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上去的自然是馬琴歌、王柔還有陸紫冉,許嘉嵐那一排也已經到了高臺側面搭建起來的階梯上。
許嘉彤和旁邊的人一樣微仰着頭望着上面的人,雖然離得還有些遠,倒是不影響看清上面人的動作,憑她的眼力,就是繡畫上的圖樣,她也能看個大致出來。
馬琴歌就那樣捧着那幅剛熨展了的繡畫上前去了,雖然已經熨的很平整了,可是畢竟是剛剛的事,行家一看就能看出上面的名堂來。果然,齊尚宮在經過馬琴歌身邊時明顯地停的更久一些。
不一會兒,齊尚宮朗聲道:“陸姑娘的山水圖清雅、細膩,王姑娘的觀音慈和安祥,馬姑娘的西風烈馬圖粗獷之中有金戈鐵馬的雄雄氣勢,大展我大同邊關將士的雄風。”
“來,讓我看看。”吳王后聲音響亮,一會兒便笑道,“比從前進益不少,可見是用了心的。我大同重蠶桑,重織繡,你們這些世家女兒就該如此,給天下女兒做表率。這一局,你們都過了。”
這是料想中的結果,人們也不敢去質疑不公。其實也沒有辦法去質疑,這三個人即便是自己繡藝不精,繡品也會由別人打理好了纔會送過來。
“謝王后娘娘恩典。”
“等一下,王后娘娘,臣女這繡畫實在是差強人意,您把這個位子給了臣女,一會兒看到更好的了,卻沒有位子了,那多可惜。”馬琴歌笑道。
“這……”齊尚宮先愣住了。
高臺上下的人也都愣住了,即便馬琴歌的家世背景再深厚,也不該如此違逆王后娘娘。
“你自己沒了機會,就不覺得可惜了?”吳王后想是知道馬琴歌的脾氣,不以爲意地笑道。
馬琴歌笑道:“不覺得,別人沒了機會,就不能一睹您的鳳顏了。臣女不管有沒有這個機會,都能見到您。”
“那你以後可要多進宮來看本宮。”吳王后的笑聲傳了好遠,很高興馬琴歌能跟她親近,“來,坐到上面來,你們兩個也過來。”
三人謝了恩,坐到了吳王后身旁的位子上。許嘉彤遙望着她們,馬琴歌也朝她的方向看過來,明明離得很遠,她卻好像看到馬琴歌朝她擠了下眼睛。
吳王后會放縱馬琴歌,自然有相當大的原因是她是趙鈺欽定的“世子妃”,世子是誰尚不知曉,可是如今世子的兩個最有可能的人選都是吳王后的親生兒子,馬琴歌都註定會是她的兒媳婦。
那馬琴歌究竟會嫁給項王還是盛王?在吳王后心裡恐怕是項王,可這件事由不得她做主。
那麼,王柔呢?項王和盛王同得聖寵,總不能一個成了婚,另一個的婚事卻沒有着落。這樣想來,王柔倒是極有可能的人選……
許嘉彤想着這些,只覺得從前離自己很遠的人和事,都忽然近在咫尺了,一時間竟很是悵然。
這時候許嘉嵐那一排已經上了高臺,齊尚宮在一一品評她們的繡品。許嘉彤這一排已到了高臺側面的階梯上,高臺上的情景已經能夠看得一清二楚了。
這畢竟不是宮裡,吳王后又是刻意地與民同樂,自然沒有那麼的規矩,這時候階梯上的人站得一點兒也不齊整,都探着身子看上面的動靜。
說來也巧,許嘉杏原本是在許嘉嵐後面那一排的末尾,可是許嘉嵐這一排有一位姑娘因爲祖父突然離世而要留在家中盡孝,許嘉杏就被替補進了第二排。
說起排位,雖說只是在入冊先後上略加篩選,可是這先得到消息和先被定下來的只會是那些出身家世高的。許嘉嵐所在的這一排,雖比不得馬琴歌她們,可是也已經算是當中的佼佼者了。許嘉杏能夠誤打誤撞地入了這一排,當真是走了好運了,許嘉杏高興得離呼氣都不自然了。
“這一回我從這邊看起。”齊尚宮粗略地看了幾眼,反倒是轉到了許嘉杏這一邊看起。
許嘉杏激動得臉都紅了,半低着頭,一個勁兒地偷偷擡眼看向齊尚宮。
這下面的人除了吳王后親自開口要她們留下,其餘的齊尚宮可全全做主。齊尚宮看向許嘉杏的花鳥圖,略微看了看就看出了端倪,她的指尖在花蕊、鳥目和蝶翼上輕輕劃過,會心一笑,多看了她一眼。
“該用心的地方都用心了,留。”齊尚宮深知這只是第一輪的比試,用不着太過當真,選出來的人只要針黹功夫不錯,不在第二局中出錯也就是了。
這中間經過三落五留,到了許嘉嵐這兒,齊尚宮在她面前停了很久,眉頭皺了皺,看向許嘉嵐的目光有些怪。
“臣女自幼跟着江南請來的師傅學女紅,這鳥鵲圖是近日所繡,還請尚宮大人指教。”許嘉嵐的笑中不無得意。
她那天和林氏說過話之後,想了又想,還是忍不住用了許嘉彤這幅鳥鵲圖。於是在今日她把繡圖摺好了放在袖子裡帶了過來,又讓客棧裡專門伺弄繡品的丫鬟給弄平整了。
要說這鳥鵲圖,真是精緻,花團錦簇,美不勝收,可是許嘉嵐心底裡也還有不滿。鳥鵲圖,真是心無大志,繡個百鳥朝鳳多好,偏偏要這樣小家子氣。
齊尚宮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落了。”
“落了?怎麼可能?您好好看看,我這幅比她們都強,您再好好看看。”許嘉嵐嚇了一跳,立刻爭辯,攔着齊尚宮讓她再看。
齊尚宮嘆了口氣:“你這幅,落了。”隨後聲音壓低了很多,“不要讓我把話說得太明白了,你還是好自爲之的好。”
“您說什麼?齊尚宮,您可睜大眼睛看清楚了,我的師傅……曾在錦繡坊多年,我的織繡技藝怎會比她們差?您爲什麼要這樣詆譭我?”許嘉嵐銳利的目光射向齊尚宮,她甚至向吳王后看了過去。
因着林氏和許孝祖,許嘉嵐每年都有五六次機會入宮,可是吳王后從來不會私下見她。她也隱隱覺察到吳王后不喜歡她,不想讓她和趙元項走得太近,可是這層紙始終沒有戳破。
這段日子,她去找趙元項,趙元項曾說過他的婚事恐怕就要有安排了。她這才急了,非得來在這宮門賭局上露臉,好讓吳王后對她有所改觀。難不成吳王后竟是要在這裡對她動手了?
許嘉杏聽到許嘉嵐說自己師承錦繡坊,眼珠子瞪得差點沒掉出來,下意識地望了眼在還在階梯上的許嘉彤。
這時候,齊尚宮卻陰陽怪氣地來了一句:“錦繡坊?你還有臉提錦繡坊?還要我把話說得更清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