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看她半天猶豫着不敢下筷子,急着道:“哎喲,不就吃個菜嘛,看把你嚇的,有啥可磨嘰的,我嚐嚐,”李氏說着話的同時,已經下筷子夾了一塊皮蛋,上面還沾着青綠色的香菜,看着倒是挺漂亮的。
李元青也夾了一塊,田氏看他們都吃了,乾脆自己也吃了一塊。
麥芽把牛牛豎着抱,讓他的頭枕在自己肩上,湊過去問他們,“怎樣?吃着啥感覺?”
李氏先說話的,不過,她顯然不太會表達,支吾着道:“呃,我也說不好,就是覺着怪怪的,先前吃臭豆腐的時候,是聞着臭,吃着香,那是有豆腐的口感在,可這皮蛋是用鴨蛋變的吧,那咋我一點都沒吃到鴨蛋的味兒呢?”
田氏點頭,看來是很贊同她的話,“是沒有鴨蛋的味兒,不過吃着味道,還挺特別的,這東西可能要多吃幾次,才能吃出味兒來。”
李元青頭一塊下肚之後,又緊接着夾了一塊,看樣子吃的很香呢,麥芽戳了他一下,讓他也談談感覺。李元青想了下,只道:“這皮蛋拿來做下酒菜,纔是最好的,咱們平常吃飯,就不太用得着,或是才夏天的時候吃,比冬天吃,就要強一些,畢竟這麼冷的天,吃涼拌菜,感覺怪怪的。”
他算是說到點子上了,麥芽衝他甜甜的笑了,算是對他客觀評論的鼓勵。
田氏忽然站起來,“我把這皮蛋端去給老頭子嚐嚐,他中午得喝幾杯果酒,這會肯定還能吃飽飯。”
麥芽道:“那你趕緊着拿,爹要是認可的話,剩下的皮蛋,也可以拿一些擱在臨仙樓裡試賣,要是效果好,咱們再多做些。”
田氏一手端着盤子,一邊湊上去,親了下牛牛,隨後便趕忙往家去了。
李氏又吃了一塊,便也不敢再吃了,“你倆慢慢吃吧,我先去堂屋了,元青哪,你等下把碗刷了,別叫麥芽幹。”
李元青滿口答應,她們都走了之後,剩下的皮蛋,大都進了李元青的肚子,看他吃的那樣香,麥芽是最鬱悶的,其實她也很想吃的,可是就怕吃了之後,奶水會對寶寶不好,便只得忍了。
看她饞的很,李元青便拿筷子夾了小小的一塊皮蛋,蘸了些醋,遞到她嘴邊,“吃這麼一點沒事,只要別吃多了就成。”
這皮蛋加醋的味道,麥芽已經很久沒吃到了,說實話,這麼一小口,連塞牙縫都不夠,“行了,我不吃了,你也別吃太多,剩下的晚上還能吃,這裡就交給你收拾了,我帶兒子去屋裡了。”
牛牛開始不老實了,在孃親的懷裡掙扎扭動,哼哼了兩聲,看這動靜不用多久,就要唱歌了。
因爲怕牛牛睡多了土炕,會上火,所以一般白天的時候,是不燒炕的,但是上午的時候炕上有餘溫,還挺熱乎,但到中午睡午覺的時候,炕就涼了。
好在,麥芽成親時做的棉被都是嶄新的,她在炕上鋪一牀大的墊被,足有一米八寬,然後上面蓋一牀厚的,最上面還有一牀薄被子,要是李元青也在,那便睡兩個被窩,不然牛牛睡在中間,被子的空隙容易透風。
奶娃子最好哄的,只要把吃的送到嘴邊,他一邊吃着,一邊就能睡着了。
李元青把廚房收拾乾淨之後,就去幹了一會木工活,他現在做的都是一些小件東西,比如小馬紮凳子,或是木質的晾衣架,搓衣板也是,因爲體積較小,做起來也較快,價錢雖然不貴,但批量走的話,還是挺賺錢的。家裡屋前屋後栽了許多樹,也不愁着沒有木料用。
陳二順吃了田氏端去的皮蛋,當晚就跟麥芽要了些,拿回來燒燒做涼拌菜吃。麥芽見他喜歡吃,便想着給黃家跟林家也送些過去,叫他們也嚐個鮮。
林德壽又去大河道打魚了,這回是跟人家合夥乾的,得到的魚大家一起分分。這年頭河道里的魚不存在過度捕撈,所以打魚不費事,一網子下去,就能撈上來上百斤,當然了,他這漁網不大,要是幾十斤的大漁網,打上來幾千斤,那都是有可能的。
他打回來的魚,照樣給各家分了些,不過麥芽家卻無所謂要不要,門口的小溪溝裡一直放着漁網,爲了方便攔截不同大小的魚,冬生又買了一些漁網回來,是按着網洞大小不同買的。而且小溪溝,魚類資源豐富,乘着夏季的時候,冬生跟李元青,還有陳二順,他們三個輪着番的把小溪溝清理清理,在他們面前的小溪溝,已不是原先那個淺淺的溪流了。
田李兩家的大屋,都有一間專門用來放各種雜貨的屋子,到了年關,那屋子裡擺放最多的,就是過年的年貨。鹹貨當然必不可少,鹹鵝,鹹鴨,鹹肉,總之,各類品種都有一些,往年他們兩家可沒這麼富裕,最苦的時候,連個像樣的葷菜都沒有。
秋天的時候,還種了些向日葵,花生也是自己種的,想吃的話,自己在家就能炒了。
過年頭一天,他們兩家就在一起忙着準備年貨,兩家在一起弄,倒也熱鬧的很。
今兒纔是臘月二十八,可因爲今年沒有年三十,所以過年的東西今天就得全部準備好。
上午的時候,麥芽把牛牛帶到田家那邊,連抱被尿布也一併帶過去,李氏也過去了,上午得把炒貨都弄好,下午再來烀鹹貨。
陳二順掛念着店裡的情況,不過他也琢磨了,過年乾脆把店關了,過完正月十五再開也成,過年期間生意反正是不多,不如就讓夥計們都能回家過年。所以今天一早,他跟冬生,還有李元青,一塊趕着馬車,進縣城去了,李元青帶了不少剛做好的木工製品,黃大全的店現在還歇不得,而且這兩天是生意最好的兩天,等到正月初一也就沒什麼生意了,估計他也得回來過年。
家裡的男人們都走了,她們幾個便在家裡忙活着準備過年的事宜。
李氏坐在鍋洞底下燒火,這會烤火是最舒服的,坐在鍋洞底下,也暖和的很。
鄭玉喜歡抱牛牛,便抱着他坐在廚房一邊,看着她們忙碌。她不幹,那這炒瓜子的活就得由麥芽幹了。田氏還得把要炒的瓜子挑挑撿撿,把那壞的都得踢掉。
炒葵花籽是個技術活,火候是最重要的,麥芽站在鍋臺邊上,只要拿個鍋鏟不停的翻翻就成,主要的技術還得掌握在李氏手底下,得看她怎麼加柴。鐵鍋炒瓜子,就有一點不好,炒出來的瓜子,嗑着吃的時候,手上會沾很多黑灰,不太乾淨。
牛牛早上醒的都早,鄭玉才抱着他玩了一會,這小子就開始要數豆子了,小腦袋瓜子斜斜的往旁邊歪,眼睛半睜半眯,還不停的翻着白眼珠子,看的鄭玉一陣驚喜,“瞧他這眼珠子翻的,真是太可愛了。”
麥芽翻炒了一會,停下來,笑道:“他這兩天睡覺的時候,還半睜着眼睛,剛開始我以爲是睡覺了,結果往牀上一擱,就不幹了,這臭小子,睡覺也太驚了。”
“之前睡覺不是挺好的,咋現在又要抱着睡了,肯定是你捨不得在他睡着的時候放下,這會想放也放不了,”田氏撿完一批葵花籽,倒進竹筐裡,又開始撿下一批。
李氏從鍋洞後面伸出頭來,笑道:“這得怪我,麥芽去忙的時候,牛牛就我抱着,我看他睡覺的模樣可愛,便抱着他睡了,一直抱到醒。”
鄭玉見牛牛真的想睡覺,便把他橫過來抱,一隻腿帶着墊墊,另一隻拍着他,道:“嬸子可真疼孫子,您可得慶幸現在不是農忙,要不然,大人哪有功夫天天把他抱在懷裡睡覺,這抱習慣了,就得佔住一個人看着才行。”
田氏想了下道:“我都給忘了,早知道叫元青從縣城裡買個搖籃車回來,放在搖籃裡頭睡着,大人走哪也能把他帶着,隨時隨地都能晃,這不就方便了嘛!”
麥芽問道:“啥是搖籃車?是木板做的嗎?要是木板做的話,還不如回來,叫他爹做,你只要說個樣子,他準能做出來。”
鄭玉笑呵呵的道:“看把你家元青誇的,好像神人似的,他真有那樣能嗎?”
田氏道:“元青聰明着呢,可比冬生聰明許多,會的東西也多,冬生也就會種個地,啥手藝也不會。”
李氏不贊同道:“看你說的哪裡話,冬生哪一點比元青差了,再說了,種地咋了,咱們今年包了不少地,等明年收麥子的時候,你就曉得你家冬生有多能幹了,我看明年,你們要不買頭牛吧,總找老樑家借,也不是個事,自己家有,總歸方便些。”
說到牛,麥芽也覺得的確該買頭牛了,自打有了小石磨和馬車之後,這驢子的作用就不大了,倒也不是養不起,就是閒着沒有用,她道:“娘啊,不如把驢子賣了,再加些錢,買頭牛回來喂。”
田氏嘆了口氣,道:“這事我跟你哥,還有鄭玉,都商量過了,等明年一開春就去買牛,收了油菜,就得春耕,今年咱們兩家的田地都多,與其僱老樑家的牛,真不如我們自己買頭牛,不過不能買母牛,母牛一到產崽的時候就幹不了啥活了,咱也不指望賣小牛犢子賺錢,就要能幹活就行。”
李氏道:“加不了多少錢,這驢子去年纔買的,買的時候還是頭小驢,到今年正是壯的時候,不比那牛便宜多少。”
麥芽笑着聽跟她們講話,手也沒停下,不停的翻炒葵花籽,沒一會,廚房裡傳來炒瓜子的香味,偶爾還有噼裡啪啦的聲音。麥芽撿了幾個出來嚐嚐,看看有沒有炒熟。她這一鍋炒的不多,這樣炒起來受熱比較均勻。
牛牛大概是餓了,在鄭玉懷裡才眯了一小會,便哼哼起來,小身子不停的扭動,嘴巴也左右擺動,小舌頭還伸出來,大概是尋找奶源呢!
鄭玉站起來,對麥芽道:“你快放着,炒瓜子的事,我來吧,牛牛餓了,我可沒有東西給他吃。”
麥芽趕忙去掉圍裙,又去舀了水洗乾淨手,這才接過兒子。
這小子已經開始認人了,一到她懷裡就不哼了,眨着眼睛,看着她。麥芽抱着他坐回鄭玉原先的位子,解了衣釦,稍稍把裡面的衣服掀起來一些,讓他夠得到吃,“臭小子,胃口可越大,再這樣吃下去,你的糧食就要供應不上嘍!”她的奶水也不算少,可再多也禁不住牛牛的胃口大啊,一天得喂好幾遍,晚上也是,難怪田氏看着他的時候,就說比黃家的那兩小長的都好。黃家的雙胞胎還比牛牛大幾個月呢,可他愣是把人家給比了下去。
田氏聽她這樣講,也擔心起她奶水不夠,“下午來殺兩隻老母雞,一隻留着明天過年吃,另一隻留着給你吃,倒也不是給你吃的,是給我外孫吃的。”
麥芽臉上蘊出笑容,俏皮道:“哎喲,誰不知道您疼外孫,也是,等嫂子有了孩子,可就輪不到我家牛牛了,到時候你就得疼你孫子嘍!”
田氏白她一眼,“這孩子,看你說的啥話,娘疼你們哪還有個輕重之分?不都是一樣地,等你哥的孩子出生,牛牛差不多也會走路了,到時候我跟你婆婆一塊帶,兩個孩子一起帶,也好叫他們有個伴,有了玩伴,孩子也就好帶了。”
鄭玉成親也有兩個月了,卻一直沒動靜,其實田氏他們倒也無所謂,有了牛牛,也不是那麼在意她什麼時候生,可別人不在意,並不代表鄭玉也不在意,她可是一心算着日子呢,這個月的月事已經過了,再等,就是下個月,又是一個月份啊!
牛牛喝奶的時候就已經睡着,麥芽放下衣服,準備把他把到屋裡去睡覺,一擡眼,就瞧見鄭玉臉色不對,趕忙笑着把話題岔開,“嫂子,你們正月初一要回孃家吧,那帶給孃家的東西可得提前準備好,別到時候再想起來。”
鄭玉轉頭朝她笑笑,“還沒呢,你哥今天上集去買了,無非就是帶幾罈子酒,還有些肉,其他的也不需要。”
麥芽道:“這可不成,這是你頭一年回孃家,我哥也是頭一年正月去岳母家,可不能寒酸了,帶幾塊好布料子,給親家嬸子做幾身好衣裳,還有那羊腿子,也給他們留一條,不過記得要把佐料帶上,現配佐料太麻煩,還是配好了燒着吃方便。”
田氏也道:“這還用你說,我早都備下了,就是沒告訴鄭玉,今天你哥哥上集,我還叫他帶些點心啥的,親家日子過的也不寬裕,咱們也幫不上什麼忙,只當是謝謝他們把鄭玉養這麼大,不然我哪有這麼好的兒媳婦喲。”
田氏略帶笑意的講話,直把廚房裡的幾人都逗笑了。
麥芽站起來抱着牛牛去哥哥他們住的屋子了,先前她住的那一間,已經成了陳二順跟田氏的屋子,以前田氏一個人住,後面那間小屋也還湊合,可現在不行了,兩個人住,還是得睡大炕才行。
因爲牛牛隻睡一小會就醒,麥芽也沒鋪炕,而是先把他放下,然後迅速抱了一牀厚被子,按着長度對摺之後,再順勢疊起來,跟疊衣服差不多,疊好的被子,像一扇對開的小門,把門打開,小娃脫了棉襖之後放進去,就能睡了。不過,她得先墊一塊厚尿布在底下,牛牛的屁屁上也得塞一塊薄的尿布,免得他的小武器睡着的時候,一飛沖天,再把被子衝溼了。
隨後把被子兩邊拉上來蓋住,最上面蓋上牛牛的抱被,這樣一個小牀便做成了,適合他一個人睡,又保暖,又可以防止他亂動。
麥芽坐在炕邊看了一會,又親了親他的小臉蛋,發現牛牛的脖子有點歪,便拿了他的小衣服墊了一下,儘量把他的頭擺正。
牛牛在這個年紀最要緊的,就是防止頭睡歪了,因爲他現在脖子較軟,還不能固定下來,要是照看的不好,長大就是歪脖子。麥芽就看見過一個脖子歪掉的小孩,看人的時候都得歪着腦袋,這在鄉下還挺常見的,都是因爲在家裡沒人照顧,才落下的毛病。
冬生他們直到傍晚時分才趕着馬車回來,外面雪也停了,但是雪沒化,快到天黑時,就開始上凍,外面冷的很。他們必須得趕在上凍之前把馬車趕回來,要不然雪路滑了,馬也不好走。
陳二順跳下馬車,站在門口,就嚷嚷了一聲,“我們回來嘍!”
田氏聽見動靜從廚房出來,手裡還抓着一把花生,也是剛剛炒出來的,這會已經炒完了,正在烀鹹貨,李氏已經回自己家烀鹹貨去了,反正這事也不難,只要加水熱滾就成了。
田氏邊走邊吃,“你吵吵啥呢,這麼大的動靜我能聽不見嗎?”
陳二順衝她咧嘴一笑,說道:“我們買了個大傢伙,等你出來看呢!”他不光嘴裡說着話,還出手極快的,把田氏手裡的花生搶了過來,自己吃了,邊吃還邊嘀咕,直嚷嚷着花生炒的不錯。
李元青跟冬生也一併下來,兩人掀開車簾子,還搬了個大傢伙下來,田氏一看,驚喜道:“哎喲,你們買了搖籃車啊?我們幾個上午還在講呢,就是忘了跟你們說一聲,沒想到你們幾個老爺們,能想的這樣心細!”
陳二順對她的誇讚很受用,笑呵呵的道:“那是,你也不看看是誰帶他們上城的,有我這個老爹在,還能不給我外孫買搖籃車嗎?”
那搖籃車是竹子編的,周圍用粗竹條圍起來,底下像雪橇一樣,兩邊翹着,只要輕輕踩一邊,就能讓搖籃晃動起來,輕鬆的很。
鄭玉也出來看,麥芽抱着牛牛,他總算睡醒了,睜着黑溜溜的大眼睛,到處亂看。外面挺冷的,好在有抱被,包着就暖和了。
他倆直接把搖籃擡到堂屋,李元青放下東西之後,便趕緊跑過去,親了兒子一口,才分別幾個時辰,就把他想壞了。
麥芽把他推開,“你身上裹的都是雪花,臉上也是,可別把我兒子凍着了。”
李元青直起身子,看着她,直衝她傻笑,臉上寫滿了幸福。看着他們娘倆,他這一顆心纔算放回了原位。
冬生調侃道:“別膩歪了,有的是你們膩歪的時候,趕快去搬東西。”
李元青應了聲,又看了看牛牛,這纔跟冬生一塊去下貨。
田氏也幫着他們一塊,把年貨往家搬,其中有不少是陳二順買的東西,五花八門的,啥都有。還有好幾卦炮竹,連煙花也買了。這裡的煙花,製作工藝都比較簡單,點上之後,頂多就是噴些火花子出來。
田氏看見那煙花,埋怨道:“牛牛還小,你買這東西回來幹啥,難不成你要玩啊?”
陳二順笑的格外開心,下巴上的鬍子大概是懶得剔,長出黑乎乎的胡茬子,一笑起來,黑鬍子配上雪白的牙齒,對比特別明顯,“牛牛可以看着咱們玩嘛,咱們一家子,能聚在一塊過年不容易,今年這年可得過熱鬧了,哦對了,我們還給牛牛買了個撥浪鼓,”他手裡正抱着個竹筐,想起撥浪鼓,趕緊停下來翻找,終於叫他在最底下掏上來一個紅色的小撥浪鼓,搖了搖,撥浪鼓的聲音清脆悅耳。
麥芽抱着牛牛站在廊檐下,也不曉得牛牛是不是聽到了,把頭往陳二順這邊轉了過來。陳二順索性也不管腳邊的東西了,蹭蹭的跑過去,把牛牛抱過來,笑呵呵的拿着撥浪鼓逗他玩。
牛牛現在只能看見近的東西,對顏色也不敏感,但這撥浪鼓最吸引他的,還是這聲音,小娃對咚咚的響聲最感興趣。所以他便盯着陳二順手裡的撥浪鼓瞧,盯的可認真了。
麥芽甩了甩痠痛的胳膊,抱孩子可不是一件輕鬆的事,這會她終於可以解脫了,“爹,牛牛可就教給你了,我跟娘去燒晚飯。”
陳二順直襬手,看也不看她,“去吧去吧!”
看他一副樂不可支的模樣,麥芽好笑着搖搖頭,便去了廚房。
大鍋裡烀着鹹貨,她用筷子插了下,看着差不多了,就招呼田氏進來幫忙,烀鹹鵝,烀的是整隻的,一整隻鵝可重着呢,用筷子根本無法撈上來,得兩個人合力,或是用鐵勺,或是用鍋鏟一併抄起來。
田氏進來跟她一起把大鍋裡的鹹貨都撈了起來,鍋裡烀鹹貨剩下的湯水,都是鹹油水,燙青菜吃最好了。看着廚房裡沒剩下飯,田氏操心起晚上吃啥。
麥芽笑着道:“就吃餃子唄,咱們今天多包些餃子,正月初一早上,也就不用起那麼早燒早飯了,可以睡一個早上的懶覺呢!”
田氏道:“成,餃子就餃子,那我去菜園挖些香菜回來,再割些豬肉,等鄭玉忙好了,咱們三個一塊包,人多包起來也忙。”
麥芽忙攔住她,“娘,要不咱們包兩種餡的餃子,香菜豬肉是一樣,酸菜豬肉也是一樣,不然都是一樣的口味,吃着也不新鮮,最好再準備幾個棗子,還有辣椒,銅錢,每樣吃着都有寓意,挺好玩的不是嗎?”
鄭玉也正往廚房來,聽見她講的話,隨聲附和道:“我們在家過年時,就這樣包,那吃到辣椒的人,辣的眼淚嘩嘩的流,那吃到銅錢,這一年都要走好運呢!”
田氏聽她講的,也覺着挺稀奇,便道:“那咱們也包一些,不過這銅錢也別包少了,好運氣也不能就一個人佔了不是?”
麥芽笑道:“辣椒也要多包些,咱們都別跟他們講,看他們吃了之後,是啥反應,”一想到陳二順若是吃個辣椒餡的,而且這辣椒還是用菜油炸的乾紅辣,一口咬下去,準叫他辣的直叫喚,想想也覺着好玩。
她們三人說幹就幹,田氏去和麪,麥芽跟鄭玉一塊準備餡料。李氏也家裡的鹹貨烀好之後,也過來了,看見他們都在包餃子,也洗了手過來幫忙。
四個人一起幹,那就快多了。田氏跟李氏負責擀麪,麥芽跟鄭玉坐着包就行了,包出來的餃子也不用分開放,都混在一起。麥芽瞧着鄭玉包的餃子,再看看自己包的,立馬笑開了,“嫂子,看你包的餃子,好像個花一樣,不像我的,七歪八扭,難看死了。”
鄭玉笑道:“我包習慣了,也沒你說的那麼好看,反正這餃子是用來吃的,又不能拿來看,只要別露了就行。”
田氏也道:“哎呀,你倆只要快點包就行了,外面那幾個都等着吃飯呢,不過鄭玉包的確實好看,這要是放在碗裡,我都捨不得吃了哩!”
李氏也看見了,“鄭玉這丫頭手巧,我瞧着她給牛牛做的那些小衣裳,可真是好看,比從縣城裁縫店買的還好看。”鄭玉閒着沒事就喜歡做些小東西,時常用些碎布頭子,給牛牛做東西,要不就是一頂小帽子,或是小布鞋,小襪子什麼的。特別是那頂小花帽,用了好些碎布拼在一塊,還是按着規律拼的,可好看了。上回叫黃氏看見了,她也直嚷嚷,想讓鄭玉幫她家的兩個娃做兩頂。冬天了嘛,小娃得戴帽子,不然會涼着頭。
鄭玉被他們誇的不好意思,紅着臉道:“我哪有你們說的那樣好,就是整天沒事幹,瞎琢磨的。”
麥芽臉上也掛着笑,鄭玉嫁來田家的這些日子,明顯比在孃家時水靈多了,也不像做姑娘的那個時候,成天愁眉不展,好像翻版林黛玉似的,臉上寫滿了愁苦。而且鄭玉脾氣還好,說心裡話,田氏的性子挺直的,並不像外人看到的那樣軟。鄭玉跟麥芽不同,一個是兒媳婦,一個是自己的親閨女,即使再一樣的對待,那也終究是不同的。特別是最近,跟陳二順成了親之後,性子越發的潑辣起來,倒也不是說她性子壞,就是嘴皮子快了點。這婆媳長期相處,還是得有一方是脾氣好的,能忍能讓,不然時間一久,肯定會鬧出啥矛盾來。
看着剩下的餃子不多了,麥芽便端着竹簸箕,準備去下餃子,“嫂子,這些你一個包成嗎?我先把餃子下了,咱們這麼多人吃,一鍋也下不完,我先下着,等你包好,就能吃了。”
鄭玉點頭,“你去吧,要不要叫你哥進來給你燒火?”
麥芽走到鍋臺邊,放下簸箕,“不用了,我在鍋洞下面擱一個柴,也不用看着。”
鍋洞裡還有零星的小火苗,這是剛纔烀鹹貨殘留的,只要拿些幹稻草引一下,就能着了,回頭再添上大柴就行的。煮餃子最簡單了,只要往大鍋裡上水,然後在水裡加少量的鹽,防止餃子粘鍋,之後蓋上鍋蓋,等水燒開,就能往裡下餃子了。
冬生站在廚房門口,看她幾個忙的熱火朝天,也覺着插不上手,正要回堂屋去的。
田氏一見他露頭,急忙道:“快把油燈點上,你沒瞧見天都黑了,我們幾個都快摸瞎了!”
冬生看了鄭玉一眼,應道:“噯,這就去。”他剛走到廊檐下,就看見大門口進來兩個人,大黑搖着尾巴,正盯着那兩人,看他們進來,它也屁顛屁顛的跟在他們後面。
冬生眼睛一亮,一時之間不太明白這兩人咋會湊到一起去的。
倒是陳二順抱着牛牛坐在堂屋的躺椅上,聽見大黑的叫聲,扭過頭來看,見是他們,笑着招呼道:“喲,是元木跟秦大夫來啦!”沒錯,這兩人正是秦語堂跟李元木。
李元木肩上扛了個布袋子,看樣子是從家裡一直扛過來的,累的額頭上都冒汗了。秦語堂也揹着個包袱,挺大的一個,不過,他揹着倒不吃力。
冬生迎上去,李元青也從堂屋裡出來了,他先招呼了秦語堂,隨後才見着李元木,頗爲驚訝着道:“哥,這麼晚了,你咋來了。”
李元青把布袋子往地上一擱,擦了下汗水道:“我給你們送些糯米來,你們今年沒種,要吃糯米還得買,我家種的多,便送了解些過來給你。”
他背過來的袋子還挺大,足有上六七十斤,難怪他背的這樣累了。
秦語堂道:“我進村子的時候,就看他揹着袋子往這邊來,所以我倆便一起了。”
廚房裡的人,都聽見院子裡來人了。
田氏拍拍沾滿面粉的手,走出來道,“元木啊,這糯米你們自己家留着吃就是了,還送過來幹啥,大頭跟小豹明年還得上學,你不也得攢學費嘛!”
麥芽也出來了,看着李元木一臉的汗水,她心裡也有一點感動。其實李元木跟李元青性子還是挺像的,都不太會表達,只做實事。
李元木憨態的笑道:“沒事,再急也不急這麼一點,那既然東西送來了,我也該回去了,大頭他娘還在家等我吃飯呢!”他說着便要走了。
麥芽趕緊走到李元青身邊,扯了扯他的衣袖,意思是叫他留下李元木。
他背了這麼多的糯米過來,何秀會給他留飯?鬼才信呢!何秀不把他關到外面就算好的了。
李元青反應過來,趕忙追上去挽留他吃飯,陳二順也出言留他。李氏一直聽着外面的動靜,聽見李元木要走,急忙追出來,可憐她突然站起來,腿不太能直着,就彎着腰,扶着門框站着,“元木啊,晚上吃餃子,你留下吃飯,填飽了肚子再回去!”外面那樣冷,她咋能忍心看着他就這樣回去,畢竟也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說到底,是她的骨肉。就像麥芽生牛牛這般,一點一點帶大的,她對李元木的疼愛,一點都不比麥芽疼牛牛少。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李元木也有所觸動,便留下吃飯了。
麥芽一看又多了幾個人,便趕緊去廚房,反正菜單都是熟的,做起來也簡單。她又切了些鹹貨,炒了幾樣蔬菜,還抖了個皮蛋,另外又燒了個羊肉鍋子,這羊肉鍋也是下午的時候一塊烀的,烀的一整隻羊腿,等到冷了之後,就可以把肉撕下來。
吃的時候加上佐料再燉煮一會,加上烀羊肉的湯水,又方便,又原汁原味。沒有粉絲,便放些千張在裡面,家裡也有豆腐,儲備年貨嘛,自然每樣都得備一些了。
頭一鍋餃子已經煮好了,鄭玉拿着漏勺把餃子裝進盤子裡。田氏把麪糰揣的很有彈性,餃子盛起來之後,溜溜的滾着,麪皮一點都沒有沾上。
冬生進來把餃子端堂屋去了,麥芽聽見堂屋裡有陳二順的笑聲,便問他牛牛誰在抱。
冬生道:“牛牛給他爹抱着呢,老爹坐上桌吃飯了,你們等下也都過去吧,也沒外人,一塊吃着熱鬧。”
田氏招呼李氏去堂屋坐着吃,可李氏不肯,外面太冷,還不如坐着鍋洞口吃暖和呢!鄭玉也不去,堂屋都是老爺們,她去也不合適。
田氏一想,乾脆她們幾個都不去了,回頭撥點菜過來,都在廚房裡吃。
餃子總共煮了兩大鍋,大概有一百多個,等餃子煮好,麥芽又讓李氏添了把火,把中午剩的米飯熱熱,怕他們不夠吃。忙好了廚房裡的活,她端着調好的醋,去堂屋把牛牛抱了回來。
田氏又把菜櫃裡留的半盆老鴨湯,端了出來,一併熱好了,拿給麥芽喝,她要餵奶,吃飯的時候沒湯可不行。
她們幾個愣是沒告訴陳二順他們,餃子裡有陷阱,沒過一會,果然聽見堂屋裡有笑聲,似乎有人真吃到辣椒了,這辣椒是屬於爆辣型的,一般人根本扛不住,非得漱幾口涼水才行。
李元木在這邊也吃過幾次飯,也不算新客,不過很顯然的,他每次在這邊吃過飯,回去都沒啥好果子吃,可他從來不說,在飯桌上總是笑呵呵的。
經過幾次的接觸,麥芽對何秀這個人,算是徹底看清了,她就是那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簡直不可理喻,她都快成榆樹村的反面典型了,毫無半點賢妻之德。
明天就過年了,今晚這幾個人又有得喝,不喝一兩個時辰,肯定捨不得放酒杯。
李氏吃過飯就想回家去了,看堂屋裡的幾個人喝的盡興,便也沒去叫他們,就讓鄭玉先送她回去了。外面冰凍結的厚,她一個人走肯定是不行的。
田氏閒着沒事,便把小鍋刷出來,燒些開水,等會他們都要洗個澡,明天清清爽爽的過年。
麥芽吃過飯,拽了個鹹鵝爪在啃,這鵝爪子可是好東西,進不了多少鹽,所以也不會太鹹,啃着可帶勁了。
牛牛就躺在她腿上,盯着孃親毫無吃相的模樣,小舌頭直往外伸,他現在還太小,吐舌頭也是無意識的,等到五個月左右,就能聞到飯香了,到那時也能喂些輔食。
田氏伸頭看她啃的香,警告道:“別吃那麼多鹹的,不然晚上你可要鑽水缸了!”
麥芽把最後一根鵝骨頭吐掉,用抹布擦乾淨手,微笑着道:“我難得啃一回,你沒看我剛纔連成塊的鹹鵝都不敢吃嘛!”
田氏道:“還是多注意着點,早上我去買豆腐,聽你林嬸說,她回奶了,她家小娟現在餵羊奶呢,弄起來可麻煩了,小娟都瘦了一大圈呢!”小娟就是林氏剛生下的小女兒,也就是林虎的妹妹,比牛牛大了兩個多月。
麥芽撒嬌着道:“老孃啊,我知道了,從明兒開始,你只要把鵝肫跟鵝爪子留給我吃就行了,其他的鹹貨我都不沾,這還不行嗎?”
田氏本想生氣的,可又噗嗤笑了,“你倒是會挑,盡挑好的了!”一隻鵝,只有一對鵝爪,一個鵝肫,能不稀罕嗎?他們兩家三十多隻鵝,除去賣掉的,剩下的總共也就十幾只,纔多少肫爪啊?
麥芽嘿嘿的直樂,站起來道:“我去堂屋看他們喝到啥程度了,要是差不多,就趕緊叫他們吃些飯,這都不早了,明天還要早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