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魚的記憶是七秒。
人的記憶不知道能夠存在多久,但隨着時日的過去,長安城裡的百姓們在三兩天的津津樂道之後,終究被油鹽柴米這些瑣事給淹沒。
再加上那位風風火火在京都砍了三刀的許爵爺忽然之間就沒了動靜,人們對他議論的熱度便漸漸的降了下來,然後……然後再沒有多少人去尋思許爵爺後面又會做些什麼。
許小閒真的就這樣安分的呆在了雲水別苑裡。
在這隨後的三天時間裡,他沒有離開雲水別苑一步——
他似乎忘記了找長安梅氏的梅景榮當嚮導去遊遊長安,他甚至也沒有入宮去答謝嫺妃娘娘,自然也沒有用那金魚佩去御書房面見皇上,或者去後宮看看三公主和皇后娘娘。
就連羅三變起初也不知道許小閒怎麼忽然就偃旗息鼓了,直到某一天深夜姚日這竹竿從天而降。
“二狗子說盯着雲水別苑的至少有十八雙眼睛!所以,按照少爺你此前的交代,爲了穩妥起見,我一直等到二狗子將那些眼睛的規律弄明白了纔來,不晚吧?”
姚日揹着一張巨大的弓坐在了許小閒的面前,又道:“按照你的吩咐,現在所有人都已經就位,接下來咱們乾點什麼?要不要我帶着狙擊團去宮裡將皇帝殺了?”
許小閒頓時就擡頭看向了姚日,嚥了一口唾沫,“想啥呢?活膩了?這裡是京都長安!長安有禁衛十萬,皇家刀騎三萬,你倒是去殺皇帝試試?”
“嘿嘿,”姚日摸了摸腦袋,身子湊了過去,低聲說道:“你知不知道那十萬禁軍大統領也姓姚?”
許小閒一愣,頓時瞪大了眼睛,腦袋瓜子也湊了過去,“莫非是你哥?”
“不是親哥,是堂哥!”
這句話就讓許小閒對姚日刮目相看了!
“……爲啥他是十萬禁軍統領,你卻是那望城山的土匪?”
“我哪裡知道?”姚日兩手一攤,很是無辜的說道:“在收到你的消息前來的時候,我娘找了我一次,告訴了我這個消息……禁軍大統領叫姚書源,他是德妃娘娘當年手裡的大將軍。德妃娘娘當年是上石寨的大當家,其實我娘當年也在上石寨,只不過後來德妃娘娘率領三千上石寨的土匪隨着你爹走了,我娘留了下來,就是這樣。”
“上石寨在什麼地方?”
“漠北三州月亮州的上石山……現在是魏國的地盤了,再也回不去了。”
“這麼說你娘是在漠北三州丟失之後來的望城山?”
“差不多吧,反正我記的事情的時候就已經在望城山了。不是,這事兒又不重要,要不要我和我堂哥聯繫一下幹掉皇帝?”
姚日的眼裡是滿懷期待的光芒,因爲他娘咬牙切齒的告訴他,若是能夠弄死唐無妄,那當然是最好的。
但許小閒明顯冷靜得多。
且不論這麼多年過去,人家德妃娘娘是皇帝的老婆,你特麼要弄死她的老公……那德妃娘娘豈不是成了寡婦!
她能答應麼?
她不答應,作爲她曾經的手下姚書源豈會聽你這不知道哪裡來的一個堂弟的話?
這丫真特麼幼稚!
“別整這些沒用的,接下來你仔細給本少爺聽好了,是對狙擊團和關山望月還有羅燦燦所部接下來的任務安排!”
……
……
皇宮,後宮,長公主府。
偌大的長公主府的後院裡有一處佛堂,這裡是長公主府的禁地!
此刻,就在這座佛堂外的天井中的涼亭下,長公主唐羨魚與一名中年和尚相對而坐。
桌上有三碟蜜餞還有一壺茶。
唐羨魚給對面的這和尚斟了一杯茶,忽然一笑,問道:“那青龍寺的慧能大法師當真被許小閒給逮住了?”
“回殿下,貧僧親自去了一趟青龍寺,確定慧能大法師落在了許小閒的手裡……生死未卜!”
“這麼說……嫺妃娘娘豈不是失去了一雙眼睛?”
“殿下,嫺妃娘娘盯着北境之地的眼睛可不僅僅只有那慧能大法師這一雙!”
“哦……還有誰?”
“不知,不過去歲那位諸葛先生也去過涼浥縣,另外還有一個人去過涼浥縣。”
唐羨魚眼睛一擡,“誰?”
“也不知,但諸葛先生是跟着那人走的。”
“一問三不知……算了,法天,而今這些事都不重要,接下來最重要的是本宮想知道許小閒每天在做些什麼!”
唐羨魚的瞳孔一縮,言語陡然冰冷,“是每天!哪怕他入恭幾次,本宮都要知道!”
“貧僧明白。”
唐羨魚擡起了頭來,眼睛眯成了一條線,“嫺妃娘娘率先給許小閒送去了一份大禮……很明顯她知道慧能大法師落在了許小閒的手上,也很明顯她知道許小閒知道慧能大法師就是她的人……”
“憑她嫺妃娘娘的身份,憑長安梅氏的勢力,她居然向許小閒發出了善意……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不過這小子也謹慎得緊,入了那雲水別苑足足三天未再出門一步……法天,”
“貧僧在!”
“許小閒若是出門……派人殺了他!不可以是和尚!”
“貧僧尊命!”
“你走吧!”
這個叫法天的和尚看了看唐羨魚那凹凸有致的身子,起身雙手合十道了聲阿彌陀佛,他飛身而去,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唐羨魚這才深吸了一口氣,臉上的慍色忽然消失,她露出了燦爛的笑容,轉身衝着院角的那處黑暗中的桃樹嫣然一笑:“如此良辰美景,你就不出來陪本宮喝一杯?”
一個黑衣人從那黑影中走了出來,準確的說是飄了出來。
瞬息之間,他飄到了唐羨魚的對面,似乎嫌棄剛纔那和尚坐過有些髒,他撩起衣袖將那石凳子擦了擦才又坐了下去。
“若你想許小閒死,我去!”
“咯咯咯咯……”唐羨魚笑得花枝招展,“本宮怎麼捨得讓你去幹這髒了手的活兒呢?”
她又取了一個杯子,極爲優雅的又斟了一杯茶,那雙丹鳳眼一擡,雙目含情的望向了對面的這黑衣人。
“葉知秋,莫非你當真以爲我想殺掉許小閒?”
“你不是派了諸葛先生去涼浥縣意圖謀他的那些產業麼?”
唐羨魚臉上的微笑收斂,端起了茶盞,視線卻依舊落在葉知秋的臉上,突然問了一句:“你來到我身邊趕都趕不走,究竟是圖個啥?”
葉知秋沉默如水。
唐羨魚忽然暴跳了起來,她“砰!”的一聲摔碎了手裡的茶盞,怒吼道:“你究竟想幹什麼?來呀,本宮倒想試試大宗師是不是很厲害!”
唐羨魚刺啦一聲撕開了那薄如蟬翼的衣裳,葉知秋閉眼,起身,如鬼影般消失。
夜色中只剩下唐羨魚的狂笑在夜風中迴盪。
“來人!”
“去白馬寺給本宮叫兩個和尚來!”
“葉知秋,有種你繼續看啊!”
是夜,白馬寺死了一羣和尚。
許小閒當然不知道這些,他準備睡覺,明兒個該出去透透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