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
身披斗篷的程立,揹負雙手,昂然站在山嶺之上,冷冷向山下眺望。
目光所及,是無邊無際的荒原。當中一條筆直大路,徑自通往一片廣闊牧場。
一道高達三丈的木製柵欄,如口袋般圍住了這片牧場。袋口處,有座巨大的木製牌坊巍峨矗立。門內的刁斗旗杆,看來更是高不可攀。
杆上也有旗幟,旗面上繡了匹栩栩如生,神駿非凡的戰馬。晚風吹送,風中隱隱有馬嘶之聲,連綿不絕。
這裡就是鐵馬牧場,同時也是鐵馬門的根基之所在。對於鐵馬門而言,只要這片牧場還在,只要牧場中萬馬依舊嘶鳴,無論死掉多少位掌門,其實都沒關係,根本不傷及元氣。
微風吹拂,夜空上一朵烏雲飄過,恰好擋住了月亮。天地之間,到處一片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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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刻,程立忽然伸手,拉起斗篷的兜帽,遮住自己大半邊臉。隨即縱身一躍,沿着山崖斜坡,迅速向下滑落。
行動速度極快。不過片刻之間,程立已經穿過那座高大牌坊,進入牧場範圍。環顧四周,但見房舍連綿,倉促間更數不清到底有多少屋宇。但在這其中,最引人矚目的,絕對只會是坐落於牧場正中央的那座大廳。
因爲此時此刻,大廳內燈火輝煌,更不時有粗野的笑聲與歌聲,從大廳中傳出。四周也沒什麼崗哨。看來牧場裡所有人,都正聚集在大廳之中進行飲宴。
看似一切平靜。但程立下意識地,總感覺似乎有些不對。他眯了眯眼睛,伸手向腰間一探。觸手之處,儼然傳來了冰冷堅硬的感覺。
是槍。特製的腰帶左右,各自懸掛着一個槍套。兩支特別定製的勃朗寧M1911手槍,正靜靜躺在槍套當中,隨時等待着主人的召喚。左手側那一支,通體金光燦爛。右手側的一支,卻整體銀光閃爍。乍看之下,顯得十分華麗。
相比起柯爾特麥林左輪,勃朗寧M1911的裝彈量更大,火力更兇猛,而且開火時也更精準,更迅速。但以上所有,都不是程立捨棄左輪,改用這兩支手槍之理由。
真正的理由,程立曾經得到過叮囑。一旦成功得到第二次覺醒之後,便最好改用這兩支勃朗寧M1911。到時候,將會有讓他意料不及的驚喜出現。
叮囑程立的人,是一個老頭。他外表其貌不揚,卻是地球上智商最高,學識最淵博,對劫者和劫力研究得最爲深入的學者。也正是他,把“紋身”移植到程立身體上,並最終導致他來到現在這個世界。
雖然,程立似乎和這老頭八字犯衝。每次見面說不上三句話,兩人就肯定會因爲各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吵起來。但毫無疑問,如果要說還有什麼人,是可以讓程立無條件相信,並且以性命交託的話,那麼上天下地,找遍整個世界,也只有那老頭一個了。
爲什麼?原因很簡單。因爲沒有這老頭,根本就沒有程立。正是他,把程立從荒野中“撿回來”,讓程立成爲一個人,而不是一頭真正的狼。
故此,即使彼此誰也沒說出口過。但程立和這老頭之間,卻真真切切,存在着宛如親生父子般的感情。
程立曾經接受過最嚴格的訓練,精通使用幾乎一切單兵武器。雖然覺得老頭特意叮囑自己使用這兩支金銀手槍,似乎有些怪怪的。但既然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問題,那麼也無所謂了。
另外,雖然程立的“紋身”通往某個未知空間,並且可以在裡面存放大量物品,隨時進行存取。但這種手段,實際上是非常驚世駭俗的。
凌雨詩雖然不知道“紋身”的底細,但卻明白這種手段,究竟意味着什麼。所以這次程立出發調查百萬白銀大劫案之前,凌雨詩特地轉彎抹角地,以極委婉說話勸告過程立,要稍微注意一下。
程立仔細想想,也覺得有道理。所以特地請凌雨詩幫忙,用牛皮縫製了一條武裝帶,外加兩個槍套。把兩支勃朗寧M1911放在槍套裡面。外面再加上斗篷掩飾。
這樣一來,程立平時便儘可以帶着槍,大搖大擺地出入公衆場合。再不怕會處處引人矚目了。
在心理和身體兩方面,都同時做好了隨時出手的準備。程立邁開大步,向鐵馬牧場的大廳走去。片刻之間,他已經摸到了大廳牆根下。
聽得更清楚了。種種聲音透過牆壁,不住傳入耳中。仔細分辨,其中有歡呼聲、狂笑聲、以及咒罵聲、哭泣聲、*聲……
等等,哭泣和*?
程立愕然一怔。眉宇之間,已然帶上了幾分陰沉。
他 “看見了”。雖然彼此間還隔着一度牆壁,但作爲劫者的程立,卻已經“看見了”大廳裡面的情況。如果要用一個詞去形容的話,那麼就只有“地獄”!
插在牆壁上熊熊燃燒的火把,把整座大廳照耀得亮如白晝。大廳裡鋪滿了厚厚的地氈,一條條滿面橫肉,神態兇橫的大漢,就在地氈上或坐、或站、或躺。
旁邊地面上,到處都堆滿了酒罈子。另外還架起火堆,在火堆上分別烤着好幾頭豬,十幾口羊。豬肉羊肉都已經被烤得金黃,不時有大顆油脂滴落,發出滋滋聲響。這些大漢們盡情喝酒吃肉。肉香酒香,滿屋四溢。
大廳盡頭,是一片比地面高了兩尺的平臺。平臺之上,放着三張交椅。一張虎皮,一張豹皮,還有一張狼皮。
虎皮交椅上, 盤踞着一名滿面絡腮鬍子的粗豪大漢。他腰裡繫着一尺寬的牛皮帶,皮帶上斜插着把銀鞘烏柄的奇形彎刀,手裡還端着酒杯。
酒杯在他手裡,看來並不太大,但別的人即使用兩隻手,也未必能捧得住。
這大漢左右拿着酒杯,右手卻摟着一名美貌少婦,不斷上下其手。發出的哈哈大笑聲,就宛如半天中打下的旱雷,震得人耳朵嗡嗡作響。
坐在豹皮交椅處的人,一身白衣如雪。頭戴金冠,腰束金帶,帶上懸了長劍,劍鞘上鑲嵌的寶石閃閃生光。劍穗盡頭,更懸着一顆龍眼般大小的珍珠。
如此打扮,似乎是位意氣風發的少年。但實際上,他眼角處早已有了皺紋。再細看之下,便能發現在他身上,有一種成熟而瀟灑的風采,並不是任何年輕人能夠學得象的。
但這樣一名成熟瀟灑的劍客,此刻卻摟抱着一名只有十六、七歲左右的花信少女。他對這少女做的事,絕不比那粗豪大漢所做的 ,來得更斯文半分。
至於最後的狼皮交椅上,卻坐了名扶桑浪人。他面色蠟黃,濃眉寬鼻,身穿烏絲寬袍,腳踏木展。身邊放著一柄七尺長刀,
這浪人武士的懷裡,同樣摟着有人。然而並非女子,竟是名十四、五歲左右的少年。相貌和那美婦和少女都十分相似。看來三人多半屬於母子和姐弟的關係。
此時此刻,這母子姐弟三人,全都衣衫不整,淚流滿面,拼命掙扎着想要脫離魔掌。可惜,根本辦不到。
他們的一切努力,到頭來,不過是讓那大漢,那白衣人,還有那扶桑浪人,更增添幾分樂趣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