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州府,章氏府邸,書房。
涼州城阮氏家主阮行遠恭恭敬敬的站在章氏家主章雅風的背後,“伯父,許小閒正往京都而去!”
章雅風杵着龍頭柺杖,伸出一隻手來逗了逗那隻八哥,“你想說什麼?”
“……他而今可是大辰除了五大候之外唯一的一個子爵!”
“三公主入涼浥縣,在涼浥縣呆了足足三月之久!這足以說明三公主對許小閒是沒有別的意見的!那麼許小閒此去京都,皇上就極有可能下旨賜婚,他就真正成爲了三公主的駙馬!”
“另外,三公主帶了右相之女姜之慧前來,據可靠消息,這一次三公主還扮演了另擇皇商這個角色!而許小閒名下的所有產業、是所有,自然就包括了他的百花紙業,都被納入了皇商之中……”
“如此一來,咱們手裡的紙,恐怕就會被淘汰出局了!”
“小侄尋思,丟了涼州市場不算太可怕,畢竟許小閒的紙品產量有限,他無法佔據更大的市場,可皇商丟了……伯父啊,這可是一個不太好的風向!”
章雅風沉吟片刻點了點頭,他轉過身來看向了阮行遠,眉間微蹙,“這確實是個不好的風向,看來皇上也確實要對六大世家動手了,不過……來,坐下說。”
章雅風坐在了茶臺前,阮行遠和他相對而坐,煮上了一壺茶。
“去歲去蘇州爲潘氏家主潘長明祝壽,六大世家的家主齊聚,我們一起喝了一杯茶,聊了聊這位年輕的新貴。”
阮行遠一聽,眼睛頓時一亮,“伯父,這麼說六大世家將聯手對抗許小閒?”
章雅風咧嘴一笑搖了搖頭:“那時候他不過是個小小的男爵,封地也就一個小小的百花鎮,哪裡值得六大世家來聯手對付。”
阮行遠急道:“可他這轉眼就變成了子爵,封地也一傢伙納入了曾經的上陽縣和涼浥縣兩地!”
“行遠啊,目光要放得更長遠一些!就算他是子爵,就算他擁有這兩處封地又如何?北境之北的這兩個小小的破縣城算得了什麼?要放眼天下!”
章雅風捋了捋長鬚,老神在在的又道:“什麼叫放眼天下?就是不要去拘泥於一人、一事、一物、一小撮地方!作爲商人,丟失一處市場這算不得什麼,因爲那是暫時的!”
“看你如此心急,老夫就給你交個底……大辰而今的經濟命脈就掌握在六大世家的手裡,許小閒的那點財富算不得什麼。”
“潘府的那一場茶會,我們達成了一些共識,這個你就不必要知道了,你只需要知道六大世家之所以是六大世家,我們的着眼點根本就不在任何一個市場!”
阮行遠一愣,“那在何處?”
“倒茶。”
阮行遠恭敬的給章雅風斟了一杯茶。
“離朝即將覆滅之際,江南潘氏爲許雲樓和唐無妄的大軍提供了千萬計的銀子作爲軍費,老夫潘家也提供了足足八百萬兩的銀子,京都梅氏甚至直接幫助皇上打開了長安城的城門……總之,而今的六大世家都在那場風雲際會中作出了選擇!”
“這樣的選擇,就是投資,這個投資當然是成功的,它奠定了而今六大世家在大辰的地位和格局!”
“這樣說,你懂了麼?”
阮行遠知道章雅風說的這些事,但此刻再聽章雅風親口說出來,他便有了更深一層的看法。
“如此說來,伯父這一輪投資是……新皇?”
章雅風不置可否,他端起茶盞來微微一笑,“不要將視線放在許小閒的身上,他只不過是一枚就要過河的卒子罷了!”
“卒子始終是卒子,哪怕過了河,他依舊是卒子。雖然可以橫着走,但他只能走一步。何況他走的每一步……都在有心人的視線中,都在執棋之人的計算裡!”
“打理好你的產業,放棄涼州市場,等吧。等他去了京都,等……等新的格局開啓!”
阮行遠恍然大悟,這才明白爲何許小閒將百花紙業都開到了章氏的老巢,偏偏章氏卻沒有任何舉動的緣由。
原來章氏根本就不在乎許小閒作出的這些事。
原來在章雅風的眼裡,許小閒恐怕也是他們用來和皇帝較勁的一枚棋子。
“喝茶。”
“小侄明白了,謝伯父開導,小侄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
……
京都長安,雲安宮後花園,梅榭。
夕陽映照着殘雪,正豔的紅梅與殘雪輝映,煞是美麗。
梅榭中坐着兩個貴氣的女人,她們的視線並沒有落在那些美麗的梅花上,而是落在了眼前的這一盞茶壺上。
大辰皇后雲娘很是仔細的煮着茶,夏昭容很是認真的看着雲皇后煮茶,此間無聲,唯有茶煙嫋嫋。
雲娘斟了一杯茶遞了過去,這才擡起了頭來,透過朦膿茶煙看向了夏昭容。
“本宮知道你至今依舊對夏侯之敗耿耿於懷,本宮也知道你一定聽信了那些謠言認定了這件事是許小閒所做。”
“本宮請你來不是爲許小閒開脫什麼,而是要告訴你……若曦既然去了涼浥縣三個月才啓程回來,這足以說明若曦對許小閒是極有好感的!”
“若曦雖然過繼給了本宮,但你畢竟是她的親生母親!我想問問你,在你的心裡,究竟是女兒更重要,還是你那不知所蹤的哥哥更重要?”
夏昭容捧着茶盞卻沒有喝,她的視線落下,忽然自嘲一笑:“現在的東郡候名存實亡,臣妾……臣妾知道在這宮裡已經再無地位……所以許小閒究竟做了什麼,臣妾已經想開了,真相已經不重要了。”
“你能想開這很好,雖然夏侯不知所蹤,但你還有一個女兒,當然,二皇子唐不語這孩子未來究竟能不能入主東宮這不是我們能夠去操心的。我的意思是……女婿也算是半子,許小閒正在來京都的途中,到了京都之後,恐怕多有風雨,你身爲他真正的岳母,”
雲孃的視線變得嚴肅了起來,就像梅榭外的屋檐上吊着的冰凌一樣,有些凌冽,也有些寒意。
“你纔是他真正的岳母,我不過是喜歡這個孩子罷了。我想……你應該還沒糊塗到要將他置於死地這個地步吧?”
沒有等夏昭容表態,雲娘端起了茶盞來,又輕飄飄說了一句:“前歲你去了一趟涼浥縣的青龍臺,後來皇上和本宮也去了涼浥縣,便差點遇見了魏國銳士的襲擊……”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這件事是誰告知魏國的麼?”
夏昭容擡頭,“誰?”
“你知道了也沒用,因爲你而今已經沒有了可以憑藉的力量,除非……重振東郡候府!”
“姐姐可能幫我?”
“既然你叫本宮一聲姐姐……請喝茶!”
“謝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