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樣是畫上去的,又是畫在外裳上,大同多雨,且衣物都需要漿洗,受到這樣的質疑實在是無可厚非。()許嘉嵐開口前也有人想問,只是看着吳王后和齊尚宮都沒有說什麼,也就不敢問了。
可是許嘉嵐和別人開口不同,她一開口,臺上臺下立時有人覺得定安侯府的家世就是一團亂麻。
許嘉彤早有準備,上前對齊尚宮道:“給王后娘娘的壽禮,未免傷了鳳體,事無鉅細、萬無一失是應當的。我作畫用的顏料是自己調製的,不怕水,還請您過水一試。”
雖說要試,但也不會真就把整件衣裳都浸到水裡去,在下襬處試一個邊角即可。齊尚宮立刻命人試了,顏色半點未褪,四下裡又是一派歎服。
齊尚宮拿起那顏料盒子聞了聞,眉心微微一動,別有深意地道:“許四姑娘福澤深遠,是個有緣人。”
“物盡其用就好。”許嘉彤是明白人,戴元冠給的脂膏定然是有出處的,像齊尚宮這樣的人保不齊會發現。
吳王后原本還擔着心,看到那桑田半點沒有暈染,更不要提褪色了,不覺舒了口氣。
“許三姑娘的氣性未免太小了些,馮泰,一會兒你把她送回去,親自交給定安侯,讓她嚴加管教。”吳王后發了話,之後像是根本沒有發生這一出似的,笑道,“頭三甲由本宮定了,齊尚宮,這入尚宮局的人選就由你來定,你們別都瞧着本宮,這事兒由她做主。”
陸紫冉、王柔雖是頭名,可很快就會成爲皇家婦,不可能選做女官。可這許嘉彤呢?齊尚宮細一想,也是瞭然,待選閨秀,又得吳王后青睞,這裡面的內情她暫時不打算追究,可是這許嘉彤恐怕用不了多久也會被指一門好親事了。
“奴婢選齊氏寶兒、王氏露安入尚宮局,謝謝娘娘玉成。”齊尚宮笑着看向二人,那二人立刻歡天喜地地謝了恩。
許嘉彤已經在等着能夠入尚宮局的恩旨了,陡然間卻知曉沒有自己,而自己又是頭名,一下子愣住了。
“臣女也想入尚宮局,服侍宮裡的主子,爲娘娘盡忠。”許嘉彤立刻決定爲自己爭取。
馬琴歌以爲齊尚宮是覺得許嘉彤是高門千金吃不得苦纔不選她,連忙在一旁幫腔,:“王后娘娘,嘉彤的織繡功夫最好了,又聰明懂事、心靈手巧,她一直想做女官,您和齊尚宮就成全她吧。”
“琴歌,你是忘了規矩了,她是待選閨秀,即便要入尚宮局,也要在那之後才行。好孩子,你是有福氣的,少不得稱心如意的好日子,本宮不會虧待了你。”吳王后鄭重地笑道。
馬琴歌聽了也是一喜:“做女官也是要受苦的,不做也好。嘉彤,王后娘娘都發話了,少不了你的好前程,就別多想了。”
“臣女……遵旨。”許嘉彤無法,此刻她的心如墜寒冰。
戴元冠說她過不了宮門賭局這一關,可是她順順利利地過了,滿心歡喜地等着這道期盼已久的恩旨,卻不想只是因爲她要入宮待選,就完全剝奪了她的資格?
一切都如他所料,她的一切努力都只是徒勞。
若早知如此,她又何苦一定要來宮門賭局?爲了來這裡走一遭,她要挾了林氏和許嘉嵐,斷了自己的後路,卻換來這樣的結局。
吳王后招了這最後一局的十位姑娘上前說話,這時有宮女過來傳話,說是有定安侯府的人來找她說句話,把她帶到了側面的階梯上。
珍嬤嬤誠惶誠恐地道:“四姑娘,奴婢先恭喜您拔得頭籌,老爺讓奴婢給姑娘帶句話還有件東西。”
“是讓我爲三姐姐求情麼?”許嘉彤一見到珍嬤嬤就冷靜了下來。
珍嬤嬤硬着頭皮點點頭:“都是自家姐妹,您幫她說句話,在老爺、夫人面前也好過不是?還有這手串,老爺請您進獻給王后娘娘,還囑咐您說一句話,還君明珠。”
“什麼亂七八糟的。”許嘉彤小聲嘀咕着,不過還是接了過來,“再價值連城,也只是一件首飾,王后娘娘什麼好東西沒見過,他以爲這樣就能求情了?你先回去,東西我會獻上去,可是救不救的了她,就要看天意了。”
“是是是,天意,看天意,奴婢一定如實回稟。”珍嬤嬤心中暗喜,要是許嘉嵐運氣不好,也怪不得別人。
許嘉彤轉身要走,珍嬤嬤卻又叫住了她,話語中透着暗示:“四姑娘千萬要顧着自己,別觸了貴人的眉頭。這老天爺做主的事兒,尋常人只能盡人事聽天命,可千萬不要強求,搭上了自己就不值得了。”
“盡人事,聽天命,珍嬤嬤與我都盡了人事,很快這高臺上下的人就都能作證了。”許嘉彤低聲道。
“許四姑娘,快過去,王后娘娘方纔叫你來着。”玉蘭一看見許嘉彤回來,就趕忙去迎她。
許嘉彤掂了掂手裡的明珠手串,還君明珠,許嘉嵐在許孝祖的心裡分量很重,當得起掌上明珠之稱,可是就憑這一串宮裡見慣了的東西,就能把犯了欺君之罪的人救下來?
這怪不得她,眼下的局面,她也只能盡人事了。
“王后娘娘,家父身體抱恙,未能前來賀壽。方纔他老人家着人送來壽禮,請臣女進獻於娘娘。”許嘉彤恭敬地雙手捧着手串在吳王后面前一呈,之後交給玉蘭呈上去。
吳王后目光甫一落在那明珠手串上,神色一僵,她沒有接過來,而只是在玉蘭託着的手串上輕撫着,神思惘然。
十六年了,一轉眼就十六年了。
“明珠,還君明珠。上天有好生之德,今日是娘娘的壽辰,是喜慶的日子,臣女斗膽替家父把心裡的話說出來。家姐年紀尚輕,脾氣驕燥,可是沒有壞心,想請您開恩,饒過她這一回。”許嘉彤道。
許嘉晴也到了她身邊,請求道:“王后娘娘,臣女也情同此心,三姐姐她得了教訓,一定不敢再造次了。”
還君明珠,還君明珠,吳王后看着許嘉彤,神色莫名。還君明珠,這一定是許孝祖帶的話,許嘉彤不知內情,想偏了。
“好孩子,你如此純孝、友愛親姐,快起來,都依你。”吳王后親自扶起了她,看起來像是爲許嘉彤前後的言行感動,可實情只有她知道。
還君明珠,這明珠不是許嘉嵐,不是把許嘉嵐還給他許孝祖。
這明珠是面前的許嘉彤,十六年了,他將她的託付還給了她。
“娘娘,臣女……得您寵愛,如沐天恩,着實惶恐。”許嘉彤沒有從她親暱的言行裡感受到溫暖,她越是如此,她反而越覺得膽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