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府一向戒備森嚴,裡裡外外有許多的戶外和帶着功夫的管事,獨獨連接後院的這座下人們“住”的小院,因着戴元冠和一些府內機要之事出入,這裡明着是沒有什麼人的。()
這裡有的是機關,印象裡還有一個躲在暗處的人,那人有一雙犀利的眼睛,那日許嘉彤記得,她和戴元冠穿過院子的時候,有一扇窗拉開了一下,那人看了出來,而戴元冠回視了一下,目光一觸,那扇窗就關上了。
可是這一回許嘉彤進來,非但那人沒了動靜,她嘗試着一間間的屋子大致走了走,也沒有看到他的蹤影。
好在戴元冠藏鑰匙的暗格沒有變,她順利地拿到了鑰匙,悄無聲息地進了戴府。
戴府裡靜悄悄的,她小心翼翼地避着人,生怕被發現了。她甚至在想,萬一她被露了行跡,是不是可以說是趁着門房不留意溜進來的……
可是她躲了好一會兒,慢慢發現她根本不需要躲,這一路上是當真一個鬼影都沒有。初時她還以爲那些明裡暗裡的人都藏到了暗處,可是她細細留意,發現這後院竟像是有一月半月沒有打掃的樣子。
角落裡、窗棱上都落了許多灰土,上面一點印子都沒有顯然是許久沒人呆過了。這一點不像龐泰所說要除舊佈新,準備婚儀的樣子。
許嘉彤膽子大起來,按照記憶裡的方向,向那湖心島走去,這一路上竟也是如此,還有那小湖邊的船伕也不見了。
“這諾大的戴府竟然就剩下咱們哥兒幾個了,好好看看這天下第一富的宅子還真不錯。”有個粗衣男子大聲道。
許嘉彤一驚,趕忙向後閃身,躲了起來。她身後有個院子,她藏身的角落前有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剛好掩住身形。
那邊的人又說起話來,許嘉彤方纔猛然聽到聲音,嚇得一顆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兒裡了。
這時候她站定了,仔細分辨才察覺到那些個說話的人離她很遠,周圍還伴隨着一些擡擡搬搬的聲音,因是幹粗活的,體力強健,說話聲音也比尋常人大,這才傳到她耳邊就好像是在離她不遠的地方說出來的一樣。
另一個聲音聽起來同樣粗重洪亮的男子也笑道:“是啊,聽說這府裡的主子帶着那些個管事去別的地方搗騰銀錢去了,要趁這個機會好好修繕一番,這才便宜咱們幾個。要是平時,縱使能進來做活,主子和管事的都在,咱們也不好這樣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許嘉彤躲在那裡,只能從枝葉間隱約看到他們的背影,這二人身邊還有一個身形胖一些的一直沒有說話。
“可是我怎麼瞧着這麼怪?說是要重新修繕,可是這麼大的府邸,總不能都不多派幾個人守着吧?要不是咱們幾個老實,這東西偷出去了,也未必有人知道。”
“說什麼呢,敢偷戴府的東西,你不想活了?”
“我也就是說說,不過話說回來了,雖說是要重新修繕,可這些東西也還不至於都不要了吧。畢竟都是好東西,咱們在別的大家子做活的時候,人家家裡的不用了的,也多數是鎖到庫房裡而已,哪有這樣說出手就出手的……”那人嘀咕着。
旁邊那一直沒有說話的人大聲咳嗽了兩聲,站了起來:“你們兩個有完沒完了?歇會兒腳就扯出一大堆的話,趕緊幹活。”
那二人趕忙賠笑,說了好些句好話,其中一人道:“這東西搬出去了,總要有新東西補進來,還有這園子也總要修繕。您給透個風,咱們還能在這些事兒裡面混口飯吃不?”
這意思就是想從後面的活兒裡吃些油水,他這一說,那人倒是先“嗯”了一聲。
“這事兒如今還說不好,可龐總管說了,到時候至少這搬運上的活兒還有的做。好了好了,快去幹活兒,這園子大又沒人,呆着真滲人。”
許嘉彤聽到他們的腳步聲和搬擡物件的聲音漸漸遠去,這才從藏身的樹後走了出來。
方纔那領頭的人說了,這裡之後還會請他們回來做工,許嘉彤略微放心了一些,許是人手抽調到了別的地方,也許是龐泰爲了節省府裡上下的開支。
龐泰不比趙棋允,面上看着憨厚,可是她曾也留意過,這人私底下恐怕是個雁過拔毛的。只是水至清則無魚,人至清則無徒,戴元冠能夠馭人,不介意罷了。
許嘉彤又在戴府轉了轉,那湖心島旁也沒了船伕,她也過不去,只得從後面又一路穿行了回去。
回到畫園,曹氏正急着找她,她連忙趕了回去。
“祖母,可是五妹妹的嫁妝出了什麼事兒?”許嘉彤問道。
曹氏頷首,嘆了一聲:“正趕上要分家,你三叔父說什麼都不肯拿出那麼多嫁妝來。你父親也正在氣頭上,林氏又是裝聾作啞的,這回五丫頭的嫁妝算是開了個大口子。我這些年也沒什麼積蓄,也沒法子貼補她。”說着遞了嫁妝單子過去。
“這些都和楊家說過了?”許嘉彤心裡是有底的,這單子看着體面,許孝賢那樣的人八成已經把話說出去了。
“就是因爲他已經說出去了,楊家的人都知道了,這要是變了,變得更好得還行,這一下子出了這麼大的窟窿,五丫頭嫁過去可就是個笑話了。”曹氏嘆道。
許嘉晴是三房裡唯一一個還算是不錯的,曹氏對她心有憐惜,心裡把她和三房的人分了開來,何況這樣的事兒傳出去打的可是許家的臉,曹氏對許老爺子的情義可是從來都沒有抹滅過的。
“這的確不太好補上,手頭也就只還有七八百兩銀子了。”許嘉彤粗略一算,這口子少說要三四千兩銀子才能補的上,即便是她前些日子沒有拿出銀子幫許連啓,也是不夠的。
“楊家有那樣的兒子,是不敢聲張這事的,可是難免要看輕了五丫頭。只怕她在下人面前丟了面子,以後的日子更不好過。”曹氏擔憂着,越是在這樣的人家面前,越不能失了體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