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7 打招呼 218母女
千秋正期待着司馬星能夠說出一些什麼有意思的話來,司馬星卻是將情緒漸漸平復下來,緩緩將剩餘的一杯早已涼透了的茶都喝了乾淨。
“你現在覺得如何?”聽了她這麼一大段話,想必心中驚濤駭浪,只是不知道從哪裡說起吧?千秋倒是沒有這麼壞心眼地想要繼續折磨司馬星,不過也不想承認他能夠說出一點想法讓他稍微好受一些。
這一點微微的矛盾讓千秋稍稍皺眉,司馬星嘆了口氣,並不附和他年齡的悲愴在他面上一閃而過,道;“我說過的,不管她做了什麼,她始終是我娘,我可以恨她,卻不容許別人侮辱她的。”
千秋爲自己剛纔的想法而後悔,看來這小子雖然年紀小·心智卻很是堅定,不管是對的還是不對的想法,只要認定了,自己就會貫徹始終,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個優點吧。
“不過我不會對你動手。”司馬星脣角苦澀,擡眸看了千秋一眼。
“那還真是多謝你了。”雖然千秋一點感激的意味也沒有,這裡是她的地盤,她說了這些就打算了最壞的後果。不迂司馬星如此表態多少還是讓千秋有些欣慰的,她斂了眸色,道,“既然你這麼說的話,那你弄壞的桌椅我也就不計較了,你去留隨意吧。”
雖然話是這麼說,然千秋此言無疑是嚇了逐客令。不過兩個人本來就沒有什麼愉快的可以長時間交談的話題,司馬星將要問的問了,她將該說的都說了,交談也到此結束。
司馬星遲疑了一下,看着千秋的臉,道;“最後還有一個問題·那晚上最後救走了我孃的是誰?”
千秋勾脣,道;“三千兩銀子如何?”
司馬星的臉扭曲了一下,她這表情也轉變得太快了,之前種種難道是爲了做生意談價錢而做下的鋪墊嗎?雖然一千兩對於他來說也不算什麼,但是他完全不曾想過千秋會在此時此刻談錢。
“那可是我拼命得來的線索,你既然來找我了·看來也是山窮水盡,如果你相信我之前所言,也該知道我最後的話也不會騙你。”
司馬星忍不住扯了扯嘴角,道;“你說真的?”
千秋挑了挑眉毛,道;“我看起來像是在說笑話嗎?”
司馬星很想要說“是”,換做一般人怎麼可能會在前面如此沉重的話題下面突然轉換到了錢的問題,而且將軍府也不會就缺這麼三千兩銀子吧?不過話說回來,他雖然是晉國公嫡子,對於一千兩也不甚在意‘但是要突然使用這麼一大筆錢的話·也有點困難吧。
“三千兩?”司馬星面色黑沉,難以想象千秋是會對於錢財這麼看重。
千秋點了點頭,她只是一時間在腦海中冒出了一個主意而已。
“不用你現在拿出束也沒有關係,你打一個欠條給我。”
司馬星狐疑地看着千秋‘本能地覺察出有什麼不對勁似的·說道;“你想要幹什麼?”
千秋卻又跳到了另一個話題,道;“你不想知道最後救了你孃的人是誰了嗎?”現在是她掌握着主動權,由她說了算。
司馬星身上一摸,摸出一塊上好的玉佩,千秋卻是看也不看就說道;“我對於實物沒有興致,誰知道那東西值多少錢,你要麼現在就拿出來三千兩給我·要麼就是打一張欠條給我。至於我想要幹什麼那又是我的事情了。”
司馬星沉吟片刻·道;“你想對司馬家做什麼嗎?就算我欠了你三千兩銀子,也不過是司馬家的九牛一毛而已。”
“我當然知道·不勞你費心了,與其說這些·還不如趕緊決定你要不要花費這三千兩鋃子,晉國公世子。”
司馬星聽到那個稱呼,平日裡倒是覺得有一點得意,今日聽着卻是異常諷刺,冷哼一聲,也不在意,讓千秋只管拿紙筆來。
千秋起身將房門打開,讓小黛去取來紙筆,衆侍衛見千秋完好無損,不禁心中又舒了一口氣。
不一會兒,司馬星就將白銀三千兩的欠條交給了千秋,千秋仔仔細細覈對了一遍,看着沒有什麼紕漏,便道;“是無顏,不過關於這個人,你就自己去想辦法知道吧。”
司馬星不禁一滯,想來以他這個年紀,對於無顏這個人並不瞭解,甚至有沒有聽說過名字還是個問題。不過這些都不在掐你去的考慮範圍,她拿到了三千兩銀子的欠條已經足夠了,並不打算給司馬星上第二杯茶。
司馬星站在原地似是在回味這個名字,目露困惑之色,看來還真是對這個人一點也不瞭解啊。
千秋嘆了一口氣,道;“若是不想被司馬誠知道的話,你最好做的隱蔽一些,因爲他們是認識的。”千秋還是提點了一句,此時此刻是出於什麼千秋也說不上束,宗政絕對不會事同父異母的姐弟之情爆發就是了。
司馬星點了點頭,說了聲告辭。此時外院卻很是熱鬧,螢衣歡歡喜喜地跑進來道;“小姐小姐,夫人到了。”螢衣小黛將千秋稱作小姐,將盧雨蟬稱作夫人,那麼珍珠公主自然升級做了老夫人。而此時此刻螢衣喊着的是夫人,也就是說盧雨蟬到了。
千秋也忍不住心頭一喜,還未走遠的司馬星卻是一愣,這種時候他這個司馬家的人站在卻是是破壞氣氛。千秋看了司馬星一眼,司馬星也在看她,兩個人的視線觸在一起,竟是同時一愣,司馬星撇過臉去,目光中似是有一絲悲傷,快步離開。
千秋並未過多地在意這個,便赴緊往外院而去。她只聽說盧雨蟬是在明日到達的,卻不想時間提前了,在她和司馬星說話的這一會兒,盧雨蟬竟是已經到達了門口。
司馬星即便步伐匆匆·還是同盧雨蟬相遇了,盧雨蟬並不認識司馬星司馬星卻是多少能夠猜得出哪一個是盧雨蟬,他目光贈在盧雨蟬身上片刻,心道千秋和她還真是不像,看起來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婦人。聽說當年·是千秋牽線搭橋,將自己的孃親給直接嫁了出去,雖然本朝風起開放並不禁止女子二嫁,但是千秋當時的舉止還是讓人大爲驚奇吧。
司馬星看着那婦人牽着一個七八歲大的男孩子·臉上洋溢着溫柔的笑容,那笑容他從來不曾在自己的孃親臉上看見過,讓司馬星微微恍惚。原本送客的隨從見着司馬星停在前頭有些奇怪,順着他的視線看去,不過是從臨海過來的小姐的孃親而已·有什麼奇怪的嗎?
“看起來過得很好啊。”司馬星喃喃,那隨從卻是挺清楚了,笑着答道;“是啊,聽說那位姑爺對夫人極好。”
司馬星也不知道爲什麼心中酸澀了一下,忽然見着盧雨蟬撇過頭來·視線落在了司馬星身上。盧雨蟬對着他笑着點了點頭·大概以爲是盧家的什麼客人吧。
司馬星也點了點頭,轉身便離開了。
千秋正好見着那一幕,還來不及有什麼想法,便見陸軒衝上來,歡喜地衝她喊姐姐。千秋笑了笑拉起陸軒的手道;“早了一天,累不累?”
陸軒第一次出遠門,興奮之情遠遠大過疲憊之感·剛纔雙眼還滴溜溜地打量着將軍府呢。
珍珠公主在大廳裡和盧雨蟬說着話·陸展正交代李元要怎麼安置行禮,千秋反而落下來陪同陸軒說話了。
千秋牽了陸軒的手進了大廳·盧雨蟬見着女兒就紅了眼睛,千秋不禁莞爾道;“娘也用不着這個樣子,又不是多久沒見了。”
盧雨蟬嗔怪地看着她到;“人家離了孃親都多少鬱郁的,就你啊,半年不見,就只會說這樣的話束取笑你娘。”說着她忍不住掉了眼淚,又哭又笑的。
千秋苦笑着上前握住盧雨蟬的手,道;“不是見着了嗎?”
盧雨蟬道;“本來就瘦的,怎麼着入冬了也不見胖,反而更消瘦了一些?”盧雨蟬摸了摸千秋的臉,又開始心疼了。
珍珠公主不得不自我檢忖,道;“是我這個做奶奶的沒有照顧好她。”
盧雨蟬不禁臉紅道;“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嬸孃誤會了。”
珍珠公主笑了起來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不是這個意思,是你心疼平安,不遼她啊就是這樣,不用過於擔心了。”珍珠公主說着也算是安慰自己。
“剛見着有人走啊,是不是我們過束了有些不方便?”盧雨蟬說道,想着剛纔離開的那個少年,面目卻是有些熟悉,卻說不上來在哪裡見過。她離開奉昌城那麼多年,那個年紀的孩子應該也不太認得纔對。
千秋一愣,道;“啊,沒有什麼,並不是你們的原因,是時候要走罷了。”
盧雨蟬笑道;“那就好,看來是你的客人了,那人與你年紀也差不多,我道是你鮮少與人來往,卻不知道你也有這樣的朋友,你怎麼沒有同我說?”盧雨蟬知道阮胥飛也認得阮胥飛,不過那個少年是完全不認得的。
“看着模樣俊朗,穿着華貴,應該也是出身大家,不過我就是瞧着有幾分眼熟,又說不上來,哎······”盧雨蟬笑着搖了搖頭,算作自嘲,“那人還對我打招呼了。”
珍珠公主知道是司馬星,此時卻也不知道要怎麼同盧雨蟬開口,便只能不語。
“是司馬星。”千秋直接說道,見盧雨蟬愕然,看來是明白了。盧雨蟬垂下眼瞼,輕輕握着盧雨蟬的手,淡笑道;“看着是個不錯的孩子,我以爲你同司馬家是斷了任何往來了,不知道還和他能說得上話。我記得······他和你差了幾個月吧?那時徐嬤嬤去要名字,正好碰上那對雙胞胎的滿月酒,也不是我不甘心什麼的,只是爲着平安你委屈,都是他的骨血,怎麼能差●麼多·····
“誰知道以後又會變成什麼樣呢。”千秋說着想到嫁入榮國公府的司馬月,和她比起來千秋倒是對於司馬星無多少怨懟。盧雨蟬自身對於晉國公府的留戀已經完全不存在了,現在的感慨大多也不過是爲着千秋而已,千秋也是希望如此·不希望盧雨蟬將那些埋在盧雨蟬的心中,影響着她的後半身,所以很多事情並沒有避着她,直接讀她說。她要比掐你去想得堅強許多,盧雨蟬對於晉國公府的事情像是上輩子的事情了似的。
盧雨蟬點了點頭,看着表情並不見悲傷之色·珍珠公主也鬆了一口氣。
“他是個怎麼樣的人?”盧雨蟬問司馬星的事情。
千秋微微皺眉,也不知道要從何說起;“也許和司馬誠不一樣,當然和公主也不同,他要走他自己的路吧。”千秋這麼說,也不知道盧雨蟬能不能聽懂,只見着盧雨蟬視線往大門那邊而去,那裡其實早就沒有了司馬星的影子,她不逐是在回味之前的餘味而已。那個人是司馬誠的孩子,但是千秋卻說不像司馬誠也不像公主·這多少算是一件值得令人寬慰的事情吧。
即便,那和她已經沒有多少關係了。
盧雨蟬心中如此想,便岔開了話題同珍珠公主說起從臨海帶來的一些絲綢和茶葉來。千秋站了一會兒見陸軒同曹巍和盧象形盧音稀幾個孩子說話呢,心道小孩子就是好。
陸展進來,說是行禮已經都安置妥當了·晚間想要過去喜福樓那邊轉轉。
盧雨蟬道;“也不用急着這個時候吧,這剛到就忙着在生意上轉圈,就算要賺錢也不急於一時。”盧雨蟬笑話道,陸展不禁搔了搔後腦勺笑了笑點頭稱是,他是想着之前因爲往西域走貨的事情出了差錯,而對於生意之事格外謹慎。
陸展坐下來,同千秋三句話又說到了生意上的事情去,盧雨蟬笑着搖了搖頭同珍珠公主道;“嬸孃你今兒個算是眼見了吧·表哥平日裡就是這樣·在臨海的時候同陸遠,現在到ˉ昌倒是和平安說個不停了。”
珍珠公主大笑起來·道;“他就是做那一行的吧。”心道千秋往後不會隨着陸展變成這樣吧?怎麼說也是大家小姐,雖然珍珠公主並不干涉千秋經營生意,但是往後要是變成了陸展這副模樣可怎麼辦纔好?
盧雨蟬顯然沒有這份擔憂,千秋和陸展混在一起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要是千秋會變成那樣早就變了。而事實上,千秋一早就是一個商人,早已定根定性,區區陸展還影響不了她。
晚間盧縝回來,一家子算是過了一個小年夜,盧縝格外開心,拉着陸展喝了好一通酒,陸展人白白胖胖的,看起來靦腆的模樣酒量倒是不低,看來是在生意場上磨練出來了。千秋左邊坐着一個陸軒,右邊坐着一個盧象形,對面的盧音稀看着兩個男孩子坐在千秋旁邊不禁哼哼。
陸軒在家裡倒是不黏着千秋的,以前也覺得千秋有一股子威嚴,想比起盧雨蟬他倒是更怕千秋一些,到了這裡卻發現盧象形和千秋的關係甚好,不禁有些嫉妒,明明就是他的姐姐啊。
盧象形顯然對於這個只會搖頭晃腦背書的小侄子看不過眼,覺得身爲叔叔要好好教一教陸軒什麼叫做男孩子氣概,結果不知道怎麼回事兩個人到了最後竟是變成了誰更得千秋歡
千秋也沒有想兩個小男孩心中這些七七八八,只是對於自己驀地很受小孩子歡迎這一件事有一些費解,雖然盧象形和陸軒兩人對她都不討厭,但是似乎並不黏她,怎麼今兒個似是有些變化?
盧縝看着一家子熱熱鬧鬧的心中也暖烘烘的,人一上了年紀就最是喜歡這樣的場面,這比起手中握着多少錢財多少兵馬都要踏實。他幼時父母早亡,後來又是一個人摸爬滾打這麼多年,心中最希望的便是享受天倫,今夜算是小小地滿足了一把。
一直喝到月上中天,盧縝這才盡興,步子微醺,由李元同珍珠公主扶着回去了。陸展這邊早已經醉倒了,由兩個下人給扶着會去了。小孩子們都被個子的侍女嬤嬤們帶了回去,千秋陪同盧雨蟬一同回去她的院子。
盧雨蟬道;“你雖然沒有和我細說,我也知道你前段日子遭遇了不少事情,還不是什麼好事情。”
見千秋沒有說話,盧雨蟬放慢了步子,道;“我知道你從小就是自個兒有主意的,說是早熟,但是讓自己的女兒爲着自己擔心,我心中欣慰的同時還有一點難過。”
她偏過了頭來看着千秋的側眼,笑了笑,又道;“平安,在孃的認知中女孩子不需要仟麼大本事,平平安安的就好,就盼着你好好長大,好好嫁人,好好生幾個孩子,便是娘最歡喜的事情了。”
“我知道。”
“也許在你向來娘總是有些懦弱無知的·你也不一定認同我的話。”盧雨蟬微微嘆了一口氣,經歷過那些事情,逐了這麼多年,人就算是不想成熟也不可能,她倒並非不成熟,只是因爲和原本生活的世界有些遠,一下子沒有適應過來,而從小的教育和本身的性子將她束縛住,讓她無力逃脫牢籠罷了。
夜裡悽清,明月皎皎,滿地霜白,迴廊出燈火點點光芒收入千秋眼底,一時間許多情緒涌上心頭,前世的母親和今生的母親似是都說了這樣的話呢。
千秋忽然想起白日裡司馬星說的那一句“不管她做了什麼她都是我的母親”的話來,對於她來說也是如此吧,盧雨蟬性子軟弱也好,與她的觀念不同也罷,她是她的母親,那就已經足夠了。
盧雨蟬拍了拍千秋的手,道;“娘希望你好好的。”說完她便進了院子,千秋站立在外並沒有進去,頓了頓,便拉緊了衣服,往回走。
小黛道;“夫人有些變化呢。”
話畢兩人之間又沉默下束,等千秋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也沒有什麼睡意,便拿出一卷書隨意翻看起來。
小黛怕千秋看着不舒服又點了一盞燈,螢衣卻是勸說千秋要早些休息纔是。千秋道就看這麼幾頁,讓她們兩個自己去休息就好。螢衣和小黛面面相覷,還是有些不太放心。
千秋又說了聲無妨,兩個人才退出了離間。
千秋的屋子裡生着火,所以不覺得冷,見外套脫了直接靠坐在牀頭,不知不覺眼前的一本書變成了兩本,竟是有些倦意·便又吹了燈上牀歇息去了。
黑暗中千秋聽着火盆輕微的響動,被子是剛換上的,還有香薰的味道,朦朧中竟是夢見了那一處景和宮的紅梅林。
紅梅花開得那般豔麗,如同片片紅霞一般,千秋站在紅梅林中,景和宮灰白的檐角下站着一身紅色宮裝的女子,她本是揹着的,似是緩緩轉過身來。千秋不禁走近想要細看一下那女子的容顏,等那人回過身來,竟是變成了一身月白色連裳的阮胥飛。
千秋吃了一驚,他並非是當年九歲的男孩子,而是已經長大了的成年男子的模樣,然神情卻一如往昔,目光澄澈,脣角上揚,手上正把玩着一截紅梅。
她走過來,似是想要紅梅戴在千秋頭上。千秋仰着頭,也不知道是要退一步還是怎麼樣,竟是有些躊躇起來,一聲“小郡王”還沒有說出口,那一截紅梅卻是忽然落在地上。
葉惜京不知何時站在她身邊,將那一截紅梅狠狠踩碎,道;“她是我的東西,你不要碰。”他目光狠戾地看着阮胥飛,將阮胥飛狠狠推開。
千秋心中一緊,想要制止葉惜京,卻是被葉惜京狠狠握着手腕拉住道;“不準去。”
阮胥飛目光猛地一變,嘴角勾起一抹陰狠的笑意,他的身子忽然間變成片片紅梅飛散,然而下一刻,卻是將劍狠狠地送進了葉惜京的心臟。
千秋猛然間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