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雲樓默默的收起了這封信。
“請大當家等我片刻。”
就在孤燈下的視線中,他調轉馬頭打馬而去,又片刻,他疾馳而回。
他的手裡也拿着一封信,他將這封信遞給了孤燈下:“請大當家也幫我帶一封信給他!”
孤燈下接過了這封信,仔細的看了看許雲樓,轉眼二十年過去,比起當年在蘭陵城初見時候,這位叱吒風雲的大元帥的身上沒有了曾經的蓬勃,他更顯沉穩,他也依舊在堅持着自己的理想。
爲了那公平二字,這十六年來他都隱居在龍虎山那茫茫大山之中,用從蘭瑰坊得來的銀子,居然又拉起了一支足足五萬人的刀騎。
“如果沒有許小閒這一着,我是說如果許小閒沒有去長安,沒有發生現在這些事,唐無妄也還沒有死,你是不是準備進攻長安?”
許雲樓沉吟片刻,“其實我很早就想進攻長安了,因爲這些年來我一直在看着,我沒有從唐無妄的身上看見我想要的變化……”
“而今大辰的這一切,比起離朝末年,好不到哪裡去。”
“那你爲啥按兵不動?”
許雲樓露出了一抹苦笑:“因爲魏汐在臨終前不允許!”
孤燈下大驚,“魏汐死了?”
“死了,生稚蕊的時候難產,稚蕊活了下來,她的命沒了。”
“……這麼說,她已經去世十四年了?”
“十四年三個月又三天。”
“爲什麼不將稚蕊交給我來帶?”
“因爲……這是魏汐的遺願……魏汐知道許小閒的身世,她說,稚蕊若是能夠嫁給許小閒是最好的,這算是化解了我和唐無妄之間的恩怨。所以我思來想去,將稚蕊送到了許小閒的身邊。”
“……但許小閒是我的外孫女婿!”
“多一個也無妨,畢竟他們纔是一同走過了那一段苦難歲月的人。”
“……可你卻希望許小閒死!”
“所以直到今天見到了大當家您,我才說出了魏汐的這一遺願……這並不衝突,如果許小閒沒那本事活下來……那時我就在長安,如果許小閒死了,我將帶稚蕊離開。可他沒死,還出乎了我的預料殺了回來,還贏了,那麼稚蕊繼續在他身邊就更好。”
“過些日子吧,”許雲樓頓了頓又道:“等許小閒能夠再從出使景國平安而返,我就會將稚蕊接去魏國,我那岳父大人會給稚蕊一個公主的身份,到時候再風風光光將稚蕊嫁給許小閒。”
“冬十五你準備怎麼辦?”
“估計他對我這個父親也失望透頂,所以他也繼續留在許小閒的身邊更好,或許他能成爲許小閒麾下的一員大將。跟着我……”
許雲樓自嘲一笑:“跟着我當土匪終究沒什麼前途可言。”
“何不歸順?”
許雲樓沉吟片刻,“許小閒說的那些東西頭頭是道,但究竟做得怎樣,我總得要再看看。”
“如果他做得不好……?”
“那稚蕊不會嫁給他,我依舊會帶兵去長安!”
“你終究不是個不辨是非的惡毒之人,那麼你告訴我,雲水別苑的那場火,究竟是誰放的?!”
許雲樓垂首,握着繮繩的手微微一緊,過了許久,他沒有回答孤燈下的這一問。
他拱手一禮:“我要走了,大當家再見!”
他打馬而去,帶着他的刀騎很快消失在了茫茫大雪之中。
孤燈下眺望着那戰馬疾馳而揚起的雪幕,深深的吸了一口,雲水別苑的那場大火裡,究竟還有着怎樣的秘密?
……
雲水別苑。
站在雲水別苑的那硃紅的大門口,季月兒仰頭望着門楣上的那幾個字,臉上露出了一抹燦爛的笑容來。
穿着一身雪白棉袍的女子此刻心裡有極多的感觸——
他長在涼浥縣,受惡奴欺主艱苦的活了十六年。
他忽然間像換了個人兒似的醒悟了過來,懲治了惡奴,拿回了許府,還奪得了鄉試的解元。
他令百花鎮舊貌換新顏,讓百花鎮的那些桃樹李樹當真開出了三種不一樣的花來。
百花鎮的春彷彿人間仙境,可惜他卻去了京都未曾看見。
涼浥縣的初步建設已經完成,按照他曾經所設計的圖紙,新的涼浥縣很大,規劃很整齊,周邊幾個縣郡甚至涼州州府的一些人都來到了涼浥縣,在涼浥縣安家落戶,開設了作坊或者張羅着生意。
那處位於鳳鳴原的子爵府也已經建好,裡面的裝飾也已經完成,本可以入住,但他還是沒有回來。
隨後從京都傳回了消息,才知道他在京都經歷過了那些驚心動魄之事,幸虧他福大命大,終究逃出生天,再又殺了回來,他又贏了!
這些消息令涼浥縣沸騰了起來!
因爲大辰攝政王,他依舊是涼浥縣的子爵!
涼浥縣的所有百姓,依舊是他的子民!
外公簡從書在得到這一消息之後和魏國宰相商淇瑞商老狂飲了三壇狀元紅,二人大醉。
次日酒醒,商淇瑞離開了百花鎮,返回了魏國。
三天後接到了許小閒來信,讓他們入京,外公並沒有去,他依舊呆在涼浥縣的縣府裡,說那裡很好,說要替他繼續看着。
自己一行在一千百花鎮護衛隊的保護下啓程入京,歷時二月,終於抵達了這裡。
終於可以看見他了。
他人呢?
季月兒回頭,站在她身旁的是依舊穿着一身紅裝的妹妹季星兒。
季星兒看見了姐姐那期盼的眼神,撇了撇嘴,“就這麼急的?”
“當然!”
“呵呵,他而今可不再是涼浥縣那子爵大人了!他可是咱大辰的攝政王!要我說呀,這男人有了權有了勢,再加上這京都那些迷人眼的亂花……姐姐,你可要有心裡準備的哦!”
季月兒瞪了季星兒一眼:“他纔不是你想象的那種人!”
“哼!”紅衣少女脖子一揚,“如果他真如以前那般重視你,關山明明已經提前入宮去告訴了他你將抵達的消息,爲啥他沒有出城去迎接你?”
季星兒捅了這一刀還沒過癮,她又捅了季月兒一刀:“就算是他身份高貴,出城去迎接你有失禮數,他在這雲水別苑外等你總是應該的吧?”
“可他人呢?”
“咱們在這門口站了半個時辰,都快變成雪人了,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