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4 與子成說
這日黃昏,千秋剛從碧落齋回來,便見阮胥飛在她的花圃裡頭遊蕩。千秋的腳步不禁慢了下來,微微有些心虛,心道她先前拜託了葉琦儘量削弱葉惜京的實力的事情應該沒有觸犯到了他什麼吧?
她越是走近看見那張臉,那晚上馬車中發生的事情便清晰地出現在她的腦海裡,然而阮胥飛目光已經鎖定了她,這樣子不面對也不是辦法
。
於是千秋裝作若無其事地上前,道:“什麼事情?”
阮胥飛淡紫色的連裳在花色掩映之間,仿若繡上了各色妖嬈的花朵,整個人也變得豔麗起來。阮胥飛微微低下頭,目光在千秋面上轉了一圈,千秋更加挺直了背脊,道:“和葉琦的比試如何了?”
阮胥飛微微一笑,新手摘了一朵海棠花在千秋頭髮上比劃了兩下,千秋竟是有些怕面對上這樣的阮胥飛,忙側開身去,又重複了一句:“爲什麼不說?”
晚霞溫柔的色澤撒在這個年輕男人的肩膀上,千秋餘光注意着他手中的海棠花,心想他似是從小就有摘花的習慣呢,這會兒看他的面容卻讓她產生一種人比花嬌的錯覺,那明明,應該是用來形容漂亮的女孩子的。
“沒輸也沒贏。”似是見千秋有些不耐煩的樣子,阮胥飛開口說道,千秋站的位置是逆着光的,他這樣子看她並不能完全清晰地看清楚她的容貌,他目光下移,看見千秋光潔的脖頸,心中一陣旖旎。
“消失了啊。”他勾脣一笑。
千秋剛纔還在困惑他那一句“沒輸也沒贏”是不是意味着平手。但是平手是不被列入裁定範圍的,只有勝負之分,那他那句該作何解釋?之後聽到那一句,又順着他的目光,立刻想到了他所說話中的意思,不禁心中尷尬,竟是說到了那一點吻痕,她之前準備的忘記前事淡然面對阮胥飛的事情便潰敗下來。
“我怎麼能不順着你的好意,好好蓄力呢?如此就放棄了與葉琦的比試,直接面對兩日後與葉惜京的就可以了。反正我也不是爲了爭那個武狀元,和葉琦的情況不同,我可不需要爲不能繼承爵位與家產什麼的煩惱。”不消說他南承郡王的頭銜與封地,靈光侯本來就留下了侯爵的爵位,又是老字號的世家名門。自然不用擔心那些。
彷彿是意識到了千秋的不好意思,阮胥飛纔將話題帶過去,不讓周遭的氣氛處在微妙之中。免得千秋直接翻臉。
千秋心道阮胥飛果然知道了她同葉琦見面的事情,不過好在阮胥飛看來沒有爲此生氣,反而順着她的意思直接棄權,這時候也不是顯示大男子寧可戰敗也不言棄的時候
。千秋倒是喜歡阮胥飛這一點。
不消多說,想必阮胥飛是明白千秋這麼做的用意的。
那他如今在這裡等着是爲了她?千秋擡頭看阮胥飛的臉。道:“若是你娶不到我,大不了我終身不嫁便是。”
“就算是爲你這話,我粉身碎骨也甘願了。我可否理解爲你非我不嫁的意思?”阮胥飛趁此討便宜,千秋翻了個白眼,道:“只是覺得嫁給你比較輕鬆一些罷了,你不要會錯意了。”
即便如此,阮胥飛依舊滿足地低聲笑了起來。
小黛過來傳飯了,讓千秋和阮胥飛過去大圓桌吃飯,珍珠公主因爲阮胥飛的到來特意讓大廚房又準備了一些菜色。
珍珠公主招手讓千秋和阮胥飛過來坐,一旁坐了盧象形和盧音稀兩個。珍珠公主道:“胥飛,就不需要人佈菜了吧?”
“不必了,自己吃反而自在。”阮胥飛坐上首。他動筷子了,在座之人就都開始動筷子了。盧音稀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阮胥飛。阮胥飛不禁一愣,盧象形忙拍了拍妹妹的頭,道:“你不吃飯?”
珍珠公主瞪了一眼欺負妹妹的盧象形,溫柔地問自家女兒道:“稀兒,怎麼了?”
盧音稀用肉肉的手指頭指了指阮胥飛,道:“要郡王哥哥那邊的蝦子,看着好吃。”
珍珠公主立馬吩咐讓廚房直接再弄一盤過來,阮胥飛則擺手作罷,直接將那盤蝦子送到了盧音稀面前,道:“行了,吃吧。”
盧音稀的啓蒙是千秋做的,因而她很聽千秋的話,她瞅了瞅千秋,道:“可以吧?”
阮胥飛笑道:“怎麼不可以?”
這邊千秋點頭,盧音稀便歡快地開吃起來,阮胥飛看着小姑娘的吃相不禁有些慌神,細碎的往事涌上心頭,他看了千秋一眼,千秋心道他是怎麼了,卻見他也給夾了一個蝦子過來放千秋碗裡。
千秋想說她可不是盧音稀,對蝦子沒有多大熱情,不過因爲是郡王親自夾過來的,那怎麼也要給面子吃的
。
珍珠公主看在眼中,會心一笑,心道這一對兒可真心相配,小郡王可真是一個貼心的人啊。一邊阮胥飛並沒有厚此薄彼,往珍珠公主碗裡也放了一個,珍珠公主謝道:“應該我給胥飛你夾纔是。”
盧象形笑道:“小郡王,我可不用。”
阮胥飛道:“男孩子可沒有這種待遇。”
吃了飯,天色已經全黑了,珍珠公主提議千秋陪阮胥飛去後院散散步,千秋招呼了阮胥飛一聲,阮胥飛便跟了上來,珍珠公主低聲笑道:“怎麼看着像是我家平安吃定了胥飛似的。”
盧象形湊過來,道:“娘,你們真喜歡小郡王啊?”
“那可不?你爹一開始就有這個心思,之前不是平安還小嗎?”她眉目前又有起一絲隱憂來,希望後天不要有什麼變故。
盧象形若有所思,說道:“不知道爲什麼,我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珍珠公主問道:“小孩子家說什麼呢?”
“不說也罷。”盧象形撇了撇脣,便走出了房門,望着遠處的燈火喃喃道,“感覺小郡王對千秋太好了,誰能對誰那麼好嗎?小郡王真的像是爹孃他們說得那麼好嗎?”
千秋同阮胥飛並肩走在一起,夜風習習吹來,送來花圃處的陣陣花香,長廊上五步一盞燈籠,橙紅色的燈火暖暖的看起來甚是溫馨。
千秋問起阮胥飛傷勢,阮胥飛道:“雖然說讓你不必擔心,不過要是真的這麼說的話,估計你心裡肯定不安。我此前見過我小舅舅,也就是大將軍王葉祿,本來用了楚夕的藥而逐漸癒合的傷口,因爲他而重新裂開,怎麼說我都無法理解他的用意。也正是因此,我才放棄了同葉琦的比試。”
阮胥飛難得如此詳細地解釋,千秋聽了之後沉默一陣,心中想起英帝謀劃的那場刺殺,她粗略見識過當時阮胥飛身上的傷勢,要在短短十幾天之內完好的話是根本不可能的吧?
若阮胥飛真的輸了的話,也便讓她與阮胥飛的婚約失效,當然她並不會因此被迫嫁給葉惜京,卻是讓阮胥飛完全出局
。而顯然在葉惜京的壓力之下,不會有任何人來問津她,這倒是她最一開始想要的局面,不過就算不想要想起,英帝也不會忽略幼時那個關於她的藍於滄的話。
她回頭,只見阮胥飛不知何時竟是停了下來。他從身上摸索出一支短笛,在千秋眼前晃了晃,道:“這是我十五歲生辰之時,太后賞賜下來其中的一樣東西,用白玉做的。”
橙紅色的燈火竟是無法將那瑩白的光芒遮蓋,阮胥飛就着嘴脣,吹奏起來,是一首明快的曲調,不過千秋並不曾聽過那個曲子。
似是太陽初升,百花芬芳,晨間小鳥歡鳴,一派熱鬧的景象。
他在編織一個美好的夢境,他從紅梅傲雪的冬季中走來,他想要將那些紛擾的爭鬥暫時忘卻,只是這樣子看着她爲她吹奏一曲輕鬆明快的曲子。
一隻蝴蝶竟是飛過來停在了白玉短笛上,翅膀微微顫動,似是將時間輕輕地往前推,往前推,而他和她依舊停在原地。
千秋卻是想起了第一次往盧老將軍的墓地而去,她隨着盧縝經過阮家墓園的時候,看到的那個身穿絳紅色連裳的少年身影。
她說不清楚爲什麼會在這個時候想起這樁事情來,明明是一會兒就該忘記的事情,卻給她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在灰白色的墓園中的那一抹絳紅,倔強冷豔。
孩童就封郡王的少年,小小年紀便揹負起一個家族的少年,微笑着掩飾的少年,狠戾的談笑之間殺人的少年,一張張面容在千秋腦海中,隨着阮胥飛那歡快的曲調跳躍,像是春日纖柔卻有力的藤蔓,一層一層束縛住她的心。
“好聽嗎?”阮胥飛問道,在曲調之後的好一會兒,看着有些愣神的千秋問道。
那一雙杏眼微微眯起,凝視着她,被這樣的一個英俊的男子如此看着,想要不動心恐怕有些難吧?
千秋如此想道,點了點頭說道:“是什麼名字?”
“我不告訴你,等我贏了葉惜京之後再告訴你如何?”阮胥飛仰首,他就着長廊欄杆一靠,側首笑道,“便與你這麼說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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