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語堂難得看她,回笑道:“豈止是不安全,簡直不可走!”
趙員外臉色刷瞬間慘白,誰都知道他急着要往京城去。要搬家,就得運傢俱,這麼些的好東西,他當然是要帶走的,陸路顛簸,遠沒有水路走的平順,水路當然是他的首選,他甚至連價錢都問好了,只等房子一賣,便僱幾輛車把傢俱都運上去,船一開,不出十天就能到了。可要是走陸路,不僅是路程遠了,連着時間也會託的很長,少則一個月,多則兩月朝上。到時候耗費的,可就不僅僅是時間,那得多加多少銀子,才能挽回損失。
李元青拉着麥芽站起身,對趙員外施了一禮,道:“員外既然不肯讓,那我們便再看看,大不了等雨季結束之後,再來找宅子也不遲。”他這話,原也不假,他們本就是先來打聽的,哪怕現在這宅子只賣一百兩,他們也得想很多法子,才湊得出來。二百兩,真不是個小數目。
麥芽也不猶豫,對着趙員外點了點頭,也準備站起來走了。
想來這趙員外等買主,等的實在心急,坐不住了。雖然明知他們是想砍價,可也沒法子,事實就是如此,他急着要走,別說一個月,就是十天也等不了。想着家裡的妻兒老小,趙員外狠了狠心,站起來道:“幾位請留步,這價錢也不是完全沒有商量的餘地,何不再坐一會,咱們好好談談。”
之前就說過,談判的時候,誰先露底牌,誰先露怯,誰就輸了。眼下,趙員外可以說,已經敗了。
雙方又坐下來,重新商討,最終把價格砍到一百五十兩。趙員外死活不肯再讓了,其實這一百五十兩也不是個小數目,足夠收入少的人家生活十年八年,還少嗎?
這事定的有些倉促,原本只是要看看,沒想到還真談攏了。
回到臨仙樓之後,李元青把情況跟陳二順以及田氏講了,田氏嚇了一跳,一百五十兩啊!
倒是陳二順淡定許多,他知道李元青跟麥芽都想幹一番事業,而且開客棧個行當,的確很有前途,加之麥芽很有經商頭腦,所以他一點都不擔心,“錢的事,咱們可以一起想辦法,但你倆真的想好了嗎?家裡的事能脫得開身嗎?趙家的宅子我也知道,大着呢,至少能隔出二三十間廂房,可你們想過沒,開客棧,就得有夥計,要是管飯,還得有廚子,以及一些做雜事的人,我算了下,要是真開起來,加上你們二人,至少得六七個人,才能忙的過來,這些人手,你們想到從哪找嗎?”
這事麥芽跟李元青昨晚也商量過了,李元青道:“人手先從家裡找,也可以找李遠他們過來幫忙,等生意步入正規,再招也行,您說行嗎?”做生意,他畢竟沒有陳二順熟悉,各方面也是。
可田氏擔心的卻是錢,“你們不是要先買宅子嗎?買了還得佈置,總共加起來,那得要多少錢?”
陳二順粗聲道:“哎呀,你就是膽子小,這店一半的錢,我出了,剩下的再找人入股就是了,先前又不是沒幹過,我看這法子成,既解決了錢的事,又拉了人入夥,以後有事情了,也能有個依傍。”
麥芽驚訝道:“您要出一半的錢哪?可……可是這也太多了吧?”她原本是想着找人入股,多湊幾家,倒也不一定是難事,可要是老爹一下解決一半,那這客棧開起來,可就是指日可待的事了。
李元青看了麥芽一眼,也有些不敢相信,一半的錢,可就是一百兩啊!
陳二順不以爲意的道:“我也是入股,你們要是賺了,就給我分紅,要是不賺,全當我投資,做生意誰也不敢保證穩賺不賠,可我相信你倆啊,馬上就要修大河道了,以後來往的客商多了,你們還怕沒生意嗎?”
聽他講了一圈,田氏倒也不說什麼了,“行吧,既然你們幾個都同意,那便開吧!”她說着站起來,把牛牛抱還給麥芽,也不知是不是晚飯吃壞了,還是不舒服,站着的時候身子晃了下,一股噁心感,便從心底往上翻,止不住的嘔吐。
她這個動靜,把家人都嚇壞了。陳二順緊張兮兮的站起扶着他,噓寒問暖,直問要不要去看大夫。
田氏手一揚,給了他一巴掌,有些彆扭的笑道:“看啥大夫,傻帽的樣!”她說完,便轉身往屋裡去了,把滿頭霧水的陳二順丟在原地。
“她這是怎麼了?”陳二順還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麥芽噗嗤笑了,“老爹,這你還不明白啊?”說着她低頭看着牛牛,“哎呀,寶寶喲,你就要有小弟弟嘍!”
李元青吃驚的問她道:“你是說,咱娘懷了身孕?”
麥芽衝他眨眨眼,“不然呢?”
陳二順一拍腦門,興奮難耐的在屋子裡轉來轉去,跟個沒頭蒼蠅似的,那模樣別提有多搞笑。一邊轉,跟裡還一邊唸叨,“我要當爹了,我要當爹了……”
轉了幾圈,他似是又想起什麼,對麥芽跟李元青高聲道:“你倆只管開客棧去,要錢就來找老爹要,記着,老爹就是你們的後盾!”一邊說,一邊往屋裡去了。
麥芽瞧他有些神經質的表情,笑的前俯後仰。李元青也是滿臉的笑意,抱着牛牛回了屋,麥芽返身把房門關上,牛牛不明所以,看他倆笑的這樣歡,也跟着咯咯的笑。李元青將他抱過來,使勁親了兩口,“你這輩份以後可就小了,叫個小不點舅舅,過幾年,說不定還有姨娘呢,哎呀,這輩份小的沒說話說了。”
牛牛不然聽不懂他說什麼,只是見他嘴巴一張一合的,好似很好玩,便把手往他嘴裡塞,調皮的想去拽他的舌頭。被他爹一口整個咬住。一瞧自己的手不見了,牛牛直皺眉,倒也不哭,而是回頭看他娘,那意思,無非就是求助了。
麥芽也玩心大起,湊過去,道:“兒子,看娘怎麼把你孃的鼻子咬下來。”她撲上炕去,真的對準李元青的鼻子咬下去了。李元青也不知是真疼還是假疼,嗷嗷的直叫喚。牛牛看的驚奇,在他娘撤開之後,竟然也趴上去咬,而且這一咬便不可收拾,怎麼撥也撥不下來。他乾脆就勢躺到炕上,牛牛也爬了上去,李元青被他弄的滿臉口水,“娘子快救救爲夫啊,你兒子下嘴可真狠!”
牛牛嘴裡嘟囔幾聲,也不知在說什麼。接着又是咬又是啃的,可能是覺着他老爹的鼻子,真的很好吃。
麥芽蜷着腿坐在炕上,肚子都快笑疼了。可沒等她高興戲過完。李元青便一把抱着牛牛,將他按在麥芽臉上,這下好了,小食人獸雙轉移地方了。牛牛是在長牙的初期,下面的牙牀已經冒出兩個白點子,正是癢的時候,逮着好啃的東西,哪裡肯嘴下留情。
三個人在屋子裡忙的不亦樂乎,另一邊,陳二順的屋裡,也是一片歡喜的景像。
陳二順圍着田氏,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只差沒把她翻過來,倒着看了。
田氏坐在炕沿,就着油燈縫補衣服,她針線活做的好,不比縫紉機做出來的效果差,一針一線下去,如行雲流水般。她見陳二順跟丟了魂似的,沒好氣的道:“你忙一天了,還不趕緊洗洗睡覺,明天還有許多事要做,老在這兒走來走去的,把我眼睛都看花了。”
“噯噯,不走了,這就上來了,”他利落的踢了鞋襪,爬上炕,在田氏對面坐下,盯着她一直看。
田氏納悶的瞟他一眼,“看啥呢,我臉上又沒長個眼睛!”
過了許久,陳二順才誠然道:“我得謝謝你,謝謝你給我生娃!”
田氏被他講的臉紅了,故意板起臉,道:“這有啥好謝的,我既然都跟了你,還不應該給你生娃嗎?之前我還擔心一直沒懷上,該不是我不能生了,卻沒成想,這個月的月事一直沒來。”她好歹生過兩個娃,這點事要是搞不清,豈不是越活越回去了嘛!不過,爲了保險起見,她還是去看了大夫,確定下來之後,準備找個機會告訴她的,沒想到,叫麥芽點破了。
陳二順傻呵呵的笑,“其實吧,要真的沒有也就罷了,我也不強求,畢竟咱倆年紀都不小了,可這既然懷上了,那一定是老天開眼,是你帶給我的福氣啊!”
田氏自打知道自己懷孕,也高興了許久,懷了娃,感覺自己都不一樣了,好像又回到當初新婚一樣,“啥福氣不福氣的,女人家懷孕生娃,再正常不過了,你別大驚小怪的,弄的人盡皆知,丟不丟人哪!”
陳二順哪還管得了別人怎麼講,他只知道他後繼有人了,直到這會他才恍然大悟,賺再多的錢財,也都是身外之物,哪及得上有他的娃。
田氏想起他要出錢給麥芽他們開店的事,可一問之下,陳二順都懶得回答。他此刻只對田氏肚裡的小娃感興趣,其他的,都無所謂。
籌銀子一事,比麥芽想像的要快。不光陳二順入股,花娘也有份,秦語堂一向兩袖清風,自是沒積蓄的。倒是黃大全存了這一年分紅的銀子,原本黃氏讓他存着,回頭娶媳婦用。可他連親事都沒定下呢,哪裡娶得到媳婦。於是便拿了大部分銀子出來,入股麥芽他們的客棧。他們兩個出的錢,加上陳二順的,還有麥芽他們先前攢下的,買宅子綽綽有餘。
在錢的事情上,麥芽一向喜歡公事公辦,李元青也是如此,所以一切按着規矩辦,都寫了入股的文書,各自簽名蓋章。有了銀子,這事就好辦了。宅子很快就買了下來,到縣衙蓋了章之後,這宅子就徹底成了麥芽跟李元青的產業。
趙員外次日就僱了馬車,又請了好些工人,把能帶走的東西,都一一搬了乾淨。臨走時,對李元青道:“年輕人,好好幹,憑你們夫妻倆這頭腦,將來的前途,不可限量哪!”
李元青淡笑不語,只幫着他一起收拾。
麥芽就抱着牛牛在旁邊看着,看着趙家的門牌給拿下來,她無比感嘆的道:“寶寶啊,這裡以後就是我們的第二個家了!”
房子清理出來之後,開客棧也不能急,還有好多事情要準備呢!
過了一日,李元青便架着馬車回了家,陳二順怕田氏回家之後幹活累着,便跟她一起留在縣城裡。
好幾天沒回去,李元青擔心李氏,卻沒成想,回了家,竟看見李元木在院子裡忙着,正往廚房裡挑水。
見着他們回來,李元木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咦,你們回來啦!”
李元青一時之間,不知該做何表述。多年以來,兄弟倆的關係都僵着。麥芽怕他倆尷尬,便笑着道:“原來是大哥在這,元青之前還在擔心娘在家沒人照顧,這下好了,有大哥在,以後咱們再出門也就放心了。”
李元木越發臉紅了,從沒被人誇過,哪能不臉紅。
冬生跟鄭玉緊跟着進來,見李元木也在,便對麥芽他們道:“你們走的這幾天,元木大哥每天都來,有時晚上也住這,有他在,李嬸這邊,我們都不用操心,連飯都做好了。”
鄭玉也道:“活都叫元木大哥幹了,我們倒覺着不好意思哩!”
李元木嘿嘿的笑道:“哪有,我不過是乾點家務活,也沒啥大事,你們回來就好了,那我就先回去了,以後要是有啥事,儘管跟我講。”他扭頭,嘴巴張了張,似是有話要說,卻並沒有再說什麼。
麥芽道:“大哥留下吃飯吧?我們帶了現成的菜,熱熱就成了。”
李元木搖頭,“我得回家去,你們忙吧!”
瞧他走的背影響那般匆忙,倒叫麥芽疑惑了,“大哥這是怎麼了,好像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家裡有啥事?”
鄭玉走過來抱着牛牛,親了親他的小臉,這幾日不見,她可是很想牛牛呢,一邊道:“他家能有啥事,還不是何秀,要是何秀不鬧,那就太平了。”
想來也是,何秀這性子豈是一朝一夕就能改了的。
李氏在屋裡聽到動靜,慢慢走了出來,瞧見他們回來,又是一陣的欣喜不已。
麥芽把牛牛交給他們帶,她便忙着收拾屋子,打掃灰塵,廚房也得重新收拾。這一忙,就忙着到天黑。晚上鄭玉在家燒了飯,喊他們過去一起吃。
麥芽把田氏懷了身孕的事跟他們講了,冬生自是高興,他娘終於能過上好日子,他這個做兒子,哪會不高興呢!
夜裡下起了濛濛細雨,靜靜的落在屋檐上。四周靜的很,連夜風拂過樹稍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李氏在麥芽房裡跟牛牛玩了好一會,才戀戀不捨的回自己屋子睡覺去了。元青他們買宅子的事,吃飯的時候,大家都知道了。冬生直嘀咕,這事他都沒參與,好歹他也是麥芽大哥,妹夫做這麼大的一件事,他豈能袖手旁觀。麥芽便允諾,回頭店裡添置東西時,一定找他們幫忙。
睡在自己的炕上,就是不一樣。麥芽哄睡了牛牛,自己也躺了下去,舒展了下痠痛的筋骨,長長舒了口氣,看着熟悉的屋頂愣神。
李元青也隨之爬上炕,吹熄了油燈,挪到她旁邊躺下,又覺着這樣的姿勢不過癮,大手一撈,便將她抱起,叫她趴在自己身上,輕撫着她如絲的發,問道:“怎麼了,是不是在擔心開店的事?”
麥芽趴在他胸口,聽着強而有力的心跳,莫名的嘆氣,“不知道,只是覺着心裡也沒底,也不曉得這樣做對不對,萬一走錯了,那該怎麼辦?”
李元青感受着懷裡溫柔的嬌軀,一時有些意亂情迷,聲調也低沉了許多,“走錯了,那便回頭,有我跟你並肩走在一起,你還怕啥?天塌下來,有相公給你撐着呢,嗯?”
說到最後,他聲音難辯。麥芽狐疑的擡起頭來,正好迎上他的熱脣,被他吻了個正着。
這幾日,他們在縣城的宅子,不好意思親近,怕動靜大,叫田氏他們聽見了。那屋子畢竟小,隔不了聲。可回了自己家就不一樣了,還不是想幹啥就幹啥!
麥芽的掌心感受他微燙的身軀,在她掌下,溫度漸漸升高。除此之外,還有下面硬如鋼鐵的傢伙。
李元青吻的很用力,想要把她吃下去似的,直到麥芽不滿的驚呼,他才肯放開。可還沒等麥芽喘過氣,他便雙手齊上,動手剝她的衣服,“娘子,不早了,我們早些吃完宵夜,吃些睡覺,明天也好早起。”
麥芽捶了他一下,嬌嗔道:“就會胡說八道,莫不是這幾日,在縣城學壞了吧?”
李元青手下動作麻利,瞬間已經脫了她的裡衣,擁着她柔軟的嬌軀滾到牀的另一邊,怕壓着牛牛。
不多時,屋內便傳出令月色也暗淡幾分的嬌呼聲,此起彼伏,叫人聽的面紅耳赤。
回到家睡覺就是香,一覺睡醒,麥芽只覺得神清氣爽,精神頭都回來了,看啥都覺着舒心。
起牀梳洗之後,她便去燒了一鍋稀飯,在鄉下一般早上起牀都較早,她剛起來時,外面天還矇矇亮,牛牛也在熟睡當中,睡的小臉紅撲撲的,可香着呢!
李元青聽見她起牀的動靜,也趕緊爬了起來。客棧已在籌備之中,很多傢俱都得重新準備,先佈置些簡單的,比如桌椅板凳,麥芽也跟他說了,他們先期不搞什麼雅間,或是高檔的住房,只弄標準間,單間,再大一些的,就是三人間。
價格也不是根據房間豪華程度,而是根據大小而定,這樣比較公平些。先期也就這樣,等以後賺了錢,再重新裝修就是。
眼下,除了傢俱有張羅,還有好事情呢!
比如這牀單被褥,麥芽想着採用被套的方式,這樣脫洗較爲方便,可以保證牀鋪的乾淨整潔,另外,這些東西做起來也較爲簡單,也不用繡花繡草的,只要把兩塊布拼在一起,縫上即可。
次日,黃大全按着麥芽的吩咐,給她買了大批的藍布棉布,都是成批成批的往李家運。麥芽是想着做一整套,牀單牀套枕套,都是一碼色。其實她是見過陳二順酒樓上面的雅間佈置,他那裡也有幾間廂房,是給酒醉客人休息的。佈置的很華麗,很上檔次。
但是麥芽跟李元青還有哥哥嫂嫂商量,他們的定位是普通的客商,不是有錢享受的大爺。莊縣要是去成了通往大河道最大的驛站,這來往最多的,就是各地商客。古代的運輸,主要靠的是船運。
聽林德壽講大河道通往隋河,那是貫通本國南北的最大江河,也是南北通商的主要交通要塞。而像大河道這種支流,在隋河沿岸還有許多。所以這莊縣地理位置的重要性可想而知。聽說他們還要修一條捷徑,已經在動工之中,也是原先有一條路,由府衙申請了軍隊去修,很快就能通馬車,到時從莊縣往大河道只需小半個時辰即可到。
這消息聽着就叫人興奮,也讓麥芽對本國的皇帝大爲欣賞,很有經商頭腦,還好她沒有碰上昏庸的皇帝,否則這小日子就得在官吏剝削以及戰爭的硝煙中渡過了。
黃大全路子廣,第二日就把他們要的東西拿來了。李氏這下子有活幹了,那麼多的料子都鋪在堂屋地上的。外面下着濛濛細雨,布料只能擱在家裡。可在地上弄也不成,麥芽他們的炕雖大,可牛牛要睡覺也不能擱。幸好李氏的炕也大,足夠堆的了。
五月間,院子外的金銀花開了,只一年的時間,那花藤就已經爬上牆滿,開滿了金銀色的小花,加上外面又下起了小雨,那花格外的香。麥芽一早起來,深吸了口氣,覺着這香味好聞的很,便回屋拿了剪刀,又拿了個小籃子,把剪下的金銀花擱在籃子裡,還剪了不少的薔薇花。她找了箇舊的小瓶子,把花插上,自己的屋子擱了一瓶,又送到李氏房裡。
李氏正在穿衣服,見她進來,放好了花瓶,就要去倒恭桶,急忙道:“你放着,待會我自己去倒,哪用着你倒啊!”
麥芽已經把恭桶端着了,“娘,你跟我還客氣啥,等下把恭桶倒了,窗子打開透透氣,給屋子裡換氣,已經到黴雨季了,你要是怕陰冷,回頭在屋裡燒會炭,把溼氣去去。”她說完,便端着恭桶去了屋側的茅房,把裡面的污穢倒掉,放在牆角的廊檐下,又去舀了井水把恭桶刷洗乾淨,擱在一邊晾着,好去去味道。他們屋裡的恭桶,她一早起來就倒掉過了。
等她洗了手,便準備去廚房洗雞蛋,放進鍋裡煮着,沒有貼餅子,便用煮雞蛋代替,現在家裡也不缺雞蛋,而且生雞蛋擱久了,就會泄掉,也不好吃了。
李元青看她一早忙的團團轉,問道:“要我幫啥忙嗎?”
麥芽直襬手,“不用,你先去洗臉漱口,等吃飯的時候我再叫你。”下雨天本就沒什麼事,她也深知,李元青比他還忙,那麼多的傢俱要做,即使不用做的太細緻,可古代畢竟不是現代,一切都有電力催動,弄幾個混合板,四下一釘,就做好了。在這裡全靠人工,所以做起來格外慢。
李元青卷着袖子,問她道:“我想再請個人回來幫我幹活,有個幫手,我做起傢俱來也能快些,你看咋樣?”
麥芽正舀了碎玉米渣,要去餵雞,聽到他這話,自然也不是不反對,“你看成就成,可這工匠要上哪去找?你有認識的人嗎?”
李元青笑道:“有啊,就是上回跟我一起去鐵家送樣品的那個人,大家都叫他大平頭,等會小二來送東西,我讓他帶個話過去就成,我按着請木匠的工錢僱他,這樣他也不吃虧。”
麥芽已經走到外面了,頭也不回的道:“你看辦就好了,要是一個有不夠,就再請一個小工,咱們儘早準備好,儘早開店,也是一樣的,”去年的小雞,今年都長起老母雞了,生蛋很勤快,吃的也多。
李元青點頭道:“我就是這樣想的,現在是五月,要是咱們準備的夠快,一個月之前就能開張了哩!”
屋裡傳來幾聲哼哼,麥芽耳朵尖,一聽這聲音,趕緊往家跑,經過李元青身邊時,把葫蘆瓢往他懷裡一擱,一頭衝進屋裡了。要說她這速度也夠快了,可一等他衝進去,牛牛卻已經爬坐起來,眼淚汪汪的看着門口的方向,見着她進來,伸着胳膊,就要她抱抱,“唔唔……”
麥芽好笑的走過去抱起他,一邊往外去把尿,“大男子漢,哭個啥,娘娘親這不是來了嘛!”
牛牛這會能夠得到啃手指頭了,一邊噓噓,一邊嗚嗚的啃着小手,臉上全是口水跟眼淚的混合物。
這水龍頭一打開,嘩嘩的衝了好一陣,看來真是憋了許久。麥芽真不敢想像,這樣大的儲存量,要是尿在炕上,那得溼掉多少的墊被啊!
李元青見她抱着兒子蹲在門口,便回屋去把他的小衣服都拿來了,又給麥芽端了凳子,讓她就坐在門口給牛牛穿衣服,他去收拾屋子。
李氏從屋裡出來,看見孫子醒了,笑呵呵的逗了一會,因爲擔心廚房裡熬煮的稀飯,便站起來往廚房去了,她今兒走的竟比以前快多了。
現在天氣暖和,牛牛穿的少了,小胳膊小腿,動起來也利索多了,不用再像個木偶似的,連小爪都啃不到。
“瞧瞧你,又在啃手指頭了,”麥芽把他的小手從嘴巴里扒拉開,那口水便順着手指頭,一路拖啊拖,直拖到麥芽衣襟上,“行啦,娘知道你餓了,可現在不成,先吃些早飯,等吃完了,娘再餵奶。”
她煮的稀飯,擱了紅豆,熬煮的非常濃。李元青收拾好了屋子,便去廚房用小碗舀了些稀飯過來,“這稀飯裡頭要不要擱糖啊?”
“千萬別放糖,要是他吃習慣了,回頭就該離不開糖了,糖吃多了,對牙齒可不好,”麥芽正把牛牛擱在特製的小椅子上,四面都有擋的,要是添上四個輪子,就是一輛嬰兒車了,只可惜那麼小的輪子卻做不出來。可餵飯最好了,牛牛坐在裡面,不用抱着,還能限制他的活動。
李元青把小碗交到麥芽手上,便去忙趕鴨子下水塘了。
牛牛胃口很好,一頓能吃下小半碗的稀飯,之前也吃米糊,也很有營養。早上還有一個雞蛋,等稀飯喂完了,再剝雞蛋給他吃。
因爲今年對做生意的事不確定,所以家裡的雞鴨抓回來之後,都跟哥哥那邊的一起養着,買小雞小鴨的錢他們出,以後放養就交給他們了。冬生是離不開土地了,他又是承包水塘,又是承包土地的,這下家裡的活也夠他們忙的了。
至於小豬仔,李元青本來不想喂的,可麥芽卻捨不得叫豬圈空着,去年才蓋好的,要是空了,豈不是可惜。便少抓了兩頭小豬仔。李氏的腿腳,有秦語堂一對一的治療,竟比去年要好了很多。秦語堂這回是真下了功夫,現學了鍼灸,配上拔火罐,又有不少好藥搭配。竟真的把李氏的風溼病,去了不少。其實他所謂的好藥,先前沒敢用,之前一直都是用草藥,從沒用過動物一類的,比如蛇膽,蜈蚣,蠍子。特別是蠍子,對治療風溼很有效果。當然了,秦語堂獨特的鍼灸手法也是功不可沒。
這些日子,他每隔半個月就會來李家,給李氏鍼灸一次,不來的時候,就潛心研究去除風溼的方法。
李氏現在走路比以前快多了,像這樣的陰雨天,也不念叨腿疼了,只是這已經變形的關節,卻是沒法恢復。
李元青本想付秦語堂藥錢,可他又怎肯要,他只說開店的事,他幫上不什麼忙,李氏這邊就叫他們放心,等他將李氏的溼毒治好,她能幹活能活動自如,也就等於給他們減輕了負擔。
給牛牛餵飯,絕對的考驗耐心。這小子吃一半,吐一半,他現在學會吹泡泡了,拿着稀飯當泡泡吹,嘴裡還發出噗噗的聲音。
麥芽故意板起臉,裝作生氣的樣子,道:“你再吐,信不信娘要揍你小屁屁了?”
“啊啊……噗,”牛牛以爲她在逗自己玩,於是吐的更歡了,下巴上圍着的圍嘴已經弄的一塌糊塗。
麥芽嘆口氣,見李元青趕了鴨子,從外面回來,撅了嘴衝他撒氣的嚷道:“李元青,瞧瞧你兒子,也不好好吃飯,還不聽話,你說要不要揍他一頓!”
李元青笑呵呵的走過來,蹲在牛牛跟前,看着他一團亂七八糟的小臉看了一會,而後親了親他的額頭,道:“乖乖,你要是不聽話,你娘今晚該把我們爺倆趕到外面睡啦!”
牛牛坐在嬰兒車裡,小腿直蹬,歡快的想要夠他的臉,嘴裡發出幾個單音。
李氏從廚房走出來,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對他們笑道:“行了,你倆都去吃飯吧,牛牛我來喂!”
麥芽驚奇的看着她走路姿勢,驚喜道:“哎呀娘,你腿不疼啦?”
她一叫嚷,李元青也看過來,他先前只知道李氏的病好了些,卻沒想過現在竟能很自然的走路,連牆都不用扶了。
李氏似乎也才意識到自己走路的模樣,她低頭看了看,笑道:“可能是語堂給我的藥,效果好,喝了之後,渾身暖洋洋的,那鍼灸好像也挺管用的,扎完以後,關節也暖的很,這幾日我睡的也好,夜裡都不會醒了呢!哦對了,語堂過幾日又要來給我扎針灸了,要不元青,你哪天進縣城去,順便接他一下,也省得他步行跑那麼遠的路。”
李元青自然高興的直點頭,“那是自然,以後他來鍼灸,我包接包送。”只要李氏的痛苦能減輕,多跑些路又算得了什麼呢!
麥芽也高興,道:“或許這就是以毒功毒,那溼毒不也是毒嗎?以前咱們儘想着給娘治病,卻沒想過給她解毒,不過,孃的身子也該好好補補,以的孃的一日三餐,我都包了,只要腿腳不疼了,不出三個月,娘一定就能長的白白胖胖的了。”李氏因爲長年病痛折磨,早已瘦成了皮包骨頭,要是能多長些肉,可就最好不過了。
李氏坐下接過麥芽手裡的碗,笑道:“我又不是牛牛,長那麼白胖幹啥!”
麥芽卻不接她的話,只對李元青道:“你待會去小溪溝收下網子,看能不能收到魚,還得去撈些米蝦回來,中午炒了雞蛋,蝦子可以好東西。”蝦子補鈣的功效,絕不是鯽魚可比的。
“噯,我過會就去,”李元青這會也高興了,趕着就去廚房吃早飯。
麥芽也先去吃了,她剝了兩個雞蛋,擱在牛牛碗裡,叫李氏也順便吃幾個雞蛋。一看李氏捨不得吃,要把雞蛋撥到一邊去,麥芽趕忙阻止她。只要她的身體能養好,比什麼都強,以後他們也能放心出去掙錢,不用再擔心家裡。李氏一想也是,身體搞好最重要。
看她吃了,麥芽又回廚房剝了三個給李元青吃,李元青不要,要分兩個給她,麥芽直襬,禁不住笑道:“你跟娘咋一個樣,這鍋裡不是還有兩個嘛,這兩個足夠我吃的了,你一個大男人,不吃三個雞蛋咋行哩!”
李元青咧嘴笑,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這是幸福的笑容。
吃過早飯,麥芽繫上圍裙把碗刷了。李元青則扛着竹網,擒着水桶,去外面撈魚蝦了。在田家門口碰上冬生,他剛收完黃鱔籠回來,看他挑着的黃鱔籠子,就知道收穫頗豐。
冬生見他揹着的東西,便知道他要去幹啥,便道:“等下我把黃鱔清出來,送些黃鱔過去給你們中午燒燒吃。”
李元青笑道:“那中午一塊過去吃飯吧,省得兩邊都要燒。”田家這邊也就他們兩個在家燒飯,再說他跟麥芽在縣城這幾日,李氏多虧有他們照顧。
冬生笑着點點頭,也不推辭。
早上細雨朦朦,雖不用披蓑衣,但身上的衣服很快就溼了。可李元青幹勁很足,路過曬穀場的時候,還看了眼空蕩蕩的場地,纔多久沒用,就開始長野草了。
溝壑裡小魚小蝦多的是,很好撈。半個時辰不到,他就撈了小半桶。看着蝦子差不多了,他便去小溪溝裡,收魚網。
下雨天,菜園裡的菜苗長的飛快,一片翠綠的景像。
牛牛現在會爬了,得要人看着,要不然就算在搖籃車裡,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人影了。
鄭玉知道他們要做牀單啥的,便拿了針線筐也過來幫忙,她現在懷子還小,不怎麼看得見。倒是跟麥芽懷牛牛那會差不多,能吃能睡,反應也沒有了,跟平時差不多。
李氏把牛牛放在炕頭的最裡面,那些布匹就堆在他腳邊,他想玩也成,也在上面騎大馬也成,總之,只要不下地,幹啥都成。鄭玉跟李氏就一人做一邊,防止他掉下去。麥芽在外面可有好些活要幹,實在顧不上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