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夏面帶一絲驚悚,呆呆的站在一旁,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做了,是去幫忙暴揍還是勸兩句。
面具人倒在地上,抱着腦袋,任由水墨畫一頓爆錘,等水墨畫撒完了氣,他才揉着腰站了起來。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換個地方我們聊聊?”
水墨畫不說話,冷笑着看着面具人。
長夏看了看兩人的樣子,斟酌了一下,試探的道。
“前輩因爲我的事,奔波許久,如今好不容易遇到個故人,能敘敘舊也是不錯吧。”
“年輕人很懂禮數啊……”面具人誇了一句,水墨畫這才點了點頭:“好。”
一行人離開絕地莊園附近,站在莊園裡沉思的人偶師擡了擡眼皮,向着這邊看了一眼,而後繼續陷入沉思狀態,最近這裡不時的會有人來,只要不來找麻煩,人偶師都懶得管了,那些來窺探的人,打出狗腦他也不會多看一眼。
要不是察覺到方纔的動靜,來的可能是個高手,他都不會浪費思考的時間去擡一下眼皮。
水墨畫一行離開千里之後,在一座普通山峰的山腳下,打開一扇石門,進入山腹。
“這裡是我在離都附近落腳的地方,非常安全。”面具人話音落下,伸手覆蓋在面具上,輕輕摘下了面具,露出一張中年人的面孔,而他的額頭,有一枚疤痕構成的詭譎符文,散發出古怪的氣息,讓人看他到他的真容之後,轉身就會忘掉。
水墨畫望着對方的面容,目光復雜,因爲她都無法記住對方的面容,甚至在看到真容之後,腦海中曾經的記憶,任何出現過對方的地方,面容都慢慢的淡去,化爲空白。
她心中莫名憤怒,惱怒對方不經她同意,就化去了記憶裡的面孔,伸出手揮出去,手掌就要抽到對方臉頰的時候,卻忽然收斂了力道,變成了輕撫對方的臉頰。
“解奇正!你至於這樣麼?”
暴怒的低吼,到最後一個字落下,就變成了無奈的哀嘆。
她拍了拍吃瓜羣衆長夏的肩膀:“你去自己休息會吧,我跟老朋友敘敘舊。”
等到長夏進入裡面休息,面具人才緩緩道。
“初柔,我說過了,我們都有自己的堅持,你爲了沐氏,化去己身,成爲了自己的一幅作品,而我,情況比較複雜,如今能活着,只能這樣做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不是說這種禁術,是不會用到的麼?”
“那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門內出現了一個與我們理念不合的人,他爲了自己的理念叛變了,在我施展秘法,神魂出竅,傳遞大荒消息的時候,他泄露了情報,我的肉身被人發現,不得已之下,我只能施展了禁術,抹掉了自己的面容,斬斷了過去。
從此之後,世間再無解奇正,只剩下一個無名。
所幸當時我不在大嬴神朝,發現我肉身的人,貪心作祟,又不願擔風險,將我送到了幽靈拍賣會,我被人救下送走,這才神魂歸位,逃得一命。
能逃得一命,又沒有鑄成大錯,害了同門,已是萬幸,我是門中無言者,身上揹負着的,已經不只有我的性命了,這是我的堅持。”
解奇正言語間沒什麼遺憾,反倒是多有慶幸。
初柔欲言又止,最後只剩下默然。
良久之後,她才低着頭喃呢。
“當年我不理解你,不明白你爲什麼要去放棄大好前途,做這個莫名其妙的無言者,後來沐氏蒙難,我爲自己做了一幅畫,兵解入畫,那時候我就懂了,我那時特別希望,你也能不體諒我,我心裡也會好受點……”
解奇正望着眼前之人,已經不復當年風華正茂,變成了一副水墨畫一般,他走上前,一言不發的將對方環在懷中。
初柔閉着眼睛,貼在對方的胸膛,一如當年一樣。
良久之後,初柔才喃喃道。
“你是專門來找我的麼?”
解奇正眼看老情人這般小女兒姿態,他到嘴邊的話,也噎了回去,說出來十有八九會被爆錘一頓。
咋說,說你們敢闖入那座被一個喪心病狂的傢伙,佈置的堪比絕地的莊園,你們絕對會死?
還是說那裡住的人,乃是我門中下一代傳道人,不,還有可能是下一代門主的人,你不能去?
怎麼說都不合適,解奇正沒有考慮,就果斷道。
“是,最近這裡很不太平,我不想你被牽扯進來,你當年靠兵解才僥倖逃過一劫,如今,你可是要以卵擊石,爲沐氏,爲楚朝報仇麼?”
“不了,沐氏該做的都做了,縱然楚朝覆滅,我沐氏兒郎,也可以說是頂天立地,問心無愧了,如今歲月荏苒,往事如煙,沐氏血脈已經徹底湮滅在時光裡,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位沐氏血脈,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她夭折了,大嬴神朝鎮壓天下,嬴帝端坐雲端,俯瞰蒼生,誰都不能將他落下雲端了,我只求能完成當年家主遺願,讓沐氏血脈不斷絕就好。”
“那你帶着那位年輕人來這裡幹什麼?”
初柔將長夏的事說了一遍,也說到了之前見到的那位沒有沐氏血脈的沐氏後人。
解奇正聽着聽着,五官都皺到一起了。
他可是知道,秦陽被斬顱飛刀斬殺之事,純粹是扯淡,秦陽若是真死了,盜門這邊早就炸了,他也知道張正義,這個身負不死神通的守陵人傳人。
當年張正義假冒秦陽的身份,然後被秦陽當場打死的事,他身爲無言者,自然是知道。
當年他遭了叛徒暗算,還是秦陽救了他,對於秦陽的事,他自然是尤爲關注,這些年來,他也在暗中幫忙,當一個隱形的護道人,處理一些秦陽沒發現的事,或者是一些意外情況。
可就算他一直在暗中,這些年也跟丟過不知道多少次了,這位野路子傳道人傳人,是他見過的最不按套路出牌的一個,秦陽到底是怎麼走到今天這一步的,關鍵部分,連他都追查不到。
這次聽說秦陽又被殺了,他第一反應就是張正義又死在他師兄手裡了。
回頭再結合過往的經驗,但凡是忽然冒出來個什麼人,攪出了風雨,掀起了波瀾,而秦陽又沒出來蹦躂,那這個蹦出來攪風攪雨的人,十有八九就是秦陽了。
別人不知道,他卻是知之甚詳,爲什麼?真要是有個什麼沐氏後人,跑到他的家門口殺他,他還能讓人家跑了,自己卻窩在家裡一動不動。
以他這些年對秦陽的瞭解,絕無可能。
所以這次這個所謂的沐氏後人,也有八成可能,就是秦陽。
聽初柔說起長夏的經歷,解奇正心裡也立刻明白,那個五行山的季無道,十有八九也是秦陽。
以前他還真沒想過季無道也是秦陽這回事,到現在他也不明白秦陽怎麼拜師到五行山,還成了山謙老鬼的關門弟子,五行山掌門的親師弟。
除此之外,秦陽到底化身多少人,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一想到可能是秦陽捲走了沐氏傳承,再加上和長夏之間的糾葛,他和初柔之間的糾葛,解奇正就一陣頭大,果斷裝死,什麼都不說了,這說不清楚,以他的身份,也不能說清楚。
“你帶着長夏,找個安全的地方,好好教授她吧,這裡的事情你別參合了,她要找的那個人,有機會的話,我會將他帶過去見你們,如今這裡太不安全了,前朝的人已經開始浮出水面,他們若是發現你們,想不被牽扯進來就不可能了,那些人是什麼德行,你應該清楚。”
解奇正說的含糊不清,初柔卻像是明白了什麼,點了點頭。
“好吧,你說的對,不能讓前朝的人,發現長夏。”
……
一直窩在莊園裡的秦陽,可不知道之前出現在絕地莊園之外的人。
一個是他當年隨手救下的無言者,一個是被他順手救了的長夏,他也不知道,當初沒拿走的那幅畫,是解奇正的老情人。
更不知道,解奇正在知道他肯定沒死的前提下,發現他沒去想方設法的搞死所謂的沐氏後人,就以此判斷,所謂的沐氏後人就是他的化身之一。
如今他早就忘掉了那位無言者,當年還覺得無言者竟然能被人抓了活口,還送到幽靈拍賣會當貨品賣,這無言者也是個渣渣,哪會知道前因後果什麼的,當年他可是連見都沒見一面。
外面的事,已經不是他的戰場了,他只是給別人開闢了戰場,順手破掉了其中一方的潛行,至於別人是要打出狗腦還是打出豬腦,那暫時跟他沒太大關係。
秦陽現在要忙着處理屍魁的事,屍魁即將甦醒了。
他對屍魁抱以厚望,期盼着以後有一天,他躺在躺椅上吸收大日精華,有人來搞事了,他連眼皮都不用擡,屍魁便會衝上去將對方活活打死。
他手下的這些人裡,基本都別指望他們能成爲靠得住的大佬了。
溫雨伯管事可以,天賦不咋樣,實力也不咋樣,又被金印拖累了那麼多年,成爲強者的希望不大。
黑皮吧,自從上次吞了龍血,到現在還沒甦醒呢,他倒是有希望成爲一號打手,餓瘋了的時候,實力直線飆升,一次飆升個兩個大境界都有可能,跟他施展十二魔劍的效果差不多,可惜,這種實力如同暴走,不太可控,平日裡也得保證吃飽,不然也是不安定因素。
唯一實力強的人偶師,自己的得意之作毀滅球都炸不死自己,這實力放到大荒也能排在頂尖強者之列,可惜卻是一個智障,只能對他寬容一點,萬萬不能對他抱有太大期望。
餘下的人裡,有經營青樓有一手的貨色,有經營情報網絡很靠得住的,也有整天想着勾搭男人吸取壽元的燃壽妖女,再要麼是被勾引的大老粗船員。
亦或者是惦記着船長純陽之身的管家婆……
掰着指頭一算,讓他們專精一樣事可以,可沒一個能扛起大旗的。
如今這位即將誕生於世的屍魁,就是他目前期望最大的一個了,那個能扛起大旗的人。
實力屍魁以後肯定會有,智商肯定不會太低,不懂的可以慢慢學,再差也不可能比人偶師還差。
現在需要考慮的,是怎麼將屍魁送出去,送到哪,這裡可不是適合他出世的地方。
要怎麼送也是個問題……
正當秦陽思考這些問題的時候,另一邊,最近如同瘋狗一樣的衛興朝,也得到了手下的彙報。
大帝姬竟然毫無動靜,只是不痛不癢的過問了一下,按理說,這秦陽對她可是尤爲重要的,從在北境的時候,到了回到離都,大帝姬的諸多事情,可都有這秦陽出力的。
以大帝姬的性情,斷然不應該如此平靜,她若是親自出手,可能大家都覺得挺正常。
“那秦陽沒死?”
一念至此,衛興朝立刻道。
“去,派人去找秦陽問問話。”
如今天子劍在手,做起事來,當然就沒那麼多顧慮了,只是問問話,而不是拿人回來問話,已經是給了大帝姬面子了。
只不過這邊的人剛走,還沒到秦陽的絕地莊園呢,就被人攔住,趕了回來。
“大帝姬這是什麼意思?如今牽扯到前朝,只是問個話,她都要插一手不成?”
“這……”手下欲言又止。
“說,都說了什麼?一字不漏的說。”衛興朝厲喝一聲。
“大帝姬派來的人說,秦陽乃是受害者,險些喪命,大人還要去問什麼?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如今知道了沒死,難道要拉出來替前朝的人補一刀麼?
還是說大人覺得,秦陽勾結前朝,故意引出了黃瑛,故意引出了那位虛空真經傳人……”
“行了,秦陽那不用管了。”衛興朝面色鐵青,打斷了手下的話。
但凡是腦子正常的人,都知道前朝的人處心積慮,斷然不可能像這樣被逼着暴露,給他們去查去追蹤的時間,如今前朝的人,若是知道秦陽沒死,能忍着不來掐死秦陽,都是能忍了。
再加上這句話萬一傳出去,秦陽再有個三長兩短的,他就是三張嘴也說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