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知個屁,六十歲的老爺爺,身上除了幾百塊之外啥都沒有帶,手機也沒有,難不成弄醒他問一問?不然別說出問題,即便不出問題,這手術費各種費怎麼辦?從科室裡扣,要吵死。”罵了一句髒話,忽然的,毛副院長雙眼一亮道,“對哦,你應該有辦法辦成吧?弄醒他……”
“你沒事吧?這多冒險,而且弄醒了意識都是迷糊的,能問出什麼事情來?”曹子揚搖頭道,“不行不行,本來身體就不行,再強行弄醒,只會弄巧反拙,出時候出了大問題,誰負責?我麼?”曹子揚可不敢做這傻事……
“那這責任醫院負?不行啊,曹醫生,曹主任,近來醫院不能出問題,我這在考察期呢!”毛副院長一臉鬱悶表情,“你看林院長都沒有回來,有的主刀肯定沒有醉,一個個怕承擔責任,這幫忘恩負義的東西,曹醫生你不會這樣對吧?”
曹子揚真不知道怎麼回答他,只能道:“我盡力吧,不過我估計幫不上什麼大忙。”
“行,不說了,進去吧,估計裡面已經準備好。”
曹子揚點了點頭,立刻的,毛副院長推開手術外室的門,先帶曹子揚去消毒室換了衣服,才進最裡面的手術內室。裡面確實已經準備好,那個六十多歲的老爺爺昂躺在手術檯上,傍邊站着三個護士,以及兩個醫生,都是戴眼鏡的,一個戴黑框,一個戴金絲,眼神很慌亂,很沒有安全感的模樣,毛副院長問他們準備好沒有,一個個都無精打采的迴應。
毛副院長道:“先幹了吧,怎麼着都好,人命關天。”
戴黑框眼鏡的住院醫問:“家屬來了沒有?”
“問個屁,沒有,你問曹醫生能不能把病人弄醒。”
曹子揚無語,這個該死的毛副院長又來這招。
頓時所有目光都投到了曹子揚的身上,大家都知道他上次配合給方楠做手術能起死回生,這是一種希望,或者說寄託。
曹子揚不可能說反話,因爲這樣等於眼睜睜看着病人去死:“先做手術吧,救人要緊,其它事別想這麼多,做好我們自己的職責,其它事讓毛副院長負責。”
戴金絲眼鏡的住院醫道:“現在做嗎?”
曹子揚點頭道:“嗯,現在,我在傍邊配合。”
毛副院長道:“我出去想辦法聯繫病人家屬。”
沒等大家有所反應,毛副院長就連忙離開了手術室。
看眼前的醫生和護士都還愣着,曹子揚道:“都幹嘛呢?趕緊動手。”
頓時,兩個醫生和護士忙碌了起來,至少有個主任在,出了問題沒那麼大責任,而且救人真的很重要,至少這幾個醫生護士不是那種見錢眼開見死不救的主,只是怕負責任。其實很多醫院很多醫生都這樣,不是他們黑心,怪只能怪這畸形的制度,是制度諸多制肘,加上病人親屬的不理解。
醫生是人,不是神,他們是活在規定的規則之內的,但這點很多人不理解。
當然,確實有些毫無人性見錢眼開的不得好死的無良醫生,但其實都不是他們所願意的,至少開始參加工作的時候不願意,他們的初衷不是要害人,是規則同化了他們,改變了他們。人之初性本善,就像一條河流,源頭的水黑了,中間的水能清嗎?如果只是中間的水黑,源頭的水不黑,那麼源頭的清水遲早會把中間的黑水沖刷乾淨的。
所以,很多悲劇的發生和製造都是罪在源頭,至於怎麼控制源頭,把悲劇殺死在萌芽狀態,就不是醫生能力範圍的事情了,醫生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證不丟工作的同時維持做爲一名醫護人員的基本原則,苦痛的是,有時候往往不能兩存,一邊是生存,一邊是良知,它們的博弈每天都在上演。
曹子揚在一邊看着他們忙碌,那場面雖然很恐怖,但做爲一名醫生,必須要去習慣。有人說,嫁老公,娶老婆,千萬不要找醫院工作的,其實有一定道理,職業習慣吧,你在她或他眼裡有時候只是一個個器官組合。這職業習慣是無法改變的,就像你找個送煤氣的,每天身上一陣煤氣味,你找個當教授的每天說話一套套,你找個搞刑偵的每天懷疑你這個那個,沒有什麼不一樣,只是缺乏發現而已!
當然,曹子揚更多的是留意老爺爺的狀況,看心電圖,以及看牆上掛着的彩圖!這內出血不算很嚴重,最悲劇的是骨折,胸骨折斷後往內插,與心室距離非常近,他們大概是擔心這個問題,所以才這麼心慌,因爲一個弄不好,折斷的骨頭插進去,病人直接就能嚥氣,去見上帝。
氣氛非常緊張,兩個醫生流汗比平常都要厲害,兩個巡迴護都擦不及,這點尤其重要,尤其開腔後,要是汗滴進病人體內,會非常麻煩,重則併發症,輕則發炎。
開腔後病人的情況不太好,心率在降,兩個醫生手發抖,看着曹子揚。不能袖手旁觀了,曹子揚只能走過去把了把老爺爺的脈,確實很虛弱,但不是要斷那種虛弱,他連忙對其中一個護士道:“去消毒室拿套針具過來。”
巡迴護立刻就辦,速度很快,當然拿的不是曹子揚的針具,這沒關係,反正用起來一樣。
給病人紮了幾針,病人的情況好了起來,曹子揚給兩個住院醫鼓勁道:“你們做你們的工作,不要停、不要慌,齊心協力,一定能夠和病人一起渡過難關。”
兩個住院醫相互對望了一眼,繼續忙碌起來,但就在這時候,手術室外面的大門被撞的嘭嘭響,不知道怎麼回事,巡迴護士出去看,半分鐘不到跑回來對曹子揚說:“曹主任,有人鬧事。”
“鬧事?”曹子揚很無語,雖然醫院經常被鬧事,但這個時間這個鐘點,而且關鍵是在做手術,要死人啊,“是什麼人在鬧?病人的家屬麼?”
巡迴護士道:“是另外的病人,腹部被刺了一刀,拍了片沒有傷到重要部位,正在手術檯上,有醫生在處理。”
“告訴我幹嘛?告訴保安啊,報警。”
“毛院長讓你出去一趟。
”
毛副院長叫自己出去?這是幹嘛呢?想了想,曹子揚對兩個住院醫說:“你們做你們的,不要慌,有事毛副院長會擔着,你們的責任是盡最大的努力救回病人。”
兩個住院醫都點了頭,曹子揚立刻往外面走,打開門,發現一走廊都是人,毛副院長被推在傍邊貼着牆,一個滿臉是鬍子的男人正在罵他,看見曹子揚出來,目光才轉到曹子揚身上道:“你是主治醫生?”
曹子揚道:“不是。”
“叫個主治出來,先給我弟弟看,不然我拆了你們醫院。”
這誰啊?這麼大口氣?曹子揚有點不想鳥他:“這沒有主治醫生,而且裡面在做手術,你們不要這麼吵,耐心等一等——”
曹子揚話還沒有說完,滿臉鬍子這傢伙一手就抽住曹子揚的衣領,惡狠狠道:“說什麼呢?讓老子等?知道老子是誰嗎?老子的姐夫是袁副市長,我實話告訴你,必須先給我弟弟做手術,否則我保證讓你們一個個麻煩纏身。”
曹子揚纔不管他是誰,如此不禮貌,別說只是副市長家的親戚,就算是副市長親來了又如何?
曹子揚冷冷道:“請放開你的手。”
曹子揚這口吻明顯是發飆的徵兆,毛副院長看在眼裡,急在心裡,連忙拉住滿臉鬍子這傢伙的一隻手道:“錢處長,這只是新來的醫生,不懂事,你不要跟他計較。”
錢處長沒有放手,反而對毛副院長說:“你放手。”
毛副院長非常鬱悶,原本一件事已經夠亂,現在又來一件,對方還如此霸道和胡搞蠻纏,毛副院長都不想鳥他,但沒有辦法,不能把事情鬧大,只能放手道:“錢處長,我們在這吵一天也沒用,讓曹醫生進去吧,儘快做完手術出來看你弟,現在不是正在處理嗎?沒問題,血已經止住,等會做個小手術就好。”
錢處長罵道:“等個屁,我就要他給我弟弟先做手術。”
走廊裡還有很多人,都齊聲喊着:“必須的,趕緊先做。”
毛副院長道:“你弟不會危及生命,有醫生在處理,就等一等,很快就好。”
錢處長道:“不行,必須給我弟先做。”
毛副院長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只能用眼神制止曹子揚,讓曹子揚別毛躁。
曹子揚真想一把甩開這個噁心的錢處長,這不難辦到,但這樣一來事情就要鬧大,可對方不放開他,讓他心平氣和肯定無法辦到,他道:“錢處長是吧?你在這拉住我多一分鐘,你弟就多等一分鐘,多危險一分鐘,你自己決定,是否放我回去手術室吧!”
錢處長沒有任何猶豫,直接拉着曹子揚走,想把曹子揚拉到他弟所在的手術室,曹子揚無法不甩開他了,很多人同時都圍過來,把曹子揚圍在中間,七嘴八舌連恐帶嚇,整條樓道吵翻了天,外面圍着許多各個科室的住院醫和護士,都在看熱鬧,有的在打電話搬救兵之類,而且這腹部中刀,必須報警,不然違反規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