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珩……”沈千沫呆呆的望着眼前這個渾身緊繃,卻含笑面對自己的黑衣男子,一時有些愣怔。和暖的陽光透過周圍的樹蔭斜斜的灑在他身上,使得他那滿頭醒目的銀色髮絲泛着溫和的淡金色光澤。
這光澤雖然極爲溫暖和諧,可還是不可避免的深深灼痛了沈千沫的雙眼。
她擡頭覆上他更顯蒼白消瘦的俊顏。這棱角分明的俊臉本就瘦削不堪,如今更是臉頰深陷。不知爲何,沈千沫只覺得心中泛酸,幾滴晶瑩的淚珠已經不受控制的從眼角處滑落。
自煊王府那晚一別,他們竟是已經分別了兩月有餘。雪嶺墜崖那一刻,她曾經以爲,她和他今生再也無法相見。後來,她僥倖得救,以後的六十多個日日夜夜,她在腦子裡想過無數次兩人重逢時的場面,想着重逢時,她要對他傾訴的滿腹思念。
可是此時此刻,當他真實的站在自己面前時,她卻感覺如鯁在喉,竟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自認心志堅韌,從不輕易流淚,可是此時見到孟元珩隨風飄散的滿頭銀絲和掌心豪無血色的蒼白俊臉,她覺得自己的心臟像是被銀針狠狠的刺了一下,一陣鑽心般的疼痛從心尖傳至全身,眼淚便像斷了線的珠子,撲簌簌的往下掉。
“沫兒,你怎麼了?是不是在怪我來的太晚了?”孟元珩第一次見到沈千沫滿臉是淚的模樣,不禁慌了神,忙不迭的擡手拭去她眼角不斷跌落的淚珠,無措的問道。
沈千沫像是直到此時才察覺自己正在流淚,她忙伸手抹去臉上殘留的淚水,輕搖螓首,眉眼輕彎,朝孟元珩露出一抹熟悉的溫婉淺笑。
笑意雖淺淡,卻猶如這冬日暖陽,瞬間融化了孟元珩冷硬如冰的內心。他緊緊抱着她嬌小纖細的身軀,手上使力,一刻也不想鬆開。彷彿只要一放手,自己懷中這個他朝思暮想了兩個多月的女子便會再次消失一般。
孟元珩一手輕攬住懷中女子的纖腰,一手輕輕托起她的下巴。臉上斑駁的淚痕沖淡了她易容後平平無奇的輪廓,露出些許原本美麗清婉的容顏。他自懷中取出一條白色錦帕,小心翼翼的將沈千沫臉上那些遮掩住她原本容貌的痕跡拭去,隨即,一張他思念了無數遍,猶如刻在他心尖一般,熟悉而又美麗的嬌顏出現在他眼前。
“沫兒……”孟元珩癡癡的凝視着懷中這個他日思夜想的清婉女子,眼中滿是溫柔和愛憐之意。“沫兒……以後……我再也不會讓你離開我身邊……”
沈千沫這纔想起來,自己剛纔分明還是易容過的相貌。她輕輕一笑,原本還以爲能誆過他,然而結果並沒有。
感受到孟元珩眼中濃濃的溫柔憐愛之意,沈千沫只覺得這些日子以來的擔驚受怕和如履薄冰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此刻她只想靠着眼前這個男人的寬闊胸膛好好休息。
擡頭對上他癡戀的眸光,沈千沫雙手環住他精壯結實的腰身,從心底深處發出一聲滿足的輕嘆,柔順的點頭說道:“嗯,以後我們再也不分開了。”
孟元珩眼眸一亮,欣喜若狂,雙臂收緊,緊緊將她抵入懷裡,英挺的下顎輕輕摩挲着沈千沫頭頂的柔軟髮絲,微笑道:“好,沫兒,我們說定了,以後再也不分開……”
一時之間四周寂靜無聲,連山間的風聲都小了很多,像是也不忍打擾這對歷經磨難的戀人之間難得的纏綿時刻。兩人久別重逢,互吐心曲,情到深處便是旁若無人,似乎像是過了很久,但其實也就是那麼一會兒功夫。
孟元珩一點都不想被人打擾此刻他與沈千沫兩人難得溫馨靜好的時光,可是顯然某隻上躥下跳的小狐狸並不識相。待沈千沫感到手上有毛絨絨的觸感傳來,小乖已經奮力擠入兩人相擁着的縫隙中,嗚嗚吱吱叫個不停。
是小乖!
沈千沫面上一喜,掙脫孟元珩的懷抱,低頭看去。
果然,小乖兩條小短腿抓着她的手臂,一雙碧色的大眼水汽迷濛的望着她,明顯也是激動不已。而它的口中,正緊緊叼着一塊晶瑩剔透小巧精緻的血玉。它嗚嗚的叫喚着,向沈千沫和孟元珩二人展示着自己口中的玉佩,似是在向他們邀功。
原來小乖剛纔是滿山去找玲瓏血玉了。
“小乖真厲害。”沈千沫滿心歡喜,臉上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容,收好玲瓏血玉,抱起小狐狸,就在它的臉上親了一口。
玲瓏血玉能夠失而復得,她自然十分開心。或許潛意識裡,她也受了樓新月的影響,認爲這玲瓏血玉是歷代煊王妃的信物,沒有了它,就不能成爲名正言順的煊王妃。
小乖受到主人誇讚,叫的更加歡快,湊到沈千沫臉上,親了她滿頭滿臉,還時不時的斜睨幾眼臉色越來越不好看的孟元珩,滿是得意之色。
看,這就是做寵物的好處吧,可以隨時隨地想親就親,你就不行了吧。不過這裡這麼多人,就算你想親,主人也不會答應的吧。
孟元珩和小乖相處日久,自是有幾分明白它的意思,當下俊臉一黑,瞪視着小乖許是因爲找到了主人而瞬間變得囂張跋扈的臭屁樣子,那種久違的想將這隻小狐狸一把捏死的感覺又涌上心頭。
哼,剛纔要不是本王讓你去找玲瓏血玉,你會有這個邀功的機會?
等雲翳和嚴漠率暗衛和影衛趕到的時候,見到的便是這二人一狐旁若無人秀恩愛的景象,而他們周圍則是一羣或尷尬或傻眼或憤恨的圍觀觀衆。
地上橫七豎八躺着很多屍體,葉清嵐和百里笑挾持着樓新月,正跟剩餘的圖巴族八十多名護衛對峙,顯然這裡剛纔經過了一番激烈打鬥。
雲翳和嚴漠等人見到沈千沫活生生好端端的站在眼前,一時也是激動萬分。雲翳率先朝沈千沫揮揮手,興奮高呼道:“千沫,你沒事真的太好了!”
其餘一衆暗衛以嚴漠爲首,均紛紛跪下行禮。“屬下等見過王爺,見過王妃。”
見到這麼多故人,沈千沫也很是激動,人一多她也不好意思再賴在孟元珩的懷裡,當下便稍稍離開他的懷抱,轉而對雲翳等人淺笑打招呼。
而孟元珩懷中落空,顯然心情欠佳,一張俊臉已經黑沉的如同鍋底一般。離他最近的雲翳不出所料的接收到了來自孟元珩無數冰冷的眼刀,瞬間便感覺渾身冷颼颼的打了個寒戰。
他正想義正辭嚴理直氣壯地對視過去。千沫又不是他一個人的,他跟她也是朋友,久別重逢自然也需要問候一番的好嗎!可是一對上孟元珩帶着明顯警告意味的凌厲眼神,他很沒有骨氣的慫了。
這個沒人性的傢伙要是打定主意折磨一個人,那絕對是驚天地泣鬼神的。他還沒活夠呢,將來還要娶妻生子,享受大好人生的,可不想英年早逝。
思及此,雲翳立馬收起跟沈千沫一副親熱熟絡的表情,故作正經嚴肅的咳了一聲,說道:“王爺,這些人該如何處置?”
百里笑聞言,朝這個瀟灑俊逸的白衣公子投去感激的一瞥,簡直快要感動哭了。
終於有人想起他們了!
煊王和煊王妃你倆倒是顧自在一旁卿卿我我,你儂我儂了,他和清嵐師姐卻一直保持着高度戒備的姿勢,也是很累人的知道嗎。
孟元珩卻好像此時才發現周圍還有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人存在似的,摟着沈千沫的姿勢未變,他終於分出一點點注意力掃視了四周一圈,見到跌坐在地上正被葉清嵐拿劍指着的樓新月,眼眸中倒是現出一絲意外之色。
“原來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