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別院,他爲葉清嵐煎藥,卻不小心燙傷了手。趁着葉清嵐爲他塗抹藥膏之際,他抓住她的手,小心的問道:“清嵐,這是第十九次,嫁給我,可好?”
他至今還清楚的記得,當見到葉清嵐終於點頭的那一刻,他的心情是如何的激動,就連看外面灰濛濛的天色,也是亮堂堂的。
賀連城來到葉清嵐身旁,對慕容景正色道:“清嵐是不會嫁給你的,慕容世子你何必還要多費脣舌。”
“住口!”慕容景擡高了音量,怒目瞪視着賀連城,“這是我和清嵐之間的事兒,與你無關。賀連城,你是不是太自私了?你有什麼資格替清嵐做決定!是誰把她害成這個樣子的?這幾年她是怎麼熬過來的,你知道嗎?她雙目失明,無依無靠的時候,你在哪裡?她毒性發作時疼的渾身是汗,滿牀打滾的時候,你又在哪裡……”
“慕容景,不要說了……”葉清嵐緊緊抓着沈千沫的手,出聲打斷了他,“求你,不要說了……”
有些事,她並不想讓賀連城知道。
沈千沫越聽越心疼,抱住葉清嵐,輕輕的拍着她的後背,無聲的安慰她。
若是慕容景不說,她都不知道,原來這幾年,清嵐她爲了賀連城,吃了這麼多苦。
賀連城高大的身形微微一晃,險些站立不住。
慕容景這番話,就像是一把把鋒利的刀子,割在他的心尖上,讓他連呼吸都覺得疼痛。
他從沒有像現在這樣討厭過自己。
慕容景說的沒錯,他的確是很自私。
他不想她嫁給慕容景,就不管不顧的去搶親,他不想和她分開,就一門心思的把她帶上天山。
他在天山沉睡了三年多,一醒來便只想着怎樣把她據爲己有,卻不曾站在葉清嵐的角度去考慮過。
他之所以肆無忌憚,任性而爲,所倚仗的,也不過是她對他的喜歡罷了。可是從慕容景的話語裡面想像着她這幾年來所受的苦,賀連城忽然覺得,她的喜歡,他根本不配擁有。
“清嵐,對不起……”賀連城忍住想要把那個倔強隱忍的女子擁入懷中的渴望,柔聲道:“我會尊重你的決定,但是……我不會放棄你。”
這個看似冷靜堅強,堅不可摧,實則在感情上卻是執着單純,敏感脆弱的女子,是如此的讓他心疼。
這種心疼的感覺讓他撕心裂肺,以至於他的心裡此刻再也容不下其它。
他只想終其一生去保護她,照顧她。之前她爲他所做的一切,所付出的代價,所承受的痛苦,他將會用自己的餘生,傾盡所有,去溫暖她,去愛她。
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了葉清嵐身上,就連素來不愛管人閒事的煊王爺也饒有興致的挑了挑眉,等待着葉清嵐的決定。
雖然他有些不願意承認,但不得不說,賀連城和慕容景都還算是過得去的,兩人各有千秋。
這個決定,似乎不太好做。
葉清嵐垂下眼簾,沉默了良久,臉色仍是平靜無波,讓人看不出她心緒如何。只有沈千沫知道,她抓着她的手卻越來越緊。
她暗歎了一聲,也爲葉清嵐感到爲難。
她知道,葉清嵐雖然看上去冷冷的,總是面無表情,但是卻最不願意傷害人。
“千沫,帶我回墨門。”良久,葉清嵐纔出聲做出了決定。
儘管她說的不是很大聲,但這句話還是清晰的傳入了在場所有人的耳中。
沈千沫點點頭,含笑道:“好,清嵐,義父他正在驛館等你,咱們走。”
待煊王府的人帶着葉清嵐離去之後,偌大的城外空地上,便只剩下賀連城和慕容景兩人。
兩個不同氣質卻同樣俊朗的男子並排而立,看着葉清嵐離去的方向,久久都沒有出聲。
直到前方馬蹄揚起的塵土歸於平靜,天色也隨之漸漸暗了下來,慕容景才轉頭看向賀連城,漠然道:“她沒有選你。”
賀連城呼吸一滯,語調卻是淺淡,“她也沒選你,不是麼?”
“我不會放棄的。”慕容景握了握拳頭,似是在向賀連城宣戰。
“我也不會。”賀連城打量着他身上穿着的大紅錦衣,覺得很是礙眼,“今日之事,我不會跟你說對不起。”
“哼!”慕容景不屑的冷哼了一下,轉身便走,頭也不回道:“你以爲本世子稀罕你的道歉麼?”
“不過……我會跟你說一聲謝謝。”在他走到馬匹旁邊之時,賀連城在他身後慢悠悠的說道。
這幾年,要不是有慕容景的照顧,她又怎能順利的熬過來。如果她在這中間發生什麼意外的話,他不知道自己會如何。
慕容景腳步一頓,冷冷的迴應道:“本世子不需要你來道謝,清嵐是個好姑娘,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爲了她。”
說完,他便翻身上了馬,雙腿一夾馬腹,疾馳而去。
天邊最後一抹斜陽被羣山吞噬,原本如潑墨一般染紅了半邊天的晚霞也只剩下幾縷淡淡的餘暉。賀連城負手而立,許久之後才緩步走向旁邊正在吃草的馬匹。
天似穹廬,漸漸轉爲青色。一人一騎縱馬奔馳在官道上。那是去往北狄的方向。
賀連城相信,他還活着的消息,用不了多久便會傳到北狄。
雖然他並不想回去,但是他的母親還在那裡,既然他還活着,就不可以拋下爲人子的責任。
而且,在他已經決定和葉清嵐在一起之後,有一些事情,他必須要先處理妥當。
被擄走的新娘子成功救回,但是延平王府的這場大婚卻只能不了了之。
幾日後,孟元珩向西涼國攝政王慕容維和慕容昭提出辭行。
對於煊王府帶走葉清嵐之舉,慕容昭雖然有些惱火,不過眼見身爲新郎官的慕容景都沒什麼意見,他這個做爹的也不好多做干涉。
再說他對葉清嵐這個兒媳婦本來就不是很滿意,當日婚禮被破壞之時他會如此生氣,也不過是因爲丟了延平王府的臉面。如今既然煊王府有此請求,他自是樂得賣這個人情給孟元珩。
煊王府和墨門一干人等浩浩蕩蕩的回到了西北。沒過幾日,去盛京與寧嫿相聚的雲翳也回來了。
“雲叔叔!”王府後院,糰子撲進雲翳懷裡,親熱的叫喚着。
雲翳一把抱起糰子,捏了捏他的鼻頭,笑着說道:“小傢伙,兩個月不見,你怎麼沉了這麼多?小心變成個小胖子。”
糰子不甘示弱的也捏了捏雲翳的臉頰,軟軟糯糯的說道:“雲叔叔你也變胖了哦,是不是這些日子和嫿姨在一起,太舒心了呀?”
雲翳臉一僵,這小鬼居然連這個都知道,誰教他的?
瞄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笑的滿臉雞賊的百里笑,他咬咬牙,“百里笑,你小心教壞糰子,到時候看王爺和王妃會不會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