峰上人手上拿着刀。
原本幾近光團般虛無的十萬魂刀,此時刀身上烙印着三四道相互平行,卻又直角曲折,通體赤紅,如同血一樣的紋路。
刀身通體泛着淡藍色的光。
整體輪廓清晰如同實質。
仙峰上人面色淡漠的用刀指着他。
“你可以死了。”
語氣平靜得如同正在闡述一個不可爭議的事實。
魂刀揮落。
韓白衣一怔,眼前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