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辰十九年二月二十八。
天光微亮,雲水別苑已是燈火通明。
稚蕊早已準備了洗漱之用具,一如此前一般侍候着她心裡的這位少爺洗漱了一番。
季月兒也早已爲許小閒整理好了此行的衣物用具,讓家丁們都放在了馬車裡。
雲娘此刻和許小閒坐在了西廂房中。
只有母子二人。
“娘知道此行兇險……這些日子娘一直在想,娘就你和不歸兩個兒子,現在、現在這樣其實也是挺好的,至少你還在娘身邊。”
“娘有些擔心……昨兒晚上還做了一個噩夢,兒啊,要不……要不就別去了,不歸,就不歸吧!”
雲孃的語氣很是低沉,臉上的神色也極爲緊張。
作爲大辰的皇后,她自然是知道景皇再扣留唐不歸的原因。
這些日子大辰在許小閒的治理下,雖然尚看不出很明顯的變化,但單單從朝中而言,她已能體會到一種全新的生氣。
而今的大辰朝,這廟堂之上的官員被換去了一半之數,也換來了新的氣象。
所有的官員們再沒有了以往的那種想要尋求某個大員庇護提拔的心思,從左右二相到下面的四五品的官員當真在認認真真勤勤懇懇的做事,做許小閒這些日子以來佈置下去的那些大事。
雲娘這些日子也想了許多,她當然是掛念着遠在景國當質子的那個兒子的,但若是因爲那個兒子而丟了現在身邊的這個兒子,顯然對她而言那將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她看着許小閒,眼裡滿是慈愛,慈愛中帶着淡淡的悲傷:“娘不能再失去你,大辰也不能夠沒有你!”
“娘以爲,將大辰之江山放在你的手裡,娘會更樂意,朝中的大臣們也會更歡喜,天下的百姓們也會更心安。”
“咱就不去了,等往後大辰在你的治理之下國力更加強大……再去讓景皇將不歸放回來,這樣更好!”
許小閒沉吟片刻,擡手抓起了雲孃的手來,“娘,你放心。”
“景國之行,我在一個月之前就已經作了許多準備。我的身邊有葉知秋,等到了耀月城之後,那裡還有一位高手孤燈下,就是月兒的外婆。”
“另外我會帶着來福一同去平陽城,你知道來福手裡的那些兵,都是咱百花鎮的特種兵,我會帶上三五百人,如果在景國真遇見了什麼意外,他們也是能夠護着我安全離開的。”
“這一次的景國之行,一來是爲了弟弟……他已經一個人在景國孤孤單單生活了十四年了,想來他的心裡是極爲念及大辰的。”
“他用他這十四年的美好歲月換來了大辰東部十四年的安寧,他對大辰是有着巨大功勞的,現在是該將他接回來,讓他成爲大辰的皇帝的時候了。”
“二來,我本身也想去景國看看,看看景國的風土人情,看看景國的經濟實力等等。對它多一些瞭解,也能知道大辰未來對景國的國策該如何去制定。”
“你就放心吧,孩兒不會有事。”
雲娘深吸了一口氣,眼裡極爲欣慰,這個孩子同樣沒有在她的身邊長大,他在涼浥縣那地方吃了那麼多的苦,非但沒有抱怨,反而還處處在爲自己、爲他那弟弟着想。
這便是懂事的孩子了。
可他現在又要離開,雲娘心裡當然是不捨的。
“無論如何你記住,若事不可爲,你定要安然而歸!”
雲娘也握住了許小閒手,“你是咱們家的主心骨了,娘還等着你回來敬孝道,月兒還等着你回來成親。另外昨兒個若曦來看了娘,她說了一個提議。”
許小閒一怔,他真有些日子沒有見過唐若曦了,“她說了什麼提議?”
“若是景皇爲難於你,她願嫁去景國和親。”
許小閒一驚,頓時就擺了擺手,“不行!”
似乎覺得自己的反應太過強烈了一些,他又道:“咱大辰目前是弱了一些,但也不是你們想象的那麼弱。如果他景國真敢對大辰不利……我一定會讓他吃到足夠的苦頭!”
“事情遠遠沒有到和親這種程度,大辰只要有我在,無論在何種情況下,都不會有和親這種事發生!”
“你叫若曦放一萬個心,對了,我啓程之後,月兒她們也將啓程返回涼浥縣……若是若曦在宮裡呆的無聊了,不如讓她隨着月兒她們去涼浥縣走走,就當散散心。”
“總之,你們都不要太過擔心,”許小閒咧嘴一笑,輕輕拍了拍母親的手,“孩兒我可是二品上的高手,另外,那縹緲步也初窺門徑,一般人可奈何不了我!”
……
……
這一餐早飯大家同坐一桌。
這一桌的早飯是稚蕊和季月兒一手操持的,就連季星兒都破天荒的起了大早,當然她啥都不會,就連燒火冒的都是黑煙。
喝着豆漿,吃着油條,還有幾道精美的小菜,若是在涼浥縣的許府,這時候便是極爲歡樂的時光,但今日許小閒便要遠去景國,就連季星兒似乎都少了許多胃口。
氣氛有些壓抑,許小閒咧嘴一笑:“別說,月兒這些日子廚藝見漲,比如這道涼拌黃瓜,味道就極爲鮮美。”
季月兒瞅了他一眼,“那是稚蕊做的!”
“……哦,那這一道呢?”
“都是稚蕊做的,我、我不過是幫忙打了個下手。”
好吧,幸虧不是季月兒做的,這女人天生沒有做菜的天賦。
“對了,”許小閒立馬轉變了一個話題,“李妞妞養的那頭牛,”
許小閒看了看季月兒的胸脯,此刻天色早,長安春尚寒,季月兒穿的有些多,看不出多少變化,但他這眼神卻落在了季月兒的眼裡,少女頓時羞的臉蛋兒一紅。
“牛奶這個東西是個好東西,它纔是最好的早餐,我的意思是你們回了涼浥縣,就讓李大爺家多養一些奶牛,往後早上都喝牛奶,更有美白養顏之功效!”
然而沒有人理他!
許小閒頓覺尷尬,稚蕊放下了碗筷,忽然問了一句和這牛奶毫無關係的話:“若是我去魏國,能不能請、請魏國皇帝出兵景國來幫幫你?”
“……不能!”
“爲何?”
“因爲出於國家的利益,魏國不會因爲某個人便向景國出兵,另外……你既然不想當公主,那便留在許府,這樣臉上的笑容會更多一些。”
稚蕊沉吟片刻,垂首,忽然覺得自己啥也幫不到他。
也忽然覺得這春天來了,許府裡的那些花也要開了,只是而今沒人打理,恐怕會開得有些亂。
那亂花之中,又該有蝴蝶翩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