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繼祖都覺得他欠全家的,因爲總有個聲音在他耳邊說,一家人辛辛苦苦勞動,都是爲了給他上學。他也一直以爲是的,所以格外的聽話,娘說什麼是什麼,哪怕他不願意,也從來不反抗。
這去縣學受學,一季是二兩銀子,一年四季是八兩銀子。畫兒供她吃住,除了買些紙墨書也花不了多少銀子,可是家裡就是不願拿出來。他教恆兒讀書大半年了,也差不多有二三十兩銀子,他全交了家裡了,可是家裡卻一個大子兒也不願拿出來給他讀書。
這難道是爲了他?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他?他不想再去挑明瞭說,只是起身出門。什麼也沒有帶走,淨身出戶。
姚氏被他的話氣到了,見他出門便在身後大喊:“你出了這個家門,就永遠別回來,死在外面,沒人管你。你以爲那個楚畫兒現在還能照應你啊?利用完你了,她給恆兒請了先生了,指望她還能給你錢活命啊!”
錢氏也跟在後面說:“她偷偷摸摸的請了先生,買了宅子。還讓你去縣學受學,就是要趕你走,你當她還理你啊!你當你還有用啊?走吧,走吧!走了就別回來。
”
楚老爺子是把一切看在眼裡的,畫兒這回是徹底不跟他們來往了。從前酒樓開張,她還請了他們全家,這次買了大宅子,居然都沒有給他們說一聲,直接接老四一家過去了。失算了啊!他沒想到他幾十歲的人了,連個小孩子都拿捏不住。
若是當年他們姐弟二人回楚家,他們能好好待他們,現在酒樓、大宅子、好日子,可不都等着他?後悔啊!現在這一切都成老四的了。
楚老爺子忽然一道靈光一閃,忙起身趕了兩步:“繼祖,你等等
。”畢竟是長房長孫,他對他還是抱有期望的,這弘忠考舉人是無望的,但是繼祖還年輕,說不定還有希望。這繼祖又不傻,若是沒有畫兒背後幫襯,他敢這麼淨身出戶?他錯過了一個有出息的孫女兒,可不能再錯過一個希望。
繼祖轉身:“爺,別勸我。我都這麼大的人了,自有打算。”
楚老爺子嘆了口氣:“繼祖,不是爺不給你錢讀書,是爺手裡沒錢了。上回你二伯還賭債,我棺材板也拿出來了。畫兒對你還是不錯,你去找畫兒,她肯定能支持你去讀書。”
繼祖已經無言了:“爺,你是去讓我問畫兒要,還是讓我問她借?”
“畫兒手裡有銀錢,她不在乎那幾兩銀子。只要你跟他開口,她會給的。”楚老爺子也沒有說明是要還是借,但是若是借,這個債務又會落到他們頭上。
繼祖怎麼會聽不明白這裡邊的話?便一笑:“爺,放心好了,我學費我肯定自己能掙到的。我這麼出了楚家的門,自是不會連累楚家。”
“繼祖,別說傻話,什麼出了楚家門?你是長房長孫別這麼不懂事兒,爺就當你鬧鬧情緒,這心情好了,隨時回來。這裡到了啥時候,都是你的家。有爺在。”楚老爺子又一副大家長的模樣。
“謝爺了。”繼祖心裡還是有些酸的,一家人就爺出來留他,說完,便卟嗵一聲往地上一跪,磕了個頭,“您自己個保重。”磕完起身,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這華小寶也帶着楚弘實一家到了村口,正等着繼祖。華小寶坐馬車上見繼祖過來了,便伸手拉了一把,繼祖藉着力,一躍上了馬車。
馬車噠噠噠的離開了稻香村。
這天黑了,畫兒見華小寶他們還沒有回來,一直魂不守舍的。這周氏走過來:“小姐,這屋子都打掃乾淨了,晚上想吃點兒什麼?”
畫兒這纔想起他們婆媳倆:“哦,這晚上不用弄了,你們也累了一天了。一會兒我大哥和小寶回來了,我們去酒樓吃。”
“小姐,這都是家務事兒,不累!比我在山裡乾的活兒,那是輕鬆多了。”周氏一臉的笑容,從臉上確實看不出累了的跡像。
畫兒笑了笑:“這麼多屋子,一間間的打掃,哪有個不累的,你這是在寬我的心
。行了,你先休息下吧!”
這畫兒一臉的焦急,她生怕四叔他們出什麼事兒,這大冷天的,也不知道怎麼樣了?這來來回回的走,忽然聽到門外馬車聲,接着就聽到華小寶喊:“大小姐,大小姐,我們回來了。”
畫兒忙跑出去迎着:“回來了,回來了?我四叔四嬸呢?”
華小寶一臉的笑:“嘿嘿,圓滿完成任務。在馬車裡呢?詩兒小姐在馬車上睡着了,夫人抱着呢?”
畫兒忙打了簾,四嬸正把詩兒交給四叔抱下馬車:“四叔,四嬸,你們可來了。真是急死我了。”
這人都從馬車上下來了,陳氏活動了一個手臂,剛抱着詩兒,整條胳膊都麻了:“畫兒,你看,這又給你添麻煩了。”
“這說的啥話,都是一家人。快進屋暖和暖和去。”畫兒說着便把四叔一家請進了屋子。
陳氏打量着整個宅子:“這宅子真大,這花了不老少錢吧!”
畫兒笑:“這兒您不覺着眼熟啊!”
陳氏一驚,頓時心裡一酸:“這是你們家從前的那個宅子啊!好,好,好!這又買回來了。真好!”說着眼睛也跟着紅了。她從前是來過的,只是都是家裡出事兒的時候。頭回是畫兒娘過世,這第二回就是畫兒爹過世。所以想起來,都覺得傷心。
楚弘實手裡抱着詩兒,這看陳氏聲音都變了調:“她娘,今兒畫兒把這宅子又買回來了,是高興的事兒,高興些。”
“誒!高興,我可不高興着。如今畫兒能幹,我看着打心眼裡高興。”陳氏忙努力的笑着,把眼淚逼回到眼眶。
恆兒一下從屋子裡跑出來,一臉笑容:“爹,娘,五姐,我好想你們哦。”說着跑過來一下撲到陳氏的懷裡。
畫兒笑:“這樣多好!一家人就該住在一起!四叔,四嬸,這往後就住下了,反正這空屋子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