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5 藍顏歸有期
暮春很快過盡,晨風也漸而暖和起來,景珍一早起來便看見兩隻喜鵲停在院子裡頭的桂花樹上叫個不停,不禁一喜。
正巧盧雨蟬過來見了,不禁擊掌而笑道:“這可是好兆頭。”
盧雨蟬歡歡喜喜地走到了桂花樹旁去,蝶衣笑語道:“夫人,錦繡閣的紅娘子已經將喜服拿過來讓小姐試一試合不合身呢。”
盧雨蟬道自己可不是被那兩隻喜鵲吸引而一時間將正事給忘在了一邊嗎,便讓蝶衣去領紅娘子,自己則要和景珍一道進屋子裡去找千秋。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隻紫黑色的烏鴉“嘎嘎嘎”地飛過來,“撲簌簌”地落在另外一截樹枝上,兩隻喜鵲一驚,先後飛走了。烏鴉對着千秋屋子的窗臺叫了幾聲,拍動着翅膀,落下幾根黑色的羽毛。
盧雨蟬一驚,忙上前驅趕道:“快走快走!”
景珍和蝶衣都怔愣在一旁,盧雨蟬在那裡還在那裡驅趕。景珍忙上前幫盧雨蟬驅趕,幾人手忙腳亂了一通,纔將那討厭的烏鴉趕走,盧雨蟬鬆了一口氣,一回頭卻是見千秋正站在門口看着天空,那正是烏鴉剛剛飛走的方向。
盧雨蟬心中一急,道:“平安,你這麼早就起來了嗎,你別信這個,做不得數。”景珍和蝶衣也忙不迭地點頭,想要將盧雨蟬的話給印證了。
千秋笑了笑道:“娘,你怎麼一早就過來了?”說是不要讓她相信,其實更爲在意的還是盧雨蟬吧?千秋如此想着,她還沒有如此爲外物所迷惑。有的事情是好是壞早就有了定論,不需要這些東西里印證她的想法。
盧雨蟬怕千秋被那烏鴉而擾亂了情緒,拉着千秋得手進了屋子,說道:“錦繡閣的紅娘子過來了,將喜服給你送來試一試合不合身。”
很快蝶衣就領着紅娘子到了裡頭
。上手端着一個大大的木質方形盤子,上用紅布給蓋着,先開了紅布便是以大紅色爲底色。上面繡着斑斕的圖案的喜服,金絲銀線,美麗且華貴。正是適合千秋的身份的嫁衣。
盧雨蟬眼前一亮。上前將嫁衣拿過來展開來讚歎錦繡閣的手藝,道:“怪不得平安常常往你那裡定製衣服呢,這針腳這顏色真是叫我看了都忍不住心動呢。”
紅娘子笑道:“夫人歡喜就好,郡主可是我們的老主顧了,本來郡主的喜服是由宮中準備的,是紅娘子斗膽頂了這個差事,想着要趁着郡主大婚做一些什麼纔是。”
盧雨蟬笑得合不攏嘴道:“要看平安喜歡纔是最重要的。”化石如此說着,卻是叫蝶衣給紅娘子打賞。紅娘子忙推辭,盧雨蟬卻是堅持着給了五十兩銀子。景珍在一旁看着,雖然與盧雨蟬相處的時間不長。卻也是知道這位夫人並不是一個出手大方的人,平日裡也不管金銀物事。如今紅娘子一句話就給這麼多賞錢,果然是寵愛女兒啊。
盧雨蟬忙叫千秋趕快穿上讓她看看,千秋本還不覺得怎麼樣,見盧雨蟬如此熱衷不忍心拂卻她的好意,便將嫁衣換上了。盧雨蟬賞錢將每一處細節都給千秋整理妥當了,又在千秋的腰身上比劃了一會兒,似是還覺得腰身有些寬,同紅娘子又說了好一會兒,紅娘子將盧雨蟬的話都給記下了。
盧雨蟬看着千秋穿着一身大紅的喜服,不禁淚水溼了眼眶,她用手絹兒擦了擦眼淚,哽咽道:“瞧我,你都還沒有出家呢,光看着這一身就捨不得了。雖然也不是時常見着吧,可這女兒家嫁出去了和沒有出嫁到底是不一樣的。”
蝶衣道:“別說是夫人了,奴婢看着也又是心酸又是高興呢,遙想起當年夫人和徐嬤嬤剛從晉國公府出來的時候,小姐還在夫人肚子裡,而如今徐嬤嬤都已經去了,小姐也要出嫁了,真是……好長的一段路。”
盧雨蟬連連點頭,表示非常贊同蝶衣的話,眼淚流得更兇了,一想起剛年跪在晉國公府的事情就忍不住心酸,這女兒身子十分弱,是好不容易從老天爺手中保下來的,她所求也不多,就希望千秋能夠平平安安長大,如今不僅僅平安長大了,更是長得如此美麗又如此聰慧,從一介棄女變成了郡主,不久之後又要做王妃了。
“娘是高興的……”盧雨蟬爲着自己解釋道,“不哭了,不哭了
。”她以前就是慣會流淚的性子,過了這些年因爲生活美滿而很少哭了,可根本的性子卻是沒得改了。
“我的平安真好看,真好看。”盧雨蟬仔細地打量着千秋,“不過只有這耳朵像我,有些小,五官卻不是隨了我的,更像你爹多一些。”
她頓了頓,轉而又笑道:“是像他多一些,小時候就像,人家都說兒子像娘,女兒像爹,果真是不假的。”
千秋心中主動過濾了“爹”那個字,道:“我沒有爹,我就像娘你。”
盧雨蟬被千秋逗笑了,於是成了一副有哭有笑的模樣,忙拍打千秋的手背,嗔怪道:“都是你,唉唉,讓娘成了什麼樣子啊。”
景珍和蝶衣小黛幾個都忍俊不禁起來,這夫人雖然是年紀不小了,性子卻依舊還是可愛的。
“可是話說回來,他已經看不見了,又成日裡瘋瘋傻傻的,千秋,你還恨他?”盧雨蟬嘆了一口氣,話語中的那個他除了司馬誠再無別人。
“娘,你忘了他對你做過什麼了,你還爲他說什麼話?”
盧雨蟬搖搖頭道:“也不是我爲了她說話,就是……唉,總覺得一切都是命中註定,若不是他休了我,我也不會再遇上表哥了。”
千秋心道盧雨蟬就是太過善良,什麼都往好的方面想,就算是一隻大灰狼也能給看成了灰太狼,道:“但是那些罪惡並不能因爲這個而抵消,他只是在承擔他應該受的責難而已。”
“但是娘希望你不是因爲恨他而恨他,他也落到了這樣的下場了,但是你不能爲了他承受你孽女的罪名,別人都是不會看那些過去的。”盧雨蟬語重心長地說道。
千秋心中一震,也許盧雨蟬說的是對的,也是這個世界上的共識,世上只有父親打孩子,哪裡有孩子打父親的?但是她不能,她從來都不是爲了別人的言語而活着的,從一開始她就站在風口浪尖上。所以就算是現在,就算是司馬誠已經變成了這副模樣,她也不會給予多餘的同情轉而上演親熱的父女戲碼,就算有,那也真的只是戲碼而已,絕對不是真實的,因爲她從心底裡排斥那個父親。
作爲晉國公的司馬誠千秋尚且能對於他爲司馬家的決斷而給予肯定,但是作爲一名父親千秋只是感到厭惡與憎恨
。
這問題並不適合長談,且千秋又自己的價值觀,會分辨事物的好壞,不會因爲別人的一句兩句話而隨意改變自己的想法,於是盧雨蟬也不再計較什麼,何必爲了一個不相干的人來破壞她們兩個人之間的感情呢?
千秋轉身看見鏡子中清晰的影子,那張臉因爲鮮紅的嫁衣的襯托而變得嫵媚起來。千秋心中不禁自嘲,就算是這樣的自己,穿上了嫁衣,也是會變得風情萬種的嗎?
身後的幾人依舊在讚歎着嫁衣的精緻華美,爲她能夠穿上這樣的嫁衣去參加一場衆望所歸的婚禮而感到歡喜。
之後紅娘子將衣服拿過去按着盧雨蟬的要求將一些細節更加完善,婚禮便是定在了六月初六,也就只剩下三日的功夫了。
盧家與端王府忙得不可開交,擬寫着婚禮的請柬,準備着婚禮的程序與菜譜,還有各式各樣的瑣事。
千秋在碧落齋後院的一角,躺在搖椅上,一晃一晃地看着湛藍的天暮,風一吹,將一便放置的看了一半的書卷的給吹亂了頁碼,嘩啦啦地作響。千秋側首,那泛黃的紙上字跡清俊如同那個男子,本着一身臨風的姿態,有折梅輕嗅的優雅,卻也有那人笑容背後的猙獰與決絕,一如那字跡細微之處的異於常人的勾折。
那個時候,她是懷着一絲絲期待之意,從無暇齋寧靜的樓閣書架中得到了他的手札,曾因爲與他在崎嶇山路上牽手而心情異樣,也曾毫無顧忌地從樹上直直跳下,只因爲她知道那個人一定會接住他。
可是什麼時候開始,她與他之間的信任有了裂痕,於是裂痕擴大,終是分崩。
“……西風烈如張 情局淡似棋。有花當共賞,藍顏歸有期。”
千秋猛地墊腳,讓搖椅停了下來,將手札拿在手裡細細看了一下那一頁,這幾句話似曾相識。
哪一年哪一天的哪一封信上,她見過,曾問他“藍顏”二字何解,而明明,她心中早有答案。
“是進一步還是退一步的問題嗎?”千秋又晃動着搖椅,雙手合在胸口喃喃道,三天如此之近,近得能讓人一下子忘記過去的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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