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如阿湘,這個時候都忍不住想笑,曹氏把許孝賢先說什麼再說什麼都猜了個正着。
“四姑娘在跟太夫人學管家、理賬,這些個丫鬟、小廝……”阿湘又學着曹氏的樣子“呵呵”了兩聲,“三姑娘的皓月居剛剛加高了院牆,填上了狗洞,這些人都是抽調過去看門護院的。三老爺、三夫人,奴婢在這兒等着您二位,是來說一聲,以後三姑娘那院子,除了太夫人、二老爺和二夫人,別人都是隻許進不許出。”
阿湘笑盈盈地看着他們,那樣子分明是在說若是他們進去了,也別想出來了。
“什麼?這……”許孝賢沒想到曹氏剛到府裡,一下子就掌了這麼大的權。
還是鄭氏反應的快,立刻笑道:“母親來了西都,要整肅一下府裡的風紀,也是應當的。老爺,一會兒咱們去給祖母請安。”
許孝賢一下子弄了個灰頭土臉,他在這兒折騰了好一會兒,也不見林氏或是許孝祖出來,估麼着都被曹氏支使着呢。
“嘉彤,咱們出去。”曹氏笑了笑,碰了許嘉彤一下,“這好戲還在後面呢。”
曹氏和許嘉彤走了出去,許孝賢一副剛擄起袖子要跟人幹架的樣子,鄭氏一臉的尷尬,只有曹氏和許嘉彤神態如常,看着他們彷彿根本不知道方纔發生了什麼。
“太夫人,四姑娘。”阿湘行了禮,退到了一邊。
“三叔父、三嬸孃安好。”許嘉彤也問了安,許孝賢和鄭氏要是裝作沒有看見就太說不過去了。
“母親,兒子兒媳給您問安。”許孝賢不甘地跟着鄭氏一起到。
“人後還是叫太夫人吧,省得你們叫得難受。”曹氏淡淡地看了他們一眼。
“母親,您說的這是哪裡的話,從前是我們的不對,可是如今不一樣了不是?您是長輩,也不好和我們這些小輩計較吧。”鄭氏舔着臉上前說,一口一個母親地甚是恭順。
許孝賢不甘,可是他也怕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惹曹氏和許孝祖不高興,萬一一不高興把他趕出去了,那許嘉晴的婚事能不能成還都不一定了。他算是看出來了,這楊家也是個愛面子的,能跟許孝祖走得近,不可謂是沒有淵源。
“母親,以前都是兒子的不對,可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如今嘉晴也要出嫁了,還要您老多提點。”許孝賢縱使再衝動,也不會覺得這禮儀規範和大體的上的事李氏能比曹氏強。
“五姑娘的婚事我自然會上心,可是你們這兩個做父親、母親的也一樣得上心,還有連平,不要做出不得體的事讓人非議。不然外人就會覺得我們許家上樑不正下樑歪,上上下下都沒個體統,連累了他們這些小輩,在婆家和岳丈家都擡不起頭來。嘉晴這嫁的好了,可這也只是個開頭罷了,以後的日子還長着呢,你們可明白我的意思?”曹氏鄙夷地看着他們。
曹氏對三房唯一看着還算是順眼的就是許嘉晴,她是一點兒都不懷疑有朝一日,許孝賢和鄭氏會做出什麼不得體的事兒來連累許嘉晴的。
“老爺,咱們也是得留意一些,咱們嘉晴可是還要生兒育女的。”鄭氏暗示着,嫁過去了不等於位子就穩了,的確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我知道了,我在外面纔不會……”許孝賢呵呵笑了兩聲,他有那麼蠢麼?還用的着面前這個小老太太來提醒。
“五姑娘的婚事你們放心,可是她的將來還要靠她自己還有你們兩個爭氣。”曹氏暗道算他們識相。
許孝賢在門口出了這麼大一通醜,暗處看着的幾個下人早就把話傳了開去,他們這幾人一同走到二門處就覺得衆人神色有異。
“三嬸孃,這次去覺孝寺可還順利?”許嘉彤問道。
鄭氏點點頭,謝謝她爲自己解圍:“順利,嘉晴得了個富貴命書,我已經抄了一份,差人送去給楊夫人了。”
“那就好,婚事已定,面子總要做足,我還想着選幾個力氣大又忠心的丫鬟跟着五妹妹陪嫁過去,也能少吃些虧不是。”許嘉彤建議着。
“這可使得?楊家會不會不高興?”鄭氏不是沒想過這個辦法。
可是楊仲天才是楊家的兒子,許嘉晴不過是個兒媳婦,不要說那些人傷了楊仲天,就是把人架開了,磕一下,碰一下,也會受到責難。
萬一楊家二老不高興了,對許嘉晴不好,那恐怕要比許嘉晴受制於楊仲天更麻煩。
“對,不能做另楊家不高興的事。嘉彤啊,出嫁從夫,這事兒你就別管了。”許孝賢是有兒子就夠了,根本不打算顧及許嘉晴的死活。
“三叔父,我是那種笨得會得罪楊大人和楊夫人的人麼?”許嘉晴不客氣地看了他一眼,“只要這些丫鬟有些來頭,讓他們輕易不敢動手,也不敢非議不就是了?”
“你這個老頭子,真不管女兒死活了?我們女人家說話,你一邊兒呆着去。”鄭氏也是忍無可忍,她從來沒有這樣違逆過許孝賢,可是這一次不同。
在許氏一族裡,進過宮的,和宮裡有過淵源得過好處的女人只有曹氏、杜氏和許嘉彤,杜氏已經沒了,就不算了。這曹氏和許嘉彤若是肯爲她們母女出主意,說不準還真能有別的出路。
“祖母,貞順夫人?”許孝祖問道。
“識得,她與我一同入宮,同在尚宮局,當年當今王后娘娘還是貴妃娘娘的時候將她指給威遠侯爲妻。後來威遠侯戰死,她托起了侯府和宗族,如今她的兒子也是赫赫有名的大將軍。王上和娘娘她擔起一族重擔,又將兒子教養成國之棟樑的功績,封她爲貞順夫人,免其跪拜,如今在宮裡,見着王后娘娘都是不必行禮的。”曹氏笑道。
大同開國之初,有幾個跟着趙鈺打江山的老將,或是太過專注功業,或是髮妻去世,到了大業方成時竟是無妻無子。趙鈺感念他們當年的從龍之功,除了在王爵、官職上予以封賞,還特意讓當時的吳貴妃也就是如今的吳王后挑選宮中女子指給他們做正妻。
當時的威遠侯已經五十多歲了,貞順夫人只有二十歲,她嫁過去五年,還懷着身孕的時候,威遠侯就因舊傷復發而撒手人寰了。貞順夫人生下了遺腹子,威遠侯族親稀少,又都是剛剛泥腿子上田的主兒,威遠侯留下的家業在他們手裡眼看着一天天地敗落下去。
那些個族親都灰了心,冷了意,又看着貞順夫人尚且年輕貌美,不忍心拖累她,就勸她改嫁。
可是貞順夫人卻不同意了,她一心一意地撫養着遺腹子,待孩子過了週歲,她就開始學着打理家事,她每天都去鋪子裡跟着管事的學,有時候還要去威遠侯的故舊家借錢,無論日子有多難,她都是笑臉相迎。直到後來兒子長大了出息了,她也被封了貞順夫人,而得以頤養天年。
“祖母,您可否去拜訪一下貞順夫人,求她以她的名義送幾個厲害的侍女給五妹妹?人咱們可以自己去買、去挑,只要託她的名號就成。”許嘉彤道。
曹氏這時候竟也有一種茅塞頓開地感覺:“她倒是個熱心的,聽說這些年也幫過不少際遇不佳的女子,我這兩天就派人送帖子過去。”
“這真的能成?”鄭氏心裡一下子亮堂了許多,她和許孝祖不同,不可能爲了許連平就當許嘉晴已經是個死人了。
“只要貞順夫人點頭,沒有什麼不可以的。若是楊大人和楊夫人有意見,那就讓他們找王上和娘娘去。若是這幾個侍女裡有個節婦、烈女或是放出來的宮女什麼的,我倒要看看他們若敢爲難,是要把臉面丟到全大同都是麼。”許嘉彤這主意也是這回入宮纔想出來的。
宮裡宴賞上會遇到一些貴夫人,家世算不上重,封位也就是那麼回事,卻頗得人尊重。那些都是因爲一些美名被趙鈺或是吳王后封賞過的,旨在樹立大同女子典範,這樣的人不要說輕易被非議,就是真做了什麼不好的事兒,只要不是太過分,朝廷也會幫着遮掩。
豎起一個典範難,尤其是無法在朝堂沙場上建功立業的女子,朝廷可是不會讓她們輕易倒下的。
貞順夫人所賜的侍女,啓是輕易可以得罪的?鄭氏想了想也明白了個大概,頭一次對曹氏和許嘉彤生出感激來。
“嘉彤,這件事不管成與不成,我都要謝你。我和你三叔父還要回崑山,以後你五妹妹還要你多照應了。”鄭氏誠心誠意地道。
“您放心,您不說,我也會這麼做的。”許嘉彤笑道。
“不要淨說她了,說說連平,他的婚事怎麼辦?妹妹做了楊家的少夫人,他將來的妻子總不能是個尋常女子吧?”許孝賢不甘心地道。
一個女兒再好有什麼用,十個女兒在他心裡,也比不上一個兒子。就算這個兒子再不爭氣,他也是兒子。
許孝賢從前還覺得方家有些家業,許連平娶了方芯娘也不錯,可是他到了西都一看,哼哼,方家,算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