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夜裡,涼浥縣官差盡出。
涼浥縣百姓們繳納賦稅這事兒解決了,季縣令已經召回了所有的捕快。
這些捕快當然知道解決這個大問題的是季家姑爺許小閒,他們當然對許小閒感激不盡。
以劉能爲首的捕快們在得到縣令季中檀的通知之後,他們兵分三路,滿城緝拿刺殺姑爺的兇犯,一時間涼浥縣人仰馬翻。
然而在鬧騰了一宿之後,莫要說兇人,胸毛都沒抓到一根。
四方城門已經封鎖,這涼浥縣就巴掌那麼大個地方,這兇人中了姑爺一箭,她能跑到哪裡去了呢?
雲來客棧。
地下室。
宋終宋蠻子目不轉睛的盯着雲十三娘。
鈴兒在給她包紮傷口,這一箭傷得極深,雖然塗抹上了掛門獨一無二的金瘡藥,但要痊癒也不是三五天的事。
等雲十三娘一身收拾妥當,宋蠻子說話了,就三個字:“爲什麼?”
“不爲什麼,鈴兒,退錢,這是我十三娘和許小閒的私人恩怨,他……必須死!”
“若我不同意呢?”
雲十三娘笑了起來,“那你也必須死!”
“你覺得你現在還能打得過我?”
宋終的話音剛落,一把寒光閃閃的劍就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陡然一驚,持劍者並非雲十三娘,而是……鈴兒!
“三品上!高手啊!好吧,兩位姑娘餓了沒有?外面天光微亮,要不用了早飯休息一下?”
鈴兒收劍,點了點頭。
宋蠻子這才長長的吁了一口氣走了出去。
“小姐,究竟發生了什麼?”
雲十三娘這才仔細的回想了一番,“這許小閒,好算計啊!他其實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他居然還算準了我今夜就要殺他!”
鈴兒一怔,“他怎麼知道的?”
“我不知道,但他在牀下藏了一個人!若不是這個人,他早就死了!”
鈴兒大吃一驚,許小閒在牀下藏了一個人……“這麼說,他今兒個一直在演戲?”
雲十三娘點了點頭,目光冰冷,卻有些疑惑,“他射我的那一箭,是可以正中我胸口的,那樣我就沒命了,可他卻只是射了我的手臂……”
“他就一書生,想來是沒有準頭的。”
雲十三娘搖了搖頭,“這力道不是書生能有,看來他有點底子,算了,不想這事了,這次失敗可就打草驚蛇了。”
“外面風聲很緊,這人……還殺不殺?”
雲十三娘眯起了眼睛“當然要殺,等我調養幾日,再殺!”
……
……
許小閒將弓箭掛了起來,他又仔細的嗅了嗅殘留在空氣中的味道,然後笑了起來——雲十三娘,想來就是李剛在信中提起的那位來自京都長安的水仙花了。
可爲什麼你不是用的水仙味道,而是玫瑰的味道呢?
來福怎麼在家裡?
這傢伙今兒個可是立下的大功,若不是他,我的小命可就沒了。
許小閒並不知道他的小姨簡春夏其實一直在看着。
若是來福沒有出手,她也會出手。
但她並沒有去追殺雲十三娘,緣由是她早已認出了雲十三娘所彈的那張琴——繞樑!
“知道要殺你的人是誰麼?”簡春夏看向了許小閒問了一句。
許小閒正在幫來福處理傷口,想了想,還是回了一句:“應該就是蘭瑰坊的雲十三娘。”
“那你知道雲十三娘又是誰不?”
許小閒一怔,“她理應是五花樓的水仙花!”
這個消息倒是令簡春夏吃了一驚,但很快她又釋然。
“我知道雲十三娘是誰!只是我不知道她就是水仙花,也不知道她來涼浥縣是爲了殺你……你這麼小小的一個人物,五花樓值得派水仙花來殺你?”
間春夏仰着頭,偏着腦袋仔仔細細的看着許小閒,表示了她的疑惑。許小閒整個人都不好了——老子一心想要低調的發財啊,我也不知道怎麼的就招惹上了這些敵人啊!
“你認識雲十三娘?”
“不認識,但我認識她的那張琴,大致能猜出她的身份來。”
“這樣啊……說來聽聽。”
簡春夏站在許小閒的身旁,揹負着雙手,像個小大人一樣將她所知道的事娓娓道來。
這張琴是大辰五大賢人之一的琴賢雲夢澤所有!
雲夢澤是誰?
他是大辰曾經的國子監祭酒,官居從三品,卻在大辰十三年被奸人所害,落得個抄家滅族的悲慘下場。
這張琴既然在雲十三孃的手裡,雲十三娘極有可能是雲夢澤的後人。
而云夢澤,是她父親簡從書的至交好友。
大辰五大賢人,簡從書正是書賢,只不過他被丈母孃的母親給搶去了龍虎山當了壓寨相公——這個消息令許小閒大吃了一驚,由此想來,丈母孃的父親肯定生得極爲俊美,他還被稱爲書賢,那麼一定是一位玉樹臨風的大才子。
丈母孃的母親彪悍啊!難怪季月兒這麼漂亮,原來這基因來自於她的外公。難怪簡春夏這小小的丫頭說話做事都像個大人一樣,想來是受了那位書賢簡從書的影響。
這位簡從書被搶了之後就沒有再去朝中爲官,而今夫妻恩愛,定居於蘭陵,過着閒雲野鶴般的生活——許小閒不知道這是簡從書的本意還是那位簡夫人的手段高明。
雲夢澤在大辰十二年來過一次蘭陵,帶着他的那張琴,那是五賢最後一次相聚,那時簡春夏才五歲。
她記得那張琴,也知道大辰十三年雲家的悲慘事。
作爲被抄家滅族的雲家,他的女眷被送入教坊司這是極有可能的。
簡夫人曾經去過一趟京都,卻沒有在教坊司中找到雲夢澤的女兒。而今想來,那時候她只怕已經被賣入了蘭瑰坊。
只是簡春夏也沒有想到雲十三娘會成爲刺客,她更沒想到雲十三娘要刺殺許小閒。
引起她主意的並不是雲十三娘有什麼異動,而是前院常威的那幾聲狗叫。
那麼現在問題來了,這涼浥縣的一個小小的許小閒,爲什麼會讓雲十三娘從京都而來殺他呢?
這小子的身上又有着怎樣的秘密?
小小的簡春夏自幼受父親文氣的薰陶,又被母親給翻來覆去的折騰成了二品下的高手,再被幾個師兄給灌輸了一些亂七八糟的思想,她的思維早已超越了同齡人,這也是她的父母敢讓她不遠千里從蘭陵跑來涼浥縣的原因。
她看向了許小閒,姐姐那麼聰慧的人,將月兒許配給許小閒,一定是看中了他的某個方面。
是什麼呢?
簡春夏來了興趣,她知道肯定不是許小閒的詩詞文章,因爲在姐姐的眼裡,詩詞文章屁用沒有!
“你準備怎麼對付雲十三娘?”
“當然是找到她,然後……”許小閒本想說先奸後殺,這話沒敢出口,“然後當然是問出這背後的指使者。我特麼又沒招誰惹誰,這是禍從天降啊!”
“若是她真的被抓到,能不能放她一馬?”
“她是來殺我的!”
“可她肯定是受人指使,再說……她真的很可憐,雲家恐怕只剩下她一個了,若是她死了,雲家的琴技也就失傳了。”
許小閒撇了撇嘴,“先抓到了再說吧,得看她配不配合。”
“她很漂亮!”
“漂亮又不能當飯吃,再說了,在我心裡月兒纔是最美的!”
這話讓簡春夏多看了許小閒兩眼,這人不錯啊,姐姐果然有眼光,月兒果然好福氣。
“五賢之中,我爹和雲伯父關係最好,我想雲十三娘活着也是爲了報仇,她如果死在了你手上,她的仇人就可安眠,而云家的仇,可就再也沒人去報了。”
“你幫我抓住她,我答應你只要她告訴我背後的指使者就放過她!”
“好,”小姑娘毫不猶豫的答應了,因爲這是季月兒的請求,另外她也很好奇這幕後的兇手,“一言爲定!”
“一言爲定!”
說完這話,許小閒開始給來福處理傷口,他手裡拿的是雲來客棧掌櫃李暉送給他的那盒金瘡藥——是用還是不用呢?
這玩意兒會不會有毒?
對了,雲來客棧!
雲十三娘是宋蠻子請來的,她會不會就藏在雲來客棧裡呢?
雲來客棧是掛門的一個聯絡點,極有可能有暗房!
許小閒心裡有了主意,得去一趟雲來客棧,去打草驚蛇!
收回了心思,他遲疑的又看了看手裡的這盒藥膏,朱重舉送來的金瘡藥被他給用完了,現在來福身上兩處刀傷血流不止……還是用吧,這傢伙這麼大個塊頭,正好試試看會不會被毒死。
用碘酒清理了傷口之後,許小閒將這金瘡藥塗抹在了傷口上,還極爲關切的問了一句:“感覺怎樣?”
來福躺在他的牀上,我特麼不過就是回來取點藥,哪裡想到今兒個有血光之災啊!
早知道找個算命先生算一卦,若知道有這等凶事,就算二狗子死了老子也不會回來啊!
還是少爺對我好,他用上了這珍貴的金瘡藥,莫說,這東西貴有貴的道理,塗上去之後就覺得涼絲絲的,似乎沒有那麼疼了。
“少爺,感覺很好,能不能多抹一點?”
許小閒撇了撇嘴,心想老子擔心萬一有毒你丫會死得更快。
“已經很多了,得省着點用,你不是說二狗子也只剩下半條命了麼?剩下的得救他啊!”
“少爺,小人忽然覺得二狗子死了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