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1別人的悲喜 262小聰明與背黑鍋
好久沒有在這個位子寫點什麼了,
二月初六,天朗氣清,宗政明珠已經有許久不曾見到如此澄澈的天空,他從木椅上站了起來,走入庭院中,新手摺了一截樹枝,隱隱可見青黃色的嫩芽,又是一年春。
“星少爺來了。”君兒在一旁說道,宗政明珠緩緩回頭,撣了撣手,雖然身上並沒有沾染上什麼,依舊習慣性地整理了衣袍。
司馬誠身着一身寶藍色的連裳,面上並無笑意,進了院子之後,才稍稍讓原本僵硬的面容放鬆一些,對宗政明珠喊了一聲姐夫。
宗政明珠點頭而笑,他清瘦的臉上沐浴着早晨柔和的光芒,從花間出來,道:“星兒你怎麼這個時間會過來?”
“正是來找你商量一件事情。”
宗政明珠似是早就知道他要說什麼似的,並沒有急着答應他,而是將話題岔了開去,說道:“去屋裡坐吧?”
花廳中掛着一隻鳥籠,籠中是一隻青黃藍三色羽毛的鸚鵡,見了人就喊“少爺,少爺”的,應該是宗政明珠養的。
司馬星目光只掃了他它一眼,君兒怕這小東西擾了司馬星,便立刻將鳥籠撤走了。宗政明珠淡笑着搖搖頭,道:“我閒來無事便也只有逗弄鳥雀,種養花草的嗜好,你平日裡做一些什麼?”
“並無他事。”司馬星微微皺眉,看樣子他要是不直接插入這個話題的話,宗政明珠是不太樂意將話題引導向他需要的方向的。
於是司馬星直接開口道:“若是你允許的話,我想要帶姐姐回去家中小住幾日。”
宗政明珠的眼眸微微眯起,面上依舊帶着溫柔的笑容他指甲正逗弄着一枚羽毛,顏色是從藍色到綠色均勻過渡的,十分漂亮,看起來像是之前被撤走的那隻鸚鵡的。
“月兒怎麼說呢?我是從來沒有限制她回晉國公府的。”宗政明珠雙腿交疊下巴微微擡起,凝視着少年人略顯稚嫩的臉龐。
其實說起來,司馬星和宗政明珠的交流並不多,就算是司馬月與他一早有了婚約,他也同宗政明珠並不熱絡,幼時所瞭解的也不過是衆人相傳的那些話語,身體孱弱貌美無雙,性情聰慧而已。
他一早並不希望司馬月嫁給宗政明珠,一來是因爲宗政明珠體弱,並不是一段好姻緣,說不定司馬月很快就會成爲了寡婦;而另外還有一點則是,他知道他那位有些任性有些小聰明的姐姐,絕對不會是這個男人的對手,這個男人英俊秀美的臉龐下面恐怕是一顆機關算盡的
因爲去年避暑時間之後,司馬星雖然並不認同司馬月的處事方式,卻到底是認同這個唯一的胞姐的便想着不論如何能幫則幫一把,若是在榮國公府受了委屈,自己這個親弟弟怎麼能不聞不問?他一直都對安排着人看着司馬月,也便是在日前得到了一些並不太好的消息。司馬月很可能受傷了,至於怎麼受傷的,卻並不好下判斷。
司馬星提出想要來見一見司馬月,司馬月確實並不相見,以染了風寒爲理由,讓司馬星有些擔心。
這會兒,他便直接來見宗政明珠希望將司馬月接過去住幾天。
“只要是姐夫你不反對的話,我總是有辦法勸服姐姐的。”司馬星站起來說道,目光中掠過一抹憂色。
宗政明珠點了點頭,道:“她雖然入了我宗政家的門,我卻也沒有拿鏈子鎖住她,只不過她之前似是也拒絕與你相見了我也不知道她鬧的是哪一門脾氣。”
說着他又有些無奈地笑着搖了搖頭,道:“看起來還是一副孩子氣的模樣,也不知道是在和誰鬧脾氣呢,我倒是希望你能和她說些什麼。”
司馬星皺眉,他對於司馬月的脾氣自然清楚,她那人也很是倔強,就算是知道自己錯了,也會一錯到底,絕對不會回頭。
對於自己想要的東西,就要狠狠抓住。而司馬星最怕的也是這個,若是宗政明珠對她做了什麼,她也不會跑回司馬家哭訴的。
如今公主下落不明,而父親又秘密離京數日,整個晉國公府突然空了下來,這會兒又傳來司馬月受傷的消息,便讓他有些坐不住跑來了榮國公府。
這個院子一如既往地安靜美麗,就像是宗政明珠這個人一樣,乍一眼看上去總是吸引人眼珠又讓人覺得舒服的,不過真正相處起來是怎麼樣的,卻很難說。
司馬星總是直覺地想宗政明珠是一個表裡不一的人,這一點倒是和他那位大姐千秋有一點相似,不過千秋是表面看上去冷漠無情,內心卻有着溫柔一面的人。
“我······直接去看看她。”司馬星說着站起身來,便直接往司馬月所居住的院子而去,宗政明珠望着他的背影,目光冷了下來,手中的羽毛被折成兩段。
“少爺,小姐說不能見你。”作爲陪嫁丫鬟的紫苑將司馬星攔在府外,司馬星揚眉道:“讓開,我要見一見她。”
紫苑並沒有理會司馬星的冷言,道:“小姐不想要見你,請少爺您不要讓紫苑爲難。”
紫蘇從裡頭出來,對着二人搖了搖頭,道:“不是奴婢要故意違逆您,您也知道小姐的脾氣,若是就此讓少爺進去,怕是小姐要發作的。”
後頭三四個丫鬟有些無措地站在那裡,司馬星略一發力,便將兩丫鬟打發了開去,硬生生闖了進去,宗政家的幾個丫鬟是攔着也不是,不攔着也不是,便虛虛地應付了一下,司馬星直接將門推開,外間並沒有人司馬星直接走進了內間,紫菱嚇了一跳。昏暗的屋子裡,司馬月披頭散髮地坐在鏡子前面,目光直勾勾地定盯着鏡子出神。
司馬星心中一凜立刻上前將司馬月的身體扳正過來,怔住。司馬月眼窩青黑,脖子上竟是有一圈指痕,司馬量怒道:“這是怎麼回事?你們這幫丫頭是怎麼照顧小姐的?
原本在外間攔着人的紫苑和紫蘇也急匆匆進來,而紫菱是早已經跪下了。
司馬星搖了搖司馬月,看她對於他的到來似是沒有反應有些着急,片刻之後司馬月確實清清淡淡地將司馬星的手拿開,冷着臉道:“我不是說了不見你的嗎,你還跑進來做什麼?”
司馬星氣道:“我就知道你是這樣一幅鬼樣子,就是因爲這樣子你纔不見我的是不是?”
司馬星對着三個丫鬟怒目,指着司馬月,問三人:“怎麼回事,誰傷了她的?”
紫苑紫蘇紫菱三人面面相覷,最後卻是都沉默地低下了頭。司馬月冷聲道:“你不用問她們了是我自己弄傷的。”
司馬星吸了一口氣,氣得咬牙,質問司馬月道:“你自己掐自己脖子?你是想要死嗎?”
司馬月眼神恍惚了一下忽然眼眶紅了起來,道:“弟弟,你就不要管我了,我都已經嫁人了,你還來找我做什麼呢?”
“嫁人了我就不是你弟弟了嗎?嫁人了我就不能見你了嗎?是不是宗政明珠怎麼對你了?你是不是瞞着我什麼?”司馬星沉聲道,心道問司馬月還不如直接問那三個丫鬟,便直接瞪着司馬月道:“你留在這裡,我待會兒就接你回去,至於你們三個丫鬟,跟着我到外間來。”
府外的宗政家的丫鬟一看事情有些不對有兩個是跑出去找宗政明珠了,司馬星也不理會,直接在外間問道:“她不說,你們呢?”
紫蘇咬了咬牙,終究沒有開口。紫苑看了紫蘇一眼,道:“這是小姐自己的意思奴婢們也不好違逆。”
紫菱看了一眼裡間的方向,對司馬星道:“那傷,······是小姐自己給弄的。”
房裡的人立刻衝出來,散亂的髮絲,蒼白的臉龐,青黑的眼窩,讓她看着胳膊呢不像是一個鮮活的少女,更像是許久不見天日的女鬼。
“你不用逼問她們,是我自己弄的,就是我自己弄的,你走,你回去就好。”司馬月將司馬星推搡到了門外,司馬星站定,將司馬月兩手箍住,道:“姐姐,你現在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你怎麼還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你就這樣子護着他嗎?不行,我一定要去問一問他。”
司馬月忽然極度畏懼地看着司馬星,哀求道:“不,不,你不要去找明珠哥哥,不關他的事情,和他沒有關係······”
這時候木椅的聲音由遠及近,君兒推着宗政明珠進了院子,拂了拂袖子讓幾個站在一旁的丫鬟下去,道:“似是說到我了?”
司馬星急轉回身,怒視宗政明珠道:“我就知道姐姐是出了什麼事情了。”
司馬月看見宗政明珠過來,又是歡喜又是着急,過去將司馬星推搡開,卻是被司馬星一閃躲了開去,一用力,自己卻是跌倒在了地上,一截手腕露出來,上面是有數道清晰可見的傷痕。
司馬星忙將她從地上扶起來,她卻是目光灼灼地看着宗政明珠,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道:“明珠哥哥,你終於來看我了嗎?”
司馬星心頭一顫,擡頭看宗政明珠,他並沒有從木椅中坐起身來,只是帶着漠然地看着司馬月,道:“星兒說要接你回去住幾日,你自己選擇吧。”
司馬月有些激動起來,忙搖頭道:“不不不,我不回去,我不會跟他回去的。”
司馬星扶着司馬月的手一緊,命令道:“你跟我回去。”他目光示意三個丫鬟將司馬月的東西稍稍收拾一番,這就走。
司馬月卻是在司馬星的手中狠命掙扎起來,逃脫了出去,跑到了宗政明珠身前,道:“明珠哥哥,我是不走的,你快讓他走。
宗政明珠有些爲難地看着司馬星,道:“你看,她不願意走,我是沒有強迫她留下來的。”
司馬星心中燃起一團怒火不僅僅是對於宗政明珠,還有司馬月,爲什麼那個一向被人捧在手中的嬌嬌女如今變成了這幅模樣呢?
司馬星有些粗暴地將司馬月拉過來,掀起她手臂上的袖子指着那些傷痕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司馬月忙從司馬星手中抽回手,將受傷的傷痕掩蓋,道:“是我自己不小心弄傷的。”
宗政明珠目光中掠過嘲諷的笑意,看着面前女人瘋瘋癲癲地分辨,既可笑又可憐。自從他將她娶回來之後,就根本沒有碰過她,甚至很快就搬出來住在了原來的院子裡頭不再理會她了。她爲了讓他眷顧他,便無所不用其極,一會兒是笨手笨腳地學做各種菜式,可惜坐出來的東西難吃得要死,後來竟是想用下作的勾欄裡的手段用藥想要引誘他,更可笑的是,再後來竟是不惜自殘,好讓他來看望她關心她。
宗政明珠原以爲她會學乖一點不要搞出這麼多事情來,卻不想司馬星竟是聽了些風聲找上門了。
司馬星抑制住自己的怒氣,道:“姐姐你能不能變得正常一些?你可還記得你叫什麼名字?”
“跟我走。”司馬星不由分說地拉起司馬月就往門外拖曳,司馬月又開始掙扎起來,道:“我不走,我不走。”
宗政明珠不禁皺起眉頭來,若是這樣子下去,便會引來不少人的目光,將宗政家擺在一個尷尬的地位。
宗政明珠眼神一變,君兒便立刻有了動作,上前攔住司馬星,道:“星少爺少夫人她似乎不願意跟您走。”
“滾開。”司馬星示意三個丫鬟跟上,三個丫鬟看了宗政明珠一眼,小步走到了司馬星一邊。宗政明珠凝目,道:“星兒,你這樣子會讓我難做。”
司馬星一滯,道:“你不是答應了我可以帶走她嗎?”
“不錯我是答應了你,但是她並不願意跟你走,她如今既然是我宗政明珠的妻子,入了我宗政家的門,我便不能袖手旁觀,若是她不願意,你便不能強迫她,更何況你這樣子大張旗鼓地強行帶她走,倒像是我宗政家讓她受了什麼委屈似的抹黑了我的名聲。”
司馬星鄙夷,冷笑道:“我強迫她?”他倒是覺得宗政明珠纔是用了不可見人的手段給司馬月洗腦了,他剛纔那麼多理由,在司馬星看來最重要的是最後一句吧?
君兒攔住司馬星的去路,歉意道:“還請星少爺不要胡來。”
司馬月用另一隻手去抓司馬星的禁錮住她的手,道:“我不用你管,你少多管閒事了。”
司馬星放開了司馬月,咬牙道:“你便是這樣子回答我的是不是?他日你若是死在了這裡,我也不會管你了!”司馬星冷哼一聲,就此揚長而去。
司馬月怯怯地看着宗政明珠,希望宗政明珠的目光能在自己身上多留戀片刻,然宗政明珠卻是示意君兒帶着他離開,並不想要在司馬月的院子裡多留片刻。
司馬月忙上去制止君兒,跪伏在宗政明珠腿上,道:“明珠哥哥,我爲了你什麼都肯做,你爲什麼都不願意看一看我?就算是我死了,你也不願意看看我是不是?”
宗政明珠有些險惡地推開她,說道:“你最好不要再鬧出什麼事端來了,我可沒有禁錮你什麼,你若是想要回去儘管回去便是。”
他因爲動了太大的力,胸口有些起伏,順了順氣,輕輕了搜了兩聲,拿出一塊手絹兒在嘴角擦了擦,點點鮮血滲在雪白的絲帕上面,宗政明珠的目光有些猙獰,冷聲道:“既然不是聰明的人,就不要耍一些小聰明瞭,被人利用了還不知道。”
司馬月面上一怔,不明所以,道:“我…···我做了什麼?”
宗政明珠真是懶得同她廢話,道:“一個月前見了誰?可不要叫人幾句好聽的話給騙了,到時候白白給人背了黑鍋,還要我爲你收拾爛攤子。”
司馬月心頭一震,回想着一個月前自己見過了誰,也不過是玉瓊公主和幾個出嫁前交好的姐妹而已。
眼見着宗政明珠就要離開,司馬月一着急,心道就算是被他冷言冷語,也比起他漠不關心將她丟在這個院子裡要好。
果真是不能改變嗎?就是那個賤人的錯!可是就算是相護折磨,她也想要同宗政明珠一起!
然而眼淚對於眼前俊美無雙的男子沒有一丁點作用·他不在乎她的眼淚,也不在乎她的生死。
所以才這麼很啊,她的人生因爲那個人兒出現大的轉折,以爲可以順順利利地嫁給自己喜歡的人·卻是以那樣的方式,如今又日日體味着痛苦難熬的滋味,全都是那個女人的錯!
宗政明珠離開,紫苑上前想要扶一下失魂落魄的司馬月,卻是被司馬月狠狠推開,厲聲道:“我也不會讓她好過!我也絕對不會讓她好過的!”她一遍一遍地詛咒着,要是千里之外的千秋知道此刻榮國公府所發生的事情·知道司馬月現在的處境和心情,不知道能不能愉快地笑出來。
千秋無暇他顧,從客棧內跑出來便往人流量大的街上奔跑,希望通過人羣來給那些追着她的人制造一些麻煩。總的來說,她還有一項優勢,那就是他們不能傷她,讓那些人多了一些顧忌。
千秋目光急掠,躲避着衆人·她隱隱記得去祭司府邸的路,不過就此前去肯定不明智,半道上肯定會遇上於青海帶來的人·因爲他們猜想到千秋一定會去找阮胥飛,一部分人繼續追着千秋,而另一部分人便以逸待勞地在目的地方向等着她便是了。
千秋閃入一個小巷,見草垛邊一羣小孩子正在玩遊戲,她立刻躲進了草垛中。那羣小孩子玩得正興起,似是並沒有發現她。千秋用茅草遮蓋住自己的身形,索性今日裡她並咩有穿着花哨的衣服,白色的衣服並不引人注目。
追她的人很快便到了這裡,一羣小孩子見來了這麼多官兵,都嚇了一跳·紛紛逃散開,一個官兵逮住了兩個小孩,道:“見過什麼穿白衣服的人沒有?”
“嗚嗚嗚嗚······”小孩子大哭起來,另一個哆哆嗦嗦地連哭也不會了。那人喊了一聲晦氣,拿出刀子來威脅了一下,兩個小孩子立刻嚇得尿褲子·這時候一個穿着補丁衣服的小乞丐跑過來道:“是不是說了有銀子拿?”他賊兮兮地目光掠過草垛,讓千秋心中一驚,本能地崩緊了身體,希望不要節外生枝。
機率官兵見着這小乞丐,罵道:“小東西,快說是不是見過一個穿着白衣服的人皮相白淨的小子。”
那小乞丐“切”了一聲,一官兵正想要給他的屁股踹上一腳,他機靈地一撅屁股就跑開了,道:“大爺您給了銀子,小的就告訴你那小子去了哪裡。”
幾個官兵面面相覷,爲了節省時間便從衣服上摸出了幾個銅板來丟給小乞丐。小乞丐將五六個銅板撿起來,一一吹了乾淨,官兵們不耐煩地說道:“還不快說!”
小乞丐兒一副嫌少的表情,說道:“不想你嗎當官差的也這麼窮?”
那給錢的官兵聽了立刻想要翻臉,另一個人卻是制止道:“還是辦差要緊。”說着便又給了小乞丐一串銅板。
原本給錢的官兵心道等他說完了便直接給他一刀,小乞丐似是看出了他的想法,早就溜到了路口的位子。
千秋眼看着那小乞丐收了錢財,心道要是這時候讓他壞了事情,那可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她一顆心跳得飛快,目光緊緊盯着那小乞丐,他的身形正好是面朝着她的,目光似是若有若無的掃過她。
“還不快說,作死?”官兵威脅道。
那小乞丐兒將手中的銅板錢掂量了一番,似是滿意了,眼睛彎彎的,道:“還是這位官爺您大方。小的剛纔蹲在那裡頭,就正好看見一個穿白衣服,娘裡娘氣的小子出來,面上着急的樣兒心道八成是惹了禍兒,看來還真是被我給猜中了。”
官兵們聽他的話有些不耐煩了,道:“少說幾句會死,直接上重點!”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