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唧~啪唧~”
沉重腳步踏在血泊之上,帶起陣陣怪異響聲。緊接着,一名身形胖大,但渾身都是肌肉,絕不累贅的黑狼軍千夫長。拖曳着某樣東西,走到託雷身前。沉聲道:“二王子,都收拾乾淨了。這是最後一個。”
託雷隨口答應道:“哦,都收拾乾淨了嗎?辛苦你,豐盤。”卻連看也不看他一眼,徑自把目光投向被這位黑狼軍第十千夫長拖曳過來的東西。
嚴格來說,那不是什麼東西,是一個人。一個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但同時,他又當真只是一件“東西”了。
因爲這個人的四肢手腳,都已經被砍下。卻根本沒有做止血包紮,只是用火把或烙鐵灼燒,把血肉硬生生燒得焦黑炭化,以此強行封住傷口。
這是一種極粗暴,極痛苦的止血方式。通常而言,只有在兩種情況下,纔會使用這種方式。第一種,情況實在危機,哪怕明知是飲鴆止渴,也顧不得那麼多了。至於第二種情況……
則是根本沒把受傷者當人看。
託雷站起來,隨手從地下抄起根長矛,獰笑着對準了那傷者的肩膀,就是狠狠一刺。銳利矛尖撕裂皮膚和肌肉,直接刺進了骨頭關節之中。那種激烈的痛苦,簡直只是讓人想一想,都感覺渾身發毛,怎麼樣都覺得不自在。
那傷者本來已經昏昏沉沉,性命如風中殘燭,隨時也會熄滅。突然間被長矛一刺,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登時迫使他爆發出一聲慘嚎。躺在地上的殘軀,也活像出水的蝦子一樣,弓起來竭力彈跳。
顯而易見,託雷這一刺,當真把傷者本來已經所餘無幾的殘存生命力,又再壓榨出來不少。
“南蠻子,這一下滋味,好受吧?”
託雷獰笑道:“不想受活罪的話,就老實點回答本少爺。人止關內,是不是當真只有這些人了?還有沒有什麼地道暗壁之類?”
那傷者五官扭曲,咬牙切齒地怒視着託雷,嘶聲咆哮道:“韃子!背信棄義,狼子野心,你不得好死!王爺一定會爲我們報仇的!”
託雷冷哼道:“王爺?呸。你們那個短命王爺,很快也要下來陪你們了。你這條走狗,先滾下去等他吧。”
話聲才落,託雷手中長矛陡然一縮、一伸、再一挑。那傷者當即被長矛挑起,翻滾着衝上半空,越過人止關的城牆,劃出一條極漂亮的弧線。終於“呯~”頹然從牆頭墜落,倒栽蔥撞落地面,當場**迸裂,再也不動了。
託雷若無其事地丟開長矛,回頭向黑狼軍第十千夫長豐盤道:“看來人止關裡,應該沒有其他南蠻子了。豐盤,收拾一下,然後準備吧。”
豐盤用力點點頭,拍打着胸膛道:“二王子,你放心……”
“啾啾~啾啾~啾啾啾~”
陣陣鹿鳴之聲,陡然由遠而近地傳來。託雷一怔,連忙揮手讓豐盤先不要說話,自己則凝神傾聽。聽了半晌,他陡然大喜,脫口叫道:“行動提前了?好啊!豐盤!”
豐盤只是黑狼軍的第十千夫長。雖說都是千夫長,但地位根本比不上第一千夫長瀚雷,還有第二千夫長察罕等人。至於十三翼的正式成員,更是豐盤這種小人物根本沒法與之相提並論的。
所以“白鹿”構思出來的整個計劃,也只有十三翼的成員自己知道。其餘人等則只有聽命行事的份。
託雷既是十三翼的正式成員,同時又是大汗鐵牧真的親生兒子,早被豐盤看作是一條大粗腿,無論如何都一定要死死抱住不撒手的那種。這時候聽到託雷喊到自己,豐盤,立刻一個激靈,不假思索便脫口道:“二王子,請吩咐。”
託雷雙眼中閃爍着興奮的光芒,凝聲道:“發信號,讓我們漠界的勇士們,都過來吧!”
豐盤大聲答應了。趕緊抖擻精神,抄起掛在腰間,一個用牛角所造成的號角,湊在嘴脣邊,用力一吹。
“嗚嘟嘟~嗚嘟嘟~”
蒼涼號角聲直衝雲霄,乘風遠遠傳開,然後又隨風而散。但託雷也不着急,只是一手按着人止關上的城垛,靜靜等待。
約莫小半個時辰之後,遠方地平線下,陡然塵頭大起,紛紛揚揚,足有十幾丈高。乍看之下,就似一大團黃雲,正翻翻滾滾席地卷涌而來。與此同時,更有陣陣悶雷聲,連綿不絕地遠遠傳來,甚至連整座人止關,都爲之微微顫抖。
片刻工夫,但見萬馬千軍衝破黃雲,出現在地平線上。一隊接一隊的騎兵排列成陣勢,有條不紊地向人止關推進。正是漠界大軍。
人止關面向北方的關城大門,在“吱吱呀呀~”響聲中被推開。毫不設防地徹底敞開給漠界大軍。緊接着,這大隊軍馬毫不猶豫,一擁衝入人止關中。
漠界大軍浩浩蕩蕩,彷彿可以一直延伸到天際。要全部進入人止關,不是短時間內能夠辦得到的。但正所謂蛇無頭而不行。這千軍萬馬,當然也不可能全是自行其事,必須要有人率領的。
率領大軍者,合共有三人。片刻之間,這三人便同時走上人止關的城頭,同時向託雷單膝下跪行禮。
“鉢爾術,鉢爾忽,赤勞瘟。參見二王子!”
聲音雄壯,體格彪悍。盔甲鮮明,雙眼精光閃爍,肌肉隆建,顯得孔武有力。這三條大漢,再加上穆華尼,便合稱爲鐵牧真麾下的“四傑”。四人一起跟隨着鐵牧真東征西討,可謂戰功赫赫。
不過,四傑之中,亦分高下。穆華尼不但兵法厲害,而且還修煉了“靈晶聖罡”這種厲害武功。所以被鐵牧真選中而加入十三翼。其餘三傑則武功平平,所以無緣入選十三翼。論地位,顯然已經比穆華尼低了一籌。
地位雖有高下,但鐵牧真對於四傑的信任,卻也無分軒輊。這次鐵牧真率領十三翼和黑狼軍出征,預先便做好了安排,讓鉢爾術等三傑留守大本營,暫時代爲掌握漠界大軍的軍權。
之後,白鹿又派人送來了消息,讓鉢爾術等三傑集結大軍南下叩關。三傑更不敢怠慢,立刻率領大軍起程。事實上,他們本來便已經抵達人止關以北十里之外的地方。一旦聽到人止關所發出的信號,便立刻過來了。
託雷看着城外依舊源源不絕,列隊進入人止關的漠界大軍,一時之間,禁不住心潮澎湃,胸中自然生出一股大丈夫該當如此,捨我其誰的豪情勝概。
託雷定了定神,道:“鉢爾術,你們不用那麼多禮,都起來吧。對了,這次一共召來了多少士兵?”
漠界的乞顏人,沒有中原漢人那麼多規矩禮儀。稱呼託雷一聲二王子,便已經足夠客氣了。
他們又向來只知道向大汗鐵牧真效忠,卻從來沒想過要抱託雷的大腿,摻和進去兩位王子之間的奪嫡,所以說起話來,也沒那麼多客氣,更用不着巴結奉承什麼。既然託雷叫他們起來,他們就連口頭上推辭一下都沒有,當真就這麼直接站起來了。
赤勞瘟接口道:“我們本部有八萬兵馬,這是大家都知道的。聽到軍師命令,便立刻都趕過來了。不過在趕路的時候,不斷有其他部族的人聽聞消息,於是也一起加入。所以這一路上,兵力確實膨脹了不少。現在大概是十萬左右吧。”
鉢爾忽笑道:“中原是花花世界,金山銀山遍地都是。糧食絲綢,堆積如山。美貌女子更隨處都是。有機會入關南下,去狠狠搶上一把。這麼天大的好事,當真求都求不來。所以大家纔會趕着一起過來,生怕錯失了大好機會。”
託雷放聲大笑:“沒錯,中原確實是花花世界。只要咱們入了關,便可以放**掠,盡情發財了。不過現在還不成。需要先等一等。”
鉢爾術,鉢爾忽,赤勞瘟等三傑同時點點頭,道:“是。我們會先下去,安排兵馬先休息一番,養精蓄銳,隨時準備出擊。不過二王子,究竟要再等多久?”
託雷擡起頭來,看了看天色。凝聲道:“放心,不用再等多久的。頂多不超過十個時辰。今天晚上,午夜過後,就是我們揮軍出擊之時。”
頓了頓,託雷眉宇間泛現出一股狠厲之色,咬牙切齒道:“哼,那夥該死的南蠻子,竟敢小看我託雷?到時候,本少爺就要你們知道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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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是最漫長的行爲。但時間,則又是世間最快的存在。因爲光陰一去不復返,任你速度再快,也永遠再追不回來。
這樣一個道理,絕滅王完全明白。因爲在不見天大牢之中的三十年光陰,他早已經習慣了等待。
所以同時,絕滅王也明白,無論再怎麼漫長的等待,只要你心中不覺得着急,那麼你就再也不會覺得漫長了。當等待過去,你再度回頭之時,便會發現即使是三十年光陰,其實也不過只是彈指一揮間罷了。
連三十年都等待過來了,更何況,只是區區三天?所以,自從上了接天峰那一刻開始,絕滅王便盤膝入定,凝神守內。對於身外一切事情,所有人物,任何動作,全都不聞不問。
忽然間,絕滅王出定,並且悠悠睜開了眼睛。他擡頭仰望,但見夜空之中,萬里無雲。卻有兩輪圓盤,一呈金黃,一顯皓白,同時顯現天際。正是所謂的……
日月同天!
絕滅王長身站起,凝聲宣佈道:“時辰已到。祭天大法,立刻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