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大將軍和九幽神君正在說話,外面突然傳來一陣騷動的聲音。緊接着,就有一名驚怖盟弟子走上來,向寧大將軍屈膝半跪,喜氣洋洋地開口大聲說話。
“稟大將軍,卜先生他們幾位,已經回來了。現今就帶着人正在外面。”
寧大將軍精神一振,心頭一喜,連忙挺身站起,叫道:“快快請卜先生他們進來。”
那名驚怖盟弟子應聲領命。霎時間,金木水火土五盟主,還有陳金槍等五人,都紛紛站起來準備迎接。就只剩下一個九幽神君,依舊大馬金刀地安坐不動。
因爲“卜先生”,就是“鶴立霜田竹葉三”卜任怨。年紀比他師侄“虎行雪地梅花五”卜任勞要年輕四十歲。但無論武功抑或心計,這位年輕師叔都要遠勝於年邁師侄。而且還是刑部老總諸明明的心腹愛將,權力極大。
像這樣一個人,無論是在官府裡,抑或江湖上,份量都足夠沉重。寧大將軍等驚怖盟的人,肯定要起來迎接以表示敬重的。但九幽神君卻自持身份與來頭都比卜任怨更大,份量更重。所以人人都起立,偏偏就只有他依然安坐。
但儘管他這樣子倚老賣老,別人還真沒辦法說他什麼。因爲九幽神君真的有這個份量。所以不僅寧大將軍對此沒有說什麼。甚至卜任怨自己,也不能說什麼。
所以走進大廳裡來的卜任怨,非但沒說什麼,甚至根本就當看不見有個九幽神君一樣。他只是來到大廳之中,略帶幾分靦腆,又有幾分羞澀,彬彬有禮地向寧大將軍抱了抱拳,細聲道:“大將軍,幸不辱命。”
寧大將軍向卜任怨身後望去。只見四名驚怖盟弟子,分別擡着兩幅擔架,走進了大廳。
擔架之上,躺着兩名身形瘦削的中年人。雖然兩人都緊閉雙眼,昏迷不醒。但那股子濃烈的市井之氣,仍然沒法子壓抑地不斷向外冒涌。根本不用多說,即使寧大將軍事實上從未見過這兩個人,但仍一眼就能看穿,他們正是“發夢二黨”的首領,花發財和文作夢。
擔架左右兩側,各有四人。左首側四人,正是“大劈棺”唐笑鳥、“射日神弓”雷大箭、“一了百了”兔夫子、“一死百了”狗道士。也就是“鳥盡弓藏,兔死狗烹”。
右首側的四人,卻全是九幽神君的徒弟。第一個身材高大,手臂幾乎長得及膝。身後揹着一杆金穗纓槍,乃是“人在千里,槍在眼前”獨孤偉。旁邊一名神情陰鷙的漢子,腰間掛着對武林中極罕見的外門兵器“陰陽三才奪”。卻是“指天劃地”狐鎮悲。再有一人身材矮小,腰間掛着個鹿皮口袋,雙手戴着手套,名爲“鐵蔟藜”,真名卻無人得知。至於最後一人 ,卻長得威猛雄壯,活像山神。正是“鐵塔”龍步須。
九幽神君坐下,合共有九大弟子。除去孫不公、獨孤偉、狐鎮悲、鐵蔟藜、龍步須這五人外,還有“駱駝老爺”鮮于恨,“神鴉將軍”冷冰兒。以及英紅蓮,泡泡這兩名女子。
鮮于恨和冷冰兒,在朝廷裡任職,而且都是禁軍軍官。官兒雖然不大,但也掌握一定的實權。輕易自不能涉足江湖廝殺。英紅蓮和泡泡則因爲身爲女子,九幽神君對之愛如珍寶 ,輕易絕不讓她們出手涉險。
除去這四個不能動的弟子之外,其餘五人,已經全部出手。可想而知,這一次九幽神君爲了協助寧大將軍,確實是下了血本的。
當然,那也是因爲站在九幽神君背後的那個人強烈要求所致。從中也可看到,白玉京的江湖這個聚寶盤,究竟是多麼地吸引。以至於朝廷裡的某些人,都已經不顧江湖中既定的規矩,不惜親自下手幹涉了。
寧大將軍知道,自己在朝廷裡的某人看來,不過是一對專門幹髒活的白手套而已。但寧大將軍同樣不在乎。因爲即使當白手套,也不是人人有資格當的。
更何況,寧大將軍雄心勃勃,志向遠大,氣魄雄壯。他一向不認爲,自己會永遠屈居於別人之下。縱然朝廷裡那個人,今天的勢力確實在自己之上。但明天如何?後天又如何?那可沒有人能夠說得準。
所以最重要的,還是眼前。寧大將軍走過去擔架之前,低頭看看那兩個人,問道:“卜先生,這兩個就是花發財和文作夢?你們是如何下手的?還有其他人呢?”
卜任怨的身份,按道理來說應該在寧大將軍之上,至少也是平等。不過他仍然彬彬有禮地答話,絲毫沒有高人一等的架子。單看外貌,實在很難想象得到,原來卜任怨竟是一名以殘虐折磨犯人爲樂,精神扭曲,極度異於常人的——變態。
當然,卜任怨通常只會在密封的審訊室裡,向着被扣在鐵牀上,完全動彈不得的犯人,展示出自己那扭曲的一面。現在大庭廣衆之下,他當然會表現得很正常的樣子。
卜任怨斯斯文文道:“其實簡單得很。花發財有個當家的大徒弟,叫做張順泰。他不滿花發財要把黨魁的位置傳給兒子花青州,而不肯傳給他這個大徒弟。所以和咱們合作,要求事成之後,繼續當花黨的黨魁。”
寧大將軍大笑。因爲收買叛徒這種事,正屬於他的最愛。寧大將軍自己,也經常用這一招來對付敵人。而且屢試不爽。聽到卜任怨說收買了花發財的徒弟,寧大將軍是正中下懷。興致盎然地追問道:“接下來又怎麼樣?”
卜任怨淡淡道:“接下來也沒怎麼樣。我就只是把一種毒藥交給張順泰,讓他偷偷倒進花發財準備拿來招待客人的酒缸裡面而已。”
寧大將軍問道:“哦?那是什麼毒?”
卜任怨答道:“那種毒藥,名爲‘別來有恙’。恙,其實就是蟲。也就是一種特殊的蠱毒。這種毒無色無味,除非本身便是下毒高手,否則絕對分辨不出來。
這種毒滲入酒水,被人飲下之後,就會立刻發作。首先全身僵硬麻痹,不能動彈。再過一天一夜,假如還沒有解藥,那麼毒性侵入腦袋,就會把中毒者變成瘋子,白癡。”
寧大將軍皺眉:“花發財和文作夢這兩個人,暫時還有用。本將軍還要藉助他們,去控制‘發夢二黨’的生意。他們要是現在就變成了白癡,那可要麻煩了。”
卜任怨微笑道:“當然不會讓大將軍麻煩的。因爲發夢二黨和扁擔幫黃幫主約定了,要在今天見面,商談正式結盟的事。所以不但花發財和文作夢到了。他們的徒弟,兒子,還有‘發夢二黨’的客卿供奉、護法長老,統統都到了。也統統都喝下了‘別來有恙’。於是輕而易舉,就被我們給一網打盡了囉。
既然已經把人給制住了,那麼當然不再需要‘別來有恙’。所以,我已經給他們都喂下了解藥。不過這解藥也沒那麼快生效,所以他們至少還要再持續僵死那麼七八個時辰,才能逐漸恢復過來。”
寧大將軍摸摸自己那活像剝殼雞蛋的腦袋,問道:“哦?他們沒有暈迷,只是僵死?”
卜任怨肯定地道:“不錯。表面上看,他們似乎是昏迷。但實際上,他們聽得到,也感覺得到。只是站不起來,沒力氣開口說話,還有睜不開眼睛而已。大將軍,這裡是花發財和文作夢。另外,他們的徒子徒孫,還有發夢二黨的重要人員,全體合共六十三人,統統都被抓回來,就塞在外面的五輛馬車上。請大將軍發落。”
寧大將軍又摸摸腦袋,疑惑地道:“只有六十三人?發夢二黨可是控制了白玉京江湖的兩成份額。即使只算比較重要的人,至少也應該上百吧?”
卜任怨微笑道:“準確來說,應該是一百二十七人。他們今天都聚集在發夢二黨的大本營,準備和扁擔幫黃幫主見面。因爲其中一些人不喝酒,另外一些人又要負責放哨警衛,所以都沒中毒。多虧了大將軍麾下的‘鳥盡弓藏,兔死狗烹’。也多虧了九幽神君的幾位高足幫忙,最終才把一起都妥妥的擺平了。”
九幽神君發出一陣怪笑。問道:“你們幾個,幹得不錯。回頭爲師重重有賞。”
獨孤偉、狐鎮悲、鐵蔟藜、龍步須等四人大喜。同時躬身道謝。四人都知道,九幽神君的一身本領博大精深,各種奇功絕技層出不窮。簡直浩如煙海。可是九幽神君對自己的這些奇功絕技,卻看得十分要緊。雖然收了徒弟,卻並未傾囊相授。
比方說陰陽三才奪這種奇門兵器,合共有九式絕招,三才奪之上,又有七種機關。狐鎮悲只是學會了其中三招,搞明白了兩種機關的用法,就已經在江湖上闖下了不小的名堂
所以狐鎮悲日日夜夜,都想着讓九幽神君把剩下那六大絕招,還有五種機關的使用方法教給自己。讓自己能夠闖出更大的名,求取更高的利。偏偏九幽神君又把自己那些絕活兒,看得比守財奴還緊。除非弟子們立下了什麼大功。否則的話,想要求他多傳一招半式,根本就是奢望。
當然,只是對於男弟子是奢望。對於泡泡和英紅蓮,九幽神君卻從來沒有吝惜,都是兩名女弟子能學多少,他就教多少。英紅蓮資質一般,也就罷了。小師妹泡泡卻天賦極佳,要說九大弟子當中,有誰是當真得到了九幽神君衣鉢真傳的,那麼肯定只有泡泡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