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英此時心裡很是鄙夷,許嘉彤好歹是個嫡女,珍嬤嬤當年連個姨娘的位子都沒爬上去,許嘉杏就是個婢生女,還想趁亂圖謀她們不該想的。
簡直該死!許嘉彤不好打壓,若是連這對兒謊話連篇的母女都打壓不住,定安侯府還不得翻了天?
兩個僕婦駕着許嘉杏,另兩個看着珍嬤嬤,一行人快步往凝惠堂去了。
珍嬤嬤還在想着如何把事情再栽回許嘉彤頭上,她不知道,方纔發生的等會兒讓林氏知道了,林氏會和蘭英一樣相信是她們母女做的。
因爲林氏當年和珍嬤嬤有關約定,沒有林氏的允許,是不會讓許嘉杏知道自己的身世的,當時知情的下人若非蘭英這樣的心腹,都已盡數遣走。
而眼下,顯然許嘉杏已經知曉實情,還和珍嬤嬤勾結起來,這叫林氏如何能饒她!
許嘉彤入侯府後,除了戴元冠安排在府中的暗衛,並沒有別的什麼勢力,而她能依仗最多的就是謀算人心。
去凝惠堂必要經過畫園,此時衆人離着還有十來步遠的時候,看見許嘉晴和冬雪正在門口慌張地拿着布巾給碧水擦拭着頭髮上的水,正要扶她進去。
“站住,四姑娘,那位渾身溼透的可是您的丫鬟碧水?”蘭英認出了一身狼狽的碧水。
許嘉彤故意看了看:“好像是,讓她去拿個對牌,怎麼掉到池塘裡去了?”
幾人迎了上去,許嘉晴被她們叫住,正好上前來:“四姐姐,還好冬雪過去了,要不碧水就要被淹死了。”
“怎麼回事?”許嘉彤關切地上前。
正值秋葉,院子裡有風,風一吹,碧水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她說話時牙關忍不住發抖:“奴婢去凝惠堂的路上,看見一道黑影一閃而過,當下去看,那人將奴婢推入了池塘。池塘下面全是河泥,奴婢又猝不及防,險些就見不到姑娘了。”
入了秋,那池塘變少人打理,夏日荷花的枯葉、根莖糾纏在一起,下面的河泥也變得粘稠起來。那樣掉下去,天又黑,說不準就要鬧出人命。
“你可看清是誰?是男人還是女人?”蘭英不像給碧水思索的機會。
碧水很爭氣地立刻回道:“是個女子,奴婢還從她身上抓下來一件東西。”說着指了指腳邊沾着溼泥的木匣子。
冬雪此刻也是一身的泥,指着匣子道:“奴婢趕過去把碧水拽上來的時候,她手裡死死地抓着這個匣子。”
蘭英立刻轉身吩咐道:“你們去看看,六姑娘身邊服侍的兩個人可還在,在就帶去凝惠堂。”
許嘉杏身邊有兩個丫鬟,一個樂兒,一個靜兒,說是服侍她的,其實也做着府裡灑掃上的事,並不是每時每刻都跟在她左右的。
可是在這府裡,許嘉杏也只能支使這兩個人。
許嘉彤不着痕跡地頓了一下,立刻擁着碧水往裡面走:“走,快換身衣裳,夜裡落了水,別燒起來。”
“等等,四姑娘,該帶她去凝惠堂。”蘭英上前阻攔。
許嘉彤一隻腳已經邁過了門檻,另一隻腳也沒停着,連同碧水,二人已經站在了門內。
“不是不去,只是給她換身衣裳,她這一身又是水又是泥的,也不怕污了凝惠堂,對二孃爲三姐姐請的菩薩不敬。”許嘉彤說完就徑自和碧水回去了。
白日裡眼瞅着許嘉嵐出來的氣多,進去的氣少,林氏沒有辦法,最後的寄託就是神佛,立刻託人給覺孝寺的主持帶話,請了尊菩薩入凝惠堂供奉。
蘭英自然不敢擔這樣的干係,想讓冬雪陪碧水去換衣裳,可是看見冬雪正扶着嚇得腿軟的許嘉晴,也就沒說什麼了。
進了內室,許嘉彤一面找了碧水放在她這兒的衣裳出來,一面有些焦急地道:“壞了,忘了安排這掉匣子的人了。”
碧水搶到匣子完全是許嘉彤讓她這麼說的,實際上並不存在這個掉匣子的人。可是卻必須得有這麼一個人,最後是樂兒、靜兒中的一個。
“你可知道樂兒、靜兒如今在哪兒?”許嘉彤問道。
碧水一面換着衣裳,一面打着噴嚏道:“這兩個丫頭,平日裡只會趁夜溜出去賭錢,若是您方纔沒看見她們,八成又是去了。”
說起樂兒、靜兒賭錢的習慣,還是珍嬤嬤爲了自己行事方便,特意把她們慣成這樣的,也好支走她們。
許嘉彤正着急着,卻聽見牆角的一堆布頭裡傳來熟悉的呼氣聲,看來是那隻胖兔子半完事回來睡着了……真是老天爺都幫她。
“樂兒,送走。”許嘉彤揮毫寫了字條,用的是她平日裡不用的字體。
寫完許嘉彤就三步衝到那堆她還沒來得及清理的布頭處,一隻手就把圓的已經沒有脖子的糖寶寶拎了出來。
糖寶寶氣呼呼地噴着氣,四隻小爪子要多快有多快地在半空中劃拉着,要跟她拼命似的。
“你要咬我,以後再咬。”許嘉彤把它搖晃醒,把那紙條塞在它脖子上那個不會響的鈴鐺裡,“快,找給你好吃的,把你吃成胖子的那個人去,交給他。”
“呼呼。”糖寶寶不滿,不肯動地方。
“不去?以後都沒有好吃的了,你就到外面吃那些有蟲子的枯草吧!”許嘉彤朝它“嘿嘿”兩聲冷笑。
好女不吃眼前虧,糖寶寶不甘地從後窗戶出去了,臨出去時,嘴裡還“嗚”了一聲。
於是,這夜,有一團白色的東西敏捷地翻過重重屋頂,去了人人羨慕的富貴金屋戴府。巡夜打更的老漢看見了,以爲是一隻貓兒,直感嘆這戴府的貓都比別家肥啊……
碧水和許嘉彤一道出去了,對蘭英道了聲久等,一行人終於順順當當地去了凝惠堂。
“夫人,這是搜出來的東西,奴婢派人去尋,樂兒、靜兒這兩個丫鬟都不見了。”蘭英把事情的前後都說與林氏聽,站在一旁聽命。
“她們許是貪玩兒,一定不會做什麼壞事。”珍嬤嬤急的有些話想說又不敢說。
珍嬤嬤此刻真想說那兩個丫鬟就是賭錢去了,可是她不能解釋出府的腰牌從何而來,總不能說她爲了和許嘉杏相處時無人打擾,刻意把兩個丫鬟慣的賭錢去了吧。
“等天亮了,把東西送到秦悅那兒去看看。”林氏吩咐着,目光從許嘉彤身上移到那二人身上,“你們還有何話說?”
許嘉杏此刻頭暈的症狀減輕了許多,她跪了下去,辯解道:“一定是她害我,是她怕被查出用五石散害了三姐姐,才把五石散弄到我屋裡。又怕我不就範,索性用在了我身上。”
“笑話,那你說說,我是怎麼進的你的屋。大晚上的,我又不會功夫,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去?”許嘉彤嗤之以鼻。
林氏知道許嘉彤的手段,此刻也是狐疑:“三姑娘白日裡被撕碎了的繡畫是出自你手,她說你在當中暗藏五石散,也不是沒有道理。”
“二孃,你很想被殺頭麼?”許嘉彤笑道。
“大膽!別以爲你在外面出了風頭,就可以目無尊長。”林氏厲聲道。
“我只是問個問題,你不能因爲我出了風頭,三姐姐倒了血黴,就把所有壞事往我頭上推。我是瘋了還是傻了,往繡畫裡放五石散,我要害她,也不會用這麼笨的法子。”許嘉彤道。
“你倒是說說,若是說不出個道理,我連你一起送官。”林氏不信。
“敢問二孃,你在那繡畫的碎片裡看到的五石散可是粉末狀的?”許嘉彤問道。
“是又如何?你怎麼知道?”林氏以爲自己抓住了許嘉彤的話柄,立時精神起來。
“我沒見過什麼五石散,可也知道粉末狀可以隨人的吐吸吸入體內,而若是溶成水灑在繡畫上,除非接觸的人手上本就有傷口,否則又如何能起到效用?”許嘉彤道。
林氏已經開始回想,許嘉彤去宮門賭局時,至少手上、臉和脖頸這些露着的地方並無傷口,而那繡畫上的五石散又的確是粉末狀的。
“這也不能說明繡畫裡沒有五石散。”林氏定定地道。
“當時繡畫是齊尚宮撕過,三姐姐也撕過,在她們周圍還有兩位宮女,五步之內還有另外幾位參選之人。繡畫是上高臺前不久啓封的,若是隻在這一會兒功夫就使得一個人神志不清,又沒有刻意的吸服,用量一定很大。”許嘉彤走到珍嬤嬤身邊。
她拍珍嬤嬤一下,笑道:“那麼敢問一句,繡畫撕裂之時,可會有粉末隨之飄落?那麼多的人,尤其是齊尚宮,隔着五步遠,連針腳都不會數錯的人,會什麼也看不見?”
林氏一愣,是啊,若是五石散藏於當中,當時就該被覺察,何況五石散量大了,味道也很濃,宮裡這些人最怕的就是有人下毒,又豈會一點防備沒有。
“若是當中真有五石散,被波及的一定還有別人,當中少不了齊尚宮。若是當真如此,我還能安然無恙地站在這兒?恐怕定安侯府都已經不保了。”許嘉彤看看此刻已經心虛樂的一對兒母女。
珍嬤嬤和許嘉杏謀劃此計也是倉促,急中升亂,很多事情沒有考慮周全,這才讓她得以見招拆招。
“最有可能的是,這五石散是收撿繡畫碎片時才摻進去的,所以才只會有珍嬤嬤一人察覺。珍嬤嬤,我說的對不對?”許嘉彤笑得宛若一隻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