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顯然是個極好的主意,就連季星兒都認爲不錯,可季月兒卻搖了搖頭,“他無意爲官,其實就憑他前面的兩首詩詞,恩師就準備舉薦他的,可他拒絕了。”
周若蘭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
當今大辰,科考纔剛剛興起,大辰的官員依然以舉薦爲主,因爲科考需要層層選拔仿若過那獨木橋,實在太難出頭。
但舉薦不一樣,舉薦上去之後,受皇帝欽點,直接就可以面聖,若是殿前答對合了聖上的胃口,這官兒就看聖上怎麼去封了。
再不濟也是一縣之縣令,就像季縣令一樣。
若是再有幾分氣運,還可能一步登天直接被聖上冊封爲一州之知府,就像當今右相姜上游一樣,那可是大辰學子們心中的偶像——
大辰二年,年僅二十二的姜上游受北都候羅浣溪之舉薦,得大辰皇帝聖恩冊封爲山南道贏州知府,又三年被陛下召回長安,任戶部侍郎,又三年官居戶部尚書,又三年官拜右相!
三十一歲官居二品,這顯然是官運亨通三步登天,所以這位姜上游姜丞相又被稱爲姜三步。
這舉薦就是第一步!
所以舉薦的名額無比珍貴,整個大辰,擁有舉薦資格的人也不過區區三十。
他們可都是這大辰皇朝的開國功臣或者朝中大員也或者大辰之大儒!
無論哪一種,都是天下學子們仰望都難及頂的大人物,可許小閒居然拒絕了!
“他是不是傻?”周若蘭震驚的瞪大了眼睛,覺得那許小閒當真是個傻子!
如此珍貴的機會他居然不懂得珍惜!天下文人,寫下詩詞文章無數,拼了命的去投遞給那些大人物們,那可是做夢都想着自己的詩文能夠入了這些大人物的法眼,能有個舉薦的機會,可許小閒他、他居然拒絕了!
“我曾經也這樣認爲,但現在卻不覺得了。”季月兒取了一方手絹擦了擦臉上的淚痕,露出了一抹幸福的微笑,看得周若蘭心肝兒一顫。
文青少女自己尚未意識到她已經踏入了許小閒的這個天坑,還正在向下滑落,越陷越深,難以自拔。
“爲何?”周若蘭極爲不解。
“不爲何,就覺得現在這樣……挺好。”
季星兒翻了個白眼,你挺着也不太好!
詩詞文章她不太懂得,但她從姐姐的這番話中已然明白了姐姐一往無前的決心。
姐姐是對的麼?
火紅少女不知道,她現在倒是明白了那許小閒極有才華,若是他真去了竹林書院的端午文會,他恐怕真能成爲這涼浥縣的第一才子。
可那又如何?
他終究有病,難說哪一天就死了,生命的長度戛然而止,何來生命的寬度?姐姐啊……
火紅少女深吸了一口氣極爲認真的看向了姐姐,“你可莫要爲了一時的衝動而悔恨一輩子!”
周若蘭連忙點了點頭,“文章是能夠當飯吃,但許小閒這碗飯能吃多久?月兒啊,他那碗可是隨時會破的,要不……咱們不急再看看?”
“對了,那日在定芳樓,他那婢女倒是給了我一張華神醫給他開的方子……若你堅持,我便回去取些藥送給他,那樣即便治不好他,這病情想來也能得到控制,啥時候華神醫再有來涼浥縣,咱們再請華神醫給他瞧瞧?”
季月兒無法拒絕妹妹和閨蜜的好意,便點了點頭望向了牆邊的那樹紅杏,“那就有勞你了,他那藥需要多少銀子記在我帳上。”
“能治好他就是天大的事,談什麼銀子……對了,伯母這次去長安有些日子了,何時會回來?”
伯母指的是季月兒她娘簡秋香。
“估摸得到七月。”文青少女趴在了桌子上,雙手撐着下巴怔怔的望着那堵牆,思緒兒似乎沒有在孃親的身上,她忽然咬了咬嘴脣,水靈靈的眼睛狡黠的眨了眨,牆的那邊有聲音傳來——
“來福,殺一隻雞,今兒少爺給你們做一道紹興醉雞。”
“稚蕊,把這些艾草浮萍攤平了曬好,你來推磨,呆會少爺我來點豆腐。”
季月兒回頭,“他回來了!”
季星兒的思維顯然沒有在許小閒回來這個問題上,她的眼睛也陡然一亮,“紹興醉雞,這道菜好像淡水樓都還沒有呢。”
“別去幹那事!現在咱們是鄰居了,你可莫要再去給我惹來麻煩!”
周若蘭不知道季星兒惹了什麼麻煩,她也望了望那堵牆,笑道:“這眼見着就快中午了,要不咱們也去淡水樓吃個飯?”
“不去,得快些將這院子收拾好。”
季月兒站了起來,又開始指揮着家丁下人們忙碌着,周若蘭悠悠一嘆,看了看這位頭鐵的閨蜜,知道自己說的那麼多話全然無用。
她已經堅定的愛上了許小閒!
並且在這條不知道通往何處的小徑上狂奔。
再也無法回頭,恐怕就連她娘也難以將她勸說上岸。
周若蘭起身告別走了,尋思將那方子的藥取了,明兒再給季月兒送過來。
這大致是她能爲這頭鐵的閨蜜做的唯一件事了。
季星兒也瞧了瞧那堵牆,嚥了一口唾沫,聽見了隔壁的狗叫聲,終究壓抑住了翻牆而過的念頭。
“姐,那我也回去了。”
“嗯,下午要不要來?”
“有啥事?”
“有來就去找一下謝木匠,請他來這裡看看,得打一些傢俱。”
季星兒撇了撇嘴,“好吧,你可答應過我的,必須得有我一個房間!”
季月兒俏皮一笑,“那你以後還和我比大小不?”
“哼,不比還不是比你大!”
季月兒瞪了季星兒一眼,“滾!”
季星兒仰着脖子就像一隻驕傲的火雞一般走出了這主院來到了前院,季月兒剛好坐下正想再仔細的看看這首【長相思、汴水流】,卻突然聽見了前院傳來季星兒的一聲驚呼:
“啊……!”
“誰?是誰薅了我的馬毛!”
“我要殺了他!”
季月兒一怔也起身來到了前院,看見的是一匹光溜溜的大白馬。
光溜溜的大白馬也正一臉委屈的看着季星兒。
隔壁正在點豆腐的許小閒手一抖,望了望這堵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