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外漢子,講究的是膀大腰圓,拳上能站人,臂上能跑馬,大碗酒,大塊肉,這才叫豪爽,這纔算爺們。像程立這種白白淨淨,斯文秀氣,身材活像豆芽,長得和大姑娘小媳婦似的,即使再好看,又能怎麼樣?
至於說射向程立的弓箭,忽然間都掉轉頭飛回去了?多半是他懂得幾手小法術吧。
鐵熊他們三人來關外避禍之前,也曾經在中原行走江湖多年。各種鬼蜮伎倆見得多了。什麼和尚道士的法術之類,看起來似乎神乎其技。揭穿了,其實一文不值,根本中看不中用的。想必這個小白臉也不會例外。
站在高牆上的藍衫書生,也就是夏家的師爺方吟風,和鐵熊等三人有同樣的看法。看見程立已經被他們三人擋住,方師爺也鬆了口氣。隨即開口吩咐道:“鐵熊、鐵臂、鐵頭,把這小子拿下!”
魁梧如熊的大漢“鐵熊”,懶懶打個哈欠:“要我出手?他還不配。”
光頭大漢“鐵頭”摸摸自己腦袋,獰笑道:“老大不幹,我來。就讓這小子嚐嚐老子的油錘灌頂!”
方師爺喝道:“要活的!這人知道琉璃寶刀的下落。他若死掉,寶刀就找不到了。”
鐵頭皺眉道:“這麼麻煩?老子可從來只懂殺人,不懂抓人。”
兩條臂膀比大腿還粗的“鐵臂”嘲笑道:“笨蛋。抓人有什麼難的?打斷他的手腳,不就成了?”
鐵頭點點頭:“有道理。不過打斷手腳是很痛的。這小白臉弱不禁風的樣子,說不定會受不住痛死啊。”
鐵臂冷笑道:“他痛不痛,關我們屁事。”頓了頓,轉過頭來,聲色俱厲地向程立喝道:“小子,都聽到了吧?不想被打斷手腳的話,立刻跪下來交出琉璃寶刀,否則有你好看的。”
程立淡淡笑了笑。他看得出來,鐵頭和鐵臂是故意在自己面前演雙簧的。可惜他們演技並不怎麼樣,只讓程立感覺很乏味。
所以程立探手入懷,然後翻腕一亮。霎時間,琉璃彩光充斥八方,美麗得宛若夢幻。夏無病、夏玉寒、方師爺、鐵熊鐵臂鐵頭,還有那些弓箭手。在場幾乎所有人,都凝望着傳說中的琉璃寶刀,呈現出一片再明顯不過的心醉神迷。
“琉璃寶刀!這就是琉璃寶刀!‘洞天福地何處尋,月下琉璃登仙匙’。飛昇成仙,長生不死,永享極樂啊!”
方師爺喃喃自語,突然一震,率先恢復清醒。他厲聲喝道:“拿下琉璃寶刀,獎勵白銀萬兩!”
顯而易見,白銀萬兩這四個字,在鐵臂和鐵頭兩人聽來,絕對比琉璃寶刀更加吸引。畢竟什麼飛昇登仙長生不死之類的話,太過虛無縹緲了。還是白花花沉甸甸的銀子,來的更加實際。
兩人相互對望一眼,各自咧嘴獰笑。笑容未消,兩具魁梧身軀猛然騰空衝出,向程立猛撲。可是纔到中途,鐵頭突然狂笑道:“兄弟,不好意思了。”更不猶豫,飛起一腳,重重蹬在鐵臂的手臂上。
這一腳蓄勢而發,又猛又準。鐵臂根本來不及閃避,當場被蹬個正着,整個人向外斜飛出去。他氣急敗壞,破口大罵道:“你個王八羔子死禿頭,竟敢陰老子?”
可惜,不管鐵臂怎麼罵都沒有用。藉助這一蹬之力,鐵頭飛撲的速度再快了三成。彈指之間,已經衝到程立身前。雙爪齊出,抓住程立肩膀。十指發力,死死掐住了程立左右兩側的肩貞穴。隨即雙臂奮起一舉,赫然把程立整個人高高舉起,
這幾個動作快若兔起鶻落,一氣呵成。認穴更加準確無比。因爲鐵頭知道,自己那“油錘灌頂”的功夫雖然厲害,但敵人有手有腳,能閃會躲。假如打不中目標,那麼“油錘灌頂”威力再大,也是沒用。
所以鐵頭真正最可怕的,並不是他這顆比鐵還硬的腦袋,而是他的摔跤功夫。江湖上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和鐵頭對敵,千萬不能讓他的手沾上身。一旦被沾上,那就再也甩不開,死定了!
程立顯然從沒聽過江湖上這些話,所以看起來,他也沒注意過鐵頭的一雙手。電光石火之際,他已經被舉起。緊接着,鐵頭厲聲大喝,一頭撞上去!
苦練三十年的鐵布衫功夫,盡數凝聚在這一撞之上。威力足以破屋倒樹,裂石成粉!普天之下,能夠經得起他這麼鐵頭一撞的人,絕對寥寥可數。所以這瞬間,在場所有人無一例外,都覺得程立死定了!
高牆上那些箭手,已經在大聲喝彩。可是他們才喝了兩聲彩,一個個已經張口結舌,再也吐不出半個聲音。
因爲程立沒有被撞碎,反而是鐵頭的腦袋碎了——被一槍打碎。
無論誰的肩井穴被抓住,兩隻手本來都絕對動不了的。可是誰也想不到,以“地藏劫”暗物質黑氣護身的程立,根本不怕什麼點穴。
所以他的手還能動。不但能動,而且手腕一翻,已經亮出了麥林左輪。槍口頂住鐵頭的腦袋,輕輕一扣扳機。
沉悶槍聲被喝彩掩蓋,並沒有多少人能夠聽得到。但鐵頭腦袋爆裂,*飛灑的模樣,所有人都已經清清楚楚地看見了。
慘呼和掙扎都已停止,院落之中,氣氛沉悶得令人窒息。
程立翻身落地,四平八穩地站在那裡。漆黑眼眸裡全無表情,彷佛深不見底。
方師爺、夏玉寒、夏無病、還有鐵臂和鐵熊,以及站在高牆上的弓箭手……在場每個人,都在看着程立。每個人的心臟都在收縮,膽囊都在痙攣。
沒有人敢動,甚至沒有人敢說話。這個斯文白淨,比大姑娘小媳婦還秀氣好看的年輕人,赫然使得這些關外好漢們,打從心底最深處,產生出一股莫名的恐懼和震撼。
沒有人能夠發現,開槍之後,程立眼眸深處所流露的,是一種最深刻的厭惡和厭倦。
程立從來不喜歡殺人。但爲什麼,像鐵頭這些人,總也不肯好好說話,非得把別人逼到一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田地才肯罷休?用武力欺侮凌虐他人,當真就這麼有趣嗎?
暗地裡輕嘆了口氣,程立擡起頭來,把琉璃寶刀別在腰帶上,向四周環掃一眼。淡淡問道:“還有誰?”
沒有人回答。直過去好半晌,鐵熊才沉聲吩咐道:“老二,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