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潯打個示意葉浣免禮的手勢,懶得說話。
裴奕微不可見地蹙了蹙眉。人怎麼這麼早就放出來了?怎麼一放出來就四處亂轉?可他不好說什麼,與葉潯相形去了光霽堂。
葉浣站直身形,望着裴奕頎長挺拔的背影,眼神黯然,再看向葉潯大紅色窈窕輕盈的身影,目光變得怨毒。緩了片刻,她纔回過神來,隨兩人去往光霽堂。
那邊的葉潯剛踏上光霽堂的抄手遊廊,柳之南就快步迎了上來,匆匆忙忙地行個禮,便急切地打量着葉潯,又不管不顧地把人拉到一旁去,“表姐,你這幾日過得好嗎?”
這個二愣子。裴奕心裡沒好氣,視線淡淡瞥過柳之南,心說你表姐只是嫁出去兩日好不好?她怎麼可能過得不好呢?
柳之南意識到裴奕的視線,挑眉回望過去,用眼神對他說:你有沒有欺負我表姐?態度自然是不大友善。
裴奕自然是不能和一個小女孩計較,對葉潯頷首一笑,留了她與柳之南說話。那邊葉世濤已快步迎了出來,郎舅兩個站在一處寒暄。
葉潯與柳之南轉到一旁說話,“我挺好的,你放心吧。”
柳之南上上下下打量多時,見葉潯眉宇間盈着無從掩飾的喜悅,這才相信了她的話,笑道:“看你過的好我才放心。聽說楊家那個郡主又跑去宮裡了?”
“嗯,不過沒事。”葉潯言簡意賅地說了說那件事的原委,“她日後便是有心,也不敢再鬧出是非了。”
柳之南卻還是不滿意,連鼻子都皺了起來,“皇后怎麼不當即賞她一通板子奪了她的郡主身份呢?”
葉潯忍不住笑,“這樣就行了,總要看着她的出身發落,又不是平頭百姓。”
“平頭百姓纔不會似她那樣輕浮呢。”柳之南撇撇嘴,“我這表姐夫也真是,讓人看了兩次,就引出了這檔子事……算了,不說這些,他對你好就行了。我們去屋裡說話。”
葉潯攜了柳之南的手,一面走一面道:“是一直住在這裡,還是特地趕來看我的?”
柳之南笑起來,“自然是特地趕來看你的——你出嫁當日,我娘就把我揪回去了,說沒你管着,我不知要怎麼折騰,不放心。今日你回門,我從昨日就開始鬧,她被我纏得頭暈,只得準了。”
葉潯就道:“下午我們要去柳家一趟,怎樣都能見面的。”
“真的啊?”柳之南顯得比葉潯還高興,“那我用過午膳就去祖父那邊等着你!”
“好啊。”
柳之南又長長地透了一口氣,“這麼說來,你婆婆和我表姐夫都對你很好啊。”又擡手捏了捏葉潯的面頰,“我的潯表姐果然是人見人愛。”
葉潯忍不住笑起來。
柳之南先一步去了室內。
葉潯略等了片刻,裴奕和葉世濤走到門外。
“哥。”葉潯笑望着葉世濤。
葉世濤回以暖融融的一笑,“快進去說話。”
室內,景國公、葉夫人、王氏、江宜室都在座,葉浣和葉世浩垂首站在一旁,葉沛和柳之南則是笑嘻嘻的,後者既然來了,就也要蹭個紅包沾沾喜氣。
葉潯與裴奕一同上前去給長輩行禮問安。
景國公與葉夫人連忙讓兩人坐下說話。葉夫人做不來當着衆人提點孫女遵守婦德的那一套,只是笑呵呵地將葉潯喚到身邊,溫聲叮囑。
裴奕則逐一見過長輩和平輩,與葉潯認親的時候大同小異,不過是收禮、發紅包的事。
輪到葉浣、葉世浩,姐弟兩個俱是曲膝行禮,低聲喚“姐夫”。
裴奕也不多言,各給了一個紅包。
葉沛的小臉兒上洋溢着笑容,很是恭敬地給裴奕行禮,語聲甜甜的:“姐夫。”
裴奕看得出,葉沛與葉潯姐妹情分較深,態度便柔和了幾分。
柳之南隨之上前行禮,“表姐夫。”
裴奕聽着這一聲表姐夫倒是很順耳,笑着頷首,將手裡兩個紅包分別給了她和葉沛。隨後,他便與景國公、葉世濤去了西次間說話。
葉潯則與女眷去了東次間說說笑笑。
葉浣和葉世浩很識趣地找了由頭避了出去。
江宜室瞅了個空子,和葉潯低聲解釋:“祖父、祖母說總這樣拘着阿浣和世濤也不是那麼回事,和我們商議着解了他們的禁足。我和你哥想着,也不能關他們一輩子,就同意了,眼下只怕他們不惹事,正愁沒個由頭髮落他們呢。”
葉潯想想也是,會心一笑。
閒話一陣子,分男女開了席面。葉潯今日是正賓,坐在了葉夫人下手,餘下幾人按輩分排序落座。
用過飯,葉潯和裴奕盤桓到申時,道辭離開。
葉夫人握着葉潯的手,依依不捨的,“日後得了空我就去看你,你有什麼事就命人傳話回來。”
景國公在一旁附和地點頭。
“嗯,我也一樣,得了空就回來。”葉潯攬着祖母的手臂,看着祖父眼中的傷感,心裡也很不好過。嫁出去之後,終究是不同了,便是婆婆允許,她也不好三天兩頭地回孃家。
景國公看着孫女也是強顏歡笑,不想讓氣氛太傷感,大手一揮,“回吧。”
葉潯與裴奕稱是,相形離開,轉去柳府。
路上,葉潯好一陣子沉默不語。
裴奕心疼地握緊了她的手,那個家,必然是讓她又愛又恨的。
趨近柳府時,葉潯眼角眉梢飛揚起來,眼中閃爍着喜悅的光彩。
進了垂花門,就見柳閣老大步流星迎了過來。
“外祖父。”葉潯顧不上什麼端莊的形象了,快步走上前去,攜了柳閣老的大手,“您想沒想我?”
“這孩子……”柳閣老笑着拍拍她的手,“聽說你們兩個要過來,我就提前回府了,你說我想不想你?”說着話,對裴奕頷首。
裴奕行禮時正式改了稱謂,隨着葉潯喚外祖父。
柳閣老道:“路程不遠,走回去。”
葉潯笑着點頭,一面走,一面詢問府裡的大事小情,連自己放到魚缸裡的幾尾金魚、種下的花花草草都問到了。
柳閣老一一告訴了她,又道:“午後之南就跑回來了,數她能折騰。”說着話看向裴奕,無奈地笑了笑。
裴奕和葉潯都笑起來。
果然,進到柳夫人房裡,柳之南已等在室內,裴奕又給了她一個紅包。
柳之南因着裴家對葉潯的好,心裡莫名地跟裴奕親近幾分,笑着問道:“表姐夫,你還有沒有多餘的封紅?多給我兩個成不成?”
柳閣老和柳夫人都瞪了她一眼。
柳之南卻不服氣地嘟了嘴,“我表姐夫都沒說什麼呢,你們倒先急着替他省錢……”
裴奕輕笑出聲,又給了她兩個大紅包。
柳之南心滿意足地笑起來。
柳家人並不知道裴奕和葉潯今日會過來,晚間一切如往常,除了兩位老人家、柳之南,只有大爺柳岷江和江氏在家中。
老少三個男子在小花廳用飯,女眷則在東次間開了一桌席面。
飯後,柳之南給葉潯遞了個眼色,便先一步離席,跑去了西次間。
葉潯藉着下人撤下飯菜上茶的功夫,去了西次間,問道:“有話跟我說?”
“是啊。有個事也只能跟你說,在葉家又怕人聽了去。”柳之南附耳道,“昨日,淮安侯去見過我哥了,說想親眼見見我。你說我就讓他見見行不行?他要是認準了我是他的救命恩人,我也好開條件,讓他別依附徐閣老了,日後爲外祖父效命,是不是很划算?”
“……”葉潯無奈,並且無語,思忖片刻才道,“你倒是會算賬,於他可不像你說的那麼簡單。這就像你想狠賺一大筆錢,可他保不齊就會傾家蕩產。這事兒你別自作主張,要和你哥或者長輩商量商量。”柳文華雖然不分青紅皁白地護着他的妹妹,做事還是有分寸的。
“行吧,我再想想。”柳之南眨了眨眼睛,“你說的也是,我這是獅子大開口,他纔不會同意呢,要不然就讓他看着辦吧,到時也看看,我小時候的一錠金子能換來什麼。”
葉潯叮囑道:“反正你要記住,這件事一定要聽你哥的話。”
“放心,放心。”柳之南撇撇嘴,“祖父都快折磨死我了,我哪兒還敢再私自決定什麼事。”
葉潯這才放下心來,拉着她去陪長輩說話。
眼看着天色不早,葉潯和裴奕道辭,返回裴府。
兩人到了府中,急匆匆換了身衣服,便去太夫人房裡請安。
到了門外,有丫鬟上前來通稟:“徐閣老的夫人過來了。”語聲頓了頓,又補充道,“剛過來。”
葉潯訝然挑眉,哪有摸黑串門的道理?
裴奕神色倏然變得冷峻,嚇得丫鬟後退兩步。
葉潯側目看向他,他已不待丫鬟通稟便進了室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