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元項此時自然是知道大事不妙的,都這個時候了,吳家和馬家留守在西都的人馬都沒有殺進宮來,恐怕城外的形勢已經不好了。
這時候憑着的就是一股孤勇,趙元項反而比平日裡更囂張起來,跳腳大罵道:“本王是父王的嫡出王子,好你個許司制,居然敢口出妄言,侮辱王子,本王看你是不想活了!杜相,你自詡出身名門,難道連這點禮儀都不懂了麼?還不把這個瘋女人抓起來,拉出去砍了。”
杜相在一邊乾咳着,許嘉彤說趙元項不是個東西,若是擱在往日,定然能治個大不敬之罪。可是今時今日,趙元項成了亂臣賊子,說他幾句又怎麼了,一個連性命都保不住的人,還怕人說麼?
何況杜相敏銳地覺察到,趙鈺一定還藏了一個天大的秘密,而這個秘密正掌握在許嘉彤手中,只待這一刻揭曉。
許嘉彤看向階下的將士,無論他們是禁軍還是叛軍,她的目光掃過他們時,都沒有區別,她看向叛軍時反而多了許多憐憫,彷彿他們是被奸人所騙的弱者。
“方纔你們也聽到了,盛王殿下並非王后娘娘所出,而是先王后義妹陳妃娘娘所出。而王后娘娘當年也的確是生下了一位王嗣的,可是既然盛王殿下並非吳王后所出,他又是怎樣成爲王后娘娘之子的?娘娘所出的那位王嗣又去了哪裡?我相信這些都是此刻諸位心裡所想的。”許嘉彤朗聲道。
當年趙鈺下了一步險棋,吳王后又何嘗不是,二十年了,看似是吳王后和吳家佔了上風,趙鈺被處處掣肘,可真正掌控大局的人卻一直是趙鈺。
玉階上下的人都安靜了下來,就是那些叛軍也將手裡的長戟倒下了一些,趙元項慌張地看着周圍衆人紛紛變了神色,肩膀顫抖起來。
許嘉彤繼續朗聲道:“當年王后娘娘誕下的是一位公主,她爲了鞏固自己的地位和權勢,試圖用從宮外帶回來的男嬰將其換下,致使小公主險些蒙難。不想此舉被王上所知,王室血脈怎容混淆,怎奈當時吳家勢大,王上不想讓百姓繼續顛沛流離,暫時將事情按了下來。在三年之後,用一直藏在冷宮中的陳妃之子,也就是如今的盛王殿下將其換下。王后娘娘換子在先,若非王上垂憐,她焉能坐穩後位,又焉能有眼前的這位項王?她早已不配爲王后,她的兒子又怎能等同於嫡出的王子?”
衆人開始交頭接耳地議論,趙元項大喊道:“本王的母后是堂堂正正的大同王后,當年……當年……不管怎樣,本王都是王后所出,王后一日沒有被廢,她都是王后,本王都是項王。”
許嘉彤趁熱打鐵地道:“難道你們就從沒有懷疑過這一切麼?同樣是王后娘娘所出,盛王殿下又屢立功勳,爲何娘娘一味偏袒眼前的這位項王,她對待盛王殿下,恐怕比對宮裡其他娘娘所出的王子公主還要冷漠吧?這不是爲了別的,只是因爲她一早就知道了內情,知道了如今的殿下是陳妃之子,是她最痛恨的女人的兒子。”
階下譁然,這樣就不難解釋這當中的區別的,方纔他們親耳聽見趙元項一口一個“賤人”的說那位已故的陳妃娘娘,這位陳妃最後又卒於冷宮,趙元慎居然還是被藏在冷宮的……可見當時吳家勢大,是如何欺辱、迫害她的。
而陳妃之所以會被吳王后如此忌憚,一定是深得趙鈺寵愛,尤其陳妃又是先王后義妹。大同舉國上下都知道趙鈺對戴氏情深意篤,是患難與共的夫妻,陳妃又是戴氏的侍女,想必當年也是時常能在趙鈺身邊走動,趙鈺待她又難免與其他人不一樣。
恰巧陳妃又生下了兒子,又是趙元慎這樣的,吳王后會不忌憚她,纔是有鬼……
“你們……你們……”趙元項厲聲道,“再如何,也只是一個廢妃的兒子,他算什麼東西。你們,還有你們,都是本王的臣屬,在這裡聽這個女人廢話什麼……”
前面的話是給趙元慎正名,也是爲了給下面的話做鋪墊,許嘉彤看向他道:“沒錯,就算娘娘有天大的錯處,只要沒有廢后,她就依然是大同的國後,他所出的子嗣就依然是嫡出正統。”
“許嘉彤,你終於承認了,你說這些有什麼用?都是廢話,本王本就是正統,你不是也曾經助我成事麼?”趙元項嘲諷地大笑。
趙元項刻意顯示着他的得意,無論如何,他就是王后之子,是這鳳凰宮中唯一的嫡出王子,誰都奈何不了他。
趙元項就那樣大笑着,周圍的兵士如死一般的沉寂,許嘉彤就那樣冷眼看着他在那兒一個人瘋狂大笑,直到他笑累了,笑不動了,停下來,看向她。
“可是如果連你也不是王后娘娘之子呢?”許嘉彤淡定地道。
“許嘉彤,你在說什麼,你是瘋了吧?”趙元項不屑地道。
衆人齊齊看了過來,許嘉彤對身後地人道:“把儷凰殿女官玉蘭帶上來,諸位,玉蘭是娘娘身邊服侍的老人了,她的姑姑也是娘娘的貼身宮女,無論是之前的小公主,還是之後的……另一位王嗣,出生的時候,玉蘭都在娘娘身邊。只是比起前者時她還只是個小姑娘,後者時她就已經是掌事女官了,許多事情由她說出來,是可信的。”
“許嘉彤,你說啊,說啊,我倒要看看你能說出什麼可笑的事。”趙元項對此嗤之以鼻,但他已經開始語無倫次,一會兒是我一會兒本王的。
有些人已經覺察出了許嘉彤話語中的異樣,她在說到吳王后的頭一位王嗣時明確了“公主”這一稱謂,而說到後面的這一位卻是用了“王嗣”,難不成……
杜相先一步想到了,他慢慢地擡起手,指着趙元項直髮抖,他沒有把自己的猜想說出來,心裡卻是明白的。
換子這種事,吳王后可以做一次,難道就不能做第二次麼……難不成趙元項也是……可是吳王后又爲何會如此偏心趙元項?反正兩個兒子都不是親生的,不是應該一視同仁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