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說,李元青就明白了,“山雀就愛吃果樹上的蟲子,不過它們也吃果子,要是聚的太多,只怕結出的果子都會被它們吃完了。”
冬生也道:“是啊,所以我纔想着把它們趕走,免得果子都被啄爛了。”
麥芽想了下,卻道:“既然山雀可以吃蟲子,咱們何不利用它們來預防害蟲,它們會吃果子,或許只是因爲沒有蟲子吃,纔會去啄果子,只要咱們把山雀的窩分散開,也就是每隔幾十棵樹安放一個鳥窩,如此一來,山雀有了自己的領地,而這些領地也有充足的食物來源,它們有了蟲吃,自然就不啄果子了,咱們種的這些果樹跟老品種的不同,老品種的梨子春天成熟,那會正趕上山雀做窩,蟲子不夠吃了,它們就去啄果子,可是等咱們種的梨子成熟時,已是秋天,山雀要飛到南方過冬,豈不是兩全齊美的事?”山雀畢竟不是麻雀,麻雀不懼冷,即使下大雪,地面都被雪覆蓋,它還是四下飛去覓食。
冬生聽完她講的話,一陣好笑,“你連這個都能想到,我真懷疑你的腦子到底是用啥做的。”
李元青滿帶愛意的看着她,自豪道:“不愧是我娘子,就是聰明啊!”
麥芽被他倆講的怪不好意思,嬌嗔的轉開頭去,“我不過是有啥說啥,想到便說了嘛!也不是很難想到,只要細細去琢磨琢磨,自然就能想到。”大雁南飛,是個人都知道。到了冬季,鳥兒都往南方飛了。飛不了的,都凍死在雪地裡了。
冬生跟李元青相視一笑,都不點破。冬生帶頭,去修剪枝節,他們從山下一路往上找,力爭每棵樹都不放過。因爲頂端的主幹被砍掉,這些梨樹都朝着四面長,最高的也不過同李元青差不多高。也因爲梨樹都較矮,麥芽才能夠得着修剪。
冬生修剪了一會,便跟在他們身後,拿着鋤頭把果樹根部周圍的雜草鋤掉。李元青剪高些的枝節,麥芽就剪夠得着的。
他們從山下一種修剪到傍晚,直到太陽落到山頂上,慢慢的快要沉下山峰時,才扛着鋤頭往家回。
落下的夕陽,映着漫天緋紅的晚霞,那巍峨黛綠的羣山,滿山蓊鬱蔭翳的樹木與湛藍遼闊的天空,縹緲的幾縷浮雲,恰好構成了一幅雅趣盎然的淡墨山水畫。
古人都以看雲彩,預示的陰晴習慣。早霞不出門,晚霞行千里。這一片飄渺似煙的紅色霞光,便預示了明天又是一個大晴天。
從山坡上走到家裡,天色已經快黑了。李氏把飯都做好了,按着麥芽說的,晚上吃麪條。
大骨頭從上午就開始燉了,到了晚上時,已經熬到骨汁盡放,那湯的顏色呈現誘人的乳白色。李氏把麪糰搋(chuai:揉麪的意思)好了,麥芽回來的時候,她正在堂屋的大桌上,把團一遍一遍的擀開,每擀一遍,便把麪皮翻過來,撒些麪粉,之後再擀,如此反覆數次,麪皮就在她手中跟橡皮泥似的,越擀越大,也越擀越薄,到最後鋪滿整張桌子,再像對摺疊起來,拿菜刀切成筷子粗細的麪條。也就是現在的李氏能幹這個活,換作是幾個月以前,她站着根本使不上力,一到晚上腿疼的就只能在炕上捂被窩了。
麥芽洗了手走進堂屋,看她弄的差不多了,便道:“娘,那我去燒火,準備下面。”
“成,你去燒吧,我很快就弄好,有沒有叫你哥哥他們也過來一起吃啊,”李氏一邊問,一邊頭也不擡的繼續切面。
麥芽已經去了廚房,說話的聲音也從廚房傳來,“我回來的時候路過,跟他們說了,我娘在家燒了飯,說是就不過來吃了,她還讓我們明天到那邊去吃飯,我讓她省省了,這幾天都在咱家吃,她跟我嫂子都不方便,我哥也做不好飯,還不如過來吃省事。”
李氏切完面,正在用手把面抓了散開,免得過會粘到一塊去了,“她倆要是爲燒個飯,回頭再滑着腳,那可真不划算,你跟元青沒回來時,我就讓他倆過來吃飯,可吃了幾次,不幹了,我知道他們是怕我累着,可現在不一樣了,我身子骨好了,你也在家,牛牛又是他姥姥一手帶着,他們就更沒時間做飯了,明兒一定得讓他們過來吃,你就說是我說的,萬一磕着碰着了可咋辦!”
李元青正進了堂屋,聽見她倆講的話,笑着道:“那我去抱牛牛抱過來,正好晚上吃麪條,還能給他喂些吃。”
李氏道:“去吧去吧,牛牛晚上我來帶,讓他姥姥好好睡上一覺。”
麥芽在廚房用木柴燒火,等火勢上來,架幾根木柴,只要時不時來看一下,別讓柴到外面,也就是了。比燒稻草可方便多了。
骨頭湯一直在小鍋裡熬着,用柴禾的餘火慢慢溫。不過麥芽不想把麪條直接下進去,李氏擀出來的麪條,因爲撒了不少的麪粉防止粘連,所以下鍋的時候會把湯弄稠。
她得先燒些清水,將麪條煮熟,再擱進骨頭湯裡,加鹽調好味,回頭再擱些小白菜跟香蔥,也就能吃了。
煮麪條的清水也不用倒,回頭拿去餵豬。家裡的兩頭小豬仔,被李氏喂的膘肥體壯,長勢喜人。這麼晚了,還能聽見它們在豬圈哼哼的叫聲。
麥芽把麪條煮好時,李元青才抱着牛牛回來。爺倆邊走邊玩,牛牛一會指着天空,跟李元青哦哦的講着什麼,一會又很稀奇的聽着豬圈裡的動靜。
大黑被帶到客棧看門去了,家裡便沒了看門狗。後來還是林德壽又抓了條毛色金黃的小狗來,肉嘟嘟的,可愛的緊,當寵物養着還差不多,作看門狗,它還太嫩了。剛纔若不是李元青看着,它就和跟着過路人跑了。
小黃毛一進院子,就直奔廚房去了,狗鼻子當然靈了,那麼香的大骨頭,它一聞便能聞到了。
麥芽正把麪條往碗裡盛,覺着腳邊有毛茸茸的小東西蹭啊蹭,低頭見是小黃毛,好笑道:“倒是你腿最長,給你一根骨頭,拿去啃吧!”她挑了塊小些的骨頭,擱到它碗裡。
小黃毛搖着尾巴,歡快的跑過去,抱着骨頭磨牙去了。
李元青抱着牛牛進來,還沒等他說話,牛牛一下午見看見她了,一眼見着孃親,親的不得了。這小子力氣又大,使勁張着雙臂,要往她跟前去。李元青掙不過他,便順着他靠了過去。牛牛夠到孃親的脖子,便一把抱住,再也不撒手。靠着她的臉,那小模樣,別提有多心疼人了。
麥芽放下手裡的勺子,騰出手來,把他抱過來,在他小臉上親了又親,“寶貝,是不是想媽媽了,媽媽也想你啊!可是媽媽要幹活,不能每時每刻都抱着你,知道不?”
牛牛被她抱着,換了個方向,還是死死抱着她的脖子,“媽媽……”的叫着。這裡的小娃都叫娘,但麥芽覺着叫媽媽順口些,但時不時的教他說‘媽媽’,他學的倒也快,現在叫媽媽就已經叫的很清楚了。不光會叫媽媽,連爹爹,也能含糊的叫了。就是叫的不太清楚。
李元青看他母子倆親的難捨難分,便道:“你倆還是出去親熱吧,剩下的活我來弄。”他捲了袖子,就來盛面。麥芽早已把面煮好了,現在只要撈出來,把麪條擱進骨頭湯裡,加些調味的就成。
“嗯,待會你用小碗盛些面出來,記得要一根一根的撈,千萬別從鍋底盛,免得有骨頭渣,”麥芽在圍裙上擦了手,再把圍裙解下,便抱着牛牛往外走。
外面已經黑了,月亮還沒上來,天空黑漆漆的。
李氏正在收院子裡的東西,麥芽一手抱着牛牛,也幫着一塊收。李氏看牛牛粘孃親粘的緊,便逗他道:“牛牛,晚上跟奶奶睡好不好?奶奶屋裡有糖糖吃哦!”
牛牛自然是聽不懂,可是看見李氏伸手要來抱他,立馬防備的轉身把頭扭開了,小嘴裡還發出拒絕的抗議聲。
李氏對麥芽道:“他今晚怕是誰也抱不去,要不待會來硬的,你這斷奶斷了一半,可不能前功盡棄了。”
麥芽轉頭看了看牛牛惹人心疼的小臉,不忍心道:“這幾天他都跟着姥姥睡的,可我知道他想跟我在一塊,要不今晚先睡着看看,要是實在不行,就讓他爹再把他抱到你那屋,不過估計不行,他今晚粘我粘的很。”
李氏摸摸牛牛的頭,她當然也心疼了,可斷奶就得狠心,不狠心咋能斷得了,“牛牛算是乖的了,當初他爹斷奶時,都沒這樣省心,要不我弄個土方子,睡覺的時候,在你胸口上塗些藥汁,我晚上也得熬藥,到時候你抹些在胸上,他聞着味道難聞,也就不敢再吃了,你要想帶着他睡,恐怕也只有這個法子了。”
“也行,那今晚就試試,”牛牛畢竟是小娃,即使斷了兩天的奶,但是一到晚上睡覺之時,他還是忍不住會找奶吃,要是孃親在身邊,又不讓他吃,他非得哭壞不可。
李元青把盛好的面都端到堂屋,外面黑了,看不見吃飯,堂屋點着油燈,又掛着好些薄荷香囊,蚊子少些。他擺好碗筷,本想把牛牛抱過來,讓麥芽先吃。可手剛一伸過去,牛牛本來頭還朝着前面,一看見他伸手過來,又快速的把頭轉過去,死活不從孃親身上下來。
麥芽抱着他軟軟的小身子,感受到他的依賴,也覺着心疼不已,便道:“你先吃吧,我來喂他吃飯,等會你吃好了,去燒些熱水,咱們都要洗澡,牛牛今晚也得洗。”她抱着牛牛坐在椅子上,將牛牛放在腿上。一手攬着他,騰出另一隻手,拿着勺子把碗裡的麪條切成小段,吹涼了,再喂到牛牛嘴裡。
李元青回屋拿了圍嘴繫到兒子脖子上,又去把多出來的一碗麪條重新倒回鍋裡,並把鍋蓋蓋嚴實了。
牛牛胃口好,一小碗麪條吃完了,還沒吃飽,李元青又盛了小半碗。李氏直嚷嚷多盛些,得讓他吃飽了。斷奶了,再不吃飽,就該餓瘦了。
麥芽道:“他纔多大,吃這麼些麪條足夠了,吃多了晚上也不消化,他前些日子夜裡還吐奶呢,所以啊,這飯可不能吃多了。”
李元青就坐在他們旁邊,扒一口飯,看一眼兒子。牛牛隻要不離開孃親的懷抱,就很高興,吃的差不多了,便跟爹爹比誰眼睛大。李元青對他扮了幾個鬼臉,把他逗的咯咯笑。
田氏還沒進院子,就聽見牛牛的笑聲,“喲,你們幾個在家幹嘛呢,高興成這樣!”
李氏站起來招呼她進來坐,又問她要不要再吃些,鍋裡面條還多着呢!李元青也站起來,拉開椅子給她坐。
田氏直襬手,“我們早吃過了,中午吃的太多,晚上都不餓,隨便在家燒了些,”她說着又看向牛牛,“我就是過來看看,牛牛晚上要不要再跟我睡,他奶還沒斷徹底,要是給麥芽帶着,怕是又得鬧。”
李氏也坐過來,道:“我也是這個意思,可這小子今晚誰也不要,我跟他爹都沒能把他抱過來,他娘不帶也不成,所以就想着弄些中藥給麥芽抹胸上,看能不能讓他主動不吃。”
“真是誰都不要嗎?我試試,過來,給外婆抱抱,”田氏不信,衝牛牛拍拍手。
牛牛理也不理,她要是靠的近了,牛牛還往麥芽懷裡鑽,一副誓死不從的小模樣。
田氏笑着捏捏他的小鼻子,“臭小子,連外婆都不要了,這會只要孃親了是嗎?”
麥芽微笑着道:“娘,今晚就算了,你這幾日晚上帶着他,也沒睡好覺,今晚要實在不行,就讓他爹想辦法。”
田氏看了牛牛一會,面露憂心的道:“我現在來,也是有事情要跟你們商量下,鄭玉馬上就要生了,我這身子也照顧不了她做月子,要是咱們這邊騰不開人手,我看要不然讓她孃家那邊過來個人,就讓她娘來服侍她做月子,你們看成嗎?”
李氏已經吃完了,把碗往桌上一擱,才道:“他孃家那能過得來嗎?要是他們家也忙,那就不好說了,要不我來吧,原先麥芽做月子那會,多虧了有你,現在我身子骨好了,服侍鄭玉做月子,一點問題都沒有。”
田氏道:“啥叫多虧了有我,麥芽不也是我閨女嗎?我服侍她也不是爲了別人,那是我自己的閨女,自己的外孫,不過鄭玉做月子,要是能有你服侍自然是最好的,可我就怕你一個人忙不過來,麥芽照顧牛牛也脫不開手,客棧那邊也要顧着,事情多的很呢!”
李氏一想也是,家裡事情確實很多,只是計劃趕不上變化,誰又能猜到鄭玉生的時候,是個什麼情況。
麥芽見她倆都在擔心這事,便笑道:“有啥好擔心,走哪算哪,到了跟前再說,若是家裡真騰不開人手,再去找親家也不遲啊,現在來往有馬車,都方便。”
田氏白她一眼,“你說的倒容易,鄭玉生娃的時候要是趕上農忙,你貿然的跑去鄭家,叫人家是來好,還是不來的好?”
鄭玉還有一個多月就要臨盆,那會正是立秋之時,夏季剛剛過去。可是這日子算的也不一定準,鄭玉得知有了身孕的那會,精神高度緊張,也不大記得上個月的月事,究竟是哪天,前後誤差可能長達十天左右,立秋過後的十天,雖然還沒到正式農忙時,但家裡牲口喂多的,也有很多活要幹呢!
李氏同意她的觀點,建議道:“要不還是咱們來吧,到時牛牛還要元青帶着,鄭玉生娃怕是也得到縣城裡生,到時客棧里人手多,大家都伸把手,做月子也就容易了。”
田氏又想到一事,“到時咱們都去縣城了,家裡可咋辦?要不這樣吧,到時鄭玉在縣城生娃,我跟他爹回來在家待着,總不能咱們都走了,讓家空着沒人住吧!”這肯定是不行,要是沒牲口也就叫罷了,有了牲口,一頓不吃就得餓瘦了。再說,家裡要是沒人,來個小賊,半個晚上就能把家搬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