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嘉杏明顯覺察到安姑姑對她似乎有些厭惡,不過王柔是正妃,她是側妃,妻厭惡妾,又加上她是許嘉嵐的妹妹,這樣的厭惡也是人之常情,算不得什麼。()
想到這些,許嘉杏釋然地道:“我就一個人,也用不上這許多東西,回頭姑姑喜歡什麼,只管先挑了去,留着賞人都好。”
安姑姑詭異地看了她一眼,眼底漸漸閃現出些許驚訝,難道許嘉杏並不知情?
也許是這樣,畢竟許嘉杏從前只是個不受寵的庶女,聽說定安侯府的二等丫鬟的日子都比她過得好,也許林氏一直瞞着她,怕她知道受不了,鬧僵起來,也是有可能的。
想到這裡,安姑姑對待許嘉杏也就寬和了一些:“你那位四姐可真是厲害,先頭巴上了王后娘娘,後來又巴上了戴家,這會兒又要進尚宮局了,也不知道她下一個會巴上誰,又要利用誰做籌碼。不要怪奴婢多嘴,許妃可要小心些,雖然是姐妹,可也不是一母同胞的,別被人算計了,還把她當作好姐妹。”
“我在項王府,她在尚宮局,恐怕日後見上一面都難了,利用不利用的就更說不上了。”許嘉杏笑笑把這話搪塞了過去,信任與否是比較出來的,至少此時她相信剛剛與她共歷生死的許嘉彤,多過王柔和安姑姑。
安姑姑也不強求,無聲地冷笑了一下,看來許嘉彤是將許嘉杏也瞞住了,等她知道許嘉嵐就在那輛馬車裡,一同入了府,看她怎麼想。
戴元冠頭七將至,許嘉彤一刻比一刻不安,到了前一晚,她輾轉難寐。
種種跡象之下,戴元冠很可能就是趙元慎,可若是不是呢,那他就是死了,她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可若戴元冠和趙元慎真就是同一個人,那他接近她就絕非偶然,目的也絕非他所說的那樣。那就意味着,他對她的好,都是假的,至少有很大一部分是假的。
許嘉彤一想到自己被最信任的人玩弄於鼓掌之間,就心痛得不能自己。她仰躺在榻上,大口地呼着氣,好像這樣胸口的威壓之感才能減弱一些。
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答案,也許明日的祭奠會是一個機會,她就不信她看不出任何蛛絲馬跡。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碧水進來服侍她梳洗。既然決定入宮了,就不存在爲戴元冠守節一說,她就還是戴元冠的義妹。這裝束上也就不必如至親那般披麻戴孝,可是一身素衣還是要有的。
許嘉彤換了一襲淺灰色的衣衫,髮髻上一支通體碧綠通透的翡翠簪子,正是吳王后那日賞賜的,面上只敷了宮粉,不施胭脂,眉間不用黛色,整個人看上去清減了許多,卻有着另一種超脫的顏色。
這大半年來,她的身子好了許多,已經不是初來時的平板丫頭樣子,如今已是身材玲瓏有致的少女,含苞待放。俗話說俏不俏一身孝,她這樣素淡的打扮着,給她平添了安穩沉靜之美,端莊之意也漸漸體現出來。
“姑娘,奴婢替您把腰帶束上。”碧水拿了白布腰帶過來。
“等一會兒到馬車裡再系吧,還在府裡,就別讓別人忌諱了。”許嘉彤嘆了一聲。
許孝祖派了張管家送了奠儀過來,很是豐厚。許嘉彤謝了收下,讓小廝直接放到馬車上去了。
如今全西都的眼睛都盯在她這個未亡人身上,戴家已經將四分之一的產業都給了她,她若是連這點奠儀都不拿出來,只會白白惹人笑話。
許孝祖這麼做不是體諒她,而是要給定安侯府臉上貼金。
馬車還未行至戴府,就看見一輛輛馬車前前後後地排着,每一輛上都帶着白花或繫着白帶,車伕腰間也都束着白巾。早知道來祭奠的人一定很多,只是沒想到竟然有這麼多。
有個小廝走了過來,對車伕車裡客氣地道:“可是四姑娘?趙總管請您的車駕跟小的來,從旁邊這條路繞過去,不必在這兒排着。”
“今日是戴爺頭七,戴爺最是想讓手下的人守規矩。我就不走這特例了,在這兒排着,已盡哀思。”許嘉彤客氣地婉拒了。
許嘉彤此刻沒這心思享受這樣的優待,何況她如今早小路已經走除了陰影,實在是不敢了。
那小廝也不糾纏,回去覆命了。許嘉彤透過薄紗幕簾看着那些車駕,心裡漸漸緊張起來,夜裡的憂慮又一次襲上心頭。不知道戴家的人能不能讓她看看棺材裡的“戴元冠”,看了之後,若是,該如何,若不是,又該如何……
“姑娘,您可一定要節哀啊。”碧水看她神色出事,生怕她想不開做出什麼傻事。
許嘉彤木訥地看向她,半晌才恢復過來:“他若是真心看重我,他死了,也會希望我活得好,只要是他想的,我就不會辜負他。若他待我並非真心實意,我也自然沒有必要爲他失了性命和體統。”
戴府被燒成了廢墟,但爲了祭奠戴元冠,這幾日盛王府和戴家的工匠連夜搭起了靈堂,又把後面幾間之前買下來的民居拆掉院牆打通院落,用來待客。
雖然事屬倉促,功夫做得很是粗糙。可畢竟剛剛發生這樣的災禍,誰也不會計較這些虛的。
許嘉彤步入那靈堂時仿若隔世,她腳下踩着的地方是戴家原先的正廳,如今卻只是現搭建起來的靈堂。那雕花木柱不見了,後面小窗裡能望見的亭臺樓閣也不復存在,還有什麼是在的呢。
“許四姑娘上香。”靈前的小廝喊道,之前戴家幾位場面上的人都已經上了香。
許嘉彤一下子只覺得腿上被灌了鉛一樣,千鈞萬鈞般的沉重,她一步步挪到靈前,不用矯揉造作,就已經熱淚盈眶。
周圍有人對她指指點點,大體說她就是那個和戴元冠定了親的姑娘,還得了戴家那麼大的家業,倒是沒有什麼過分的言辭,就是有此刻她也不會聽在心裡。
許嘉彤上了香,那小廝上前來替她將香插好,本是要叫下一個人上前來,卻發現許嘉彤一雙含淚的明眸直直地盯着棺木發呆,竟是沒有退到一邊的意思。
那小廝看情況不對,立刻求助地看到正在戴家族親裡周旋地趙棋允,走了過去,捅捅他:“趙總管,您看那位……這可怎麼辦,萬一砰的一聲……”小廝的眉毛皺得在眉心打了個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