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青把她拉到已經做成一半的大衣櫃跟前,“你瞧瞧,看有沒有缺了什麼,要是有哪裡不對的,再跟我說,現在還可以改,要是等定了型,可就沒法再改了。”
麥芽摸着光滑的櫃門,上面還有李元青做刻刀雕出來的簡單花紋,可能還沒雕成功,換作別人,不大能看得出雕的是啥,可麥芽卻一眼就瞧出來了,他雕的是麥穗。
摸着那凸凹不平的刻痕,麥芽心裡是滿滿的感動,這麥穗雕起來肯定很麻煩,一點點的刻,一點點的雕。
“你咋想起來這雕這個?”
李元青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就是想到了,便試着雕,我以前沒雕過,後來在孫夫子給我的書裡面找到帶了麥穗的畫,我便照着那個雕了,我是想,在這裡……”他細細的給麥芽講了他的規劃,在哪裡雕什麼,要雕多大,都一一講給她聽。
另外,他還帶着麥芽看了,他打的幾個小圓凳,小矮桌,以及好些新傢俱。
他道:“我聽大全說,縣城開始有人在賣漆料,是用桐油加了礦石粉兌出來的,聽說效果不錯,我準備把這些傢俱都一遍漆,麥芽,你喜歡啥顏色,是大紅還是暗紅,這些顏色他們都有的賣。”
麥芽想了想,“還是暗紅的吧,大紅的顏色不一定經用,時間久了,顏色就會褪掉,暗紅的耐用。”
李元青笑着點頭,“嗯,都聽你的。”
他倆又在屋裡說了好一會話,現在的李元青,會講多了,可能也是由於經常跟人談生意,這嘴巴要是不利索,那是要吃虧的。
二月二過後的第三天,是二妞回門的日子。照例這是一片鬧騰的忙碌。
麥芽也去看了二妞,她很擔心二妞婚後的生活。所以一吃過飯,她跟林翠便把二妞拉到小溪溝邊上,三個女娃又坐在一起聊天。
林翠笑呵呵的拐了她一下,“哎,你倆洞房花燭夜過的咋樣啊?他對你好不?”
二妞氣呼呼的瞪她,小臉突然就紅了,“啥好不好的,就那樣唄!也沒有我娘說的那樣疼!”
麥芽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這丫頭說話也太不知道忌諱了。做孃的在女兒臨出嫁的前一天,都要關上門來,跟她講講爲妻之道,得教她咋伺候男人,咋樣才能生娃。
黃氏可能講話隨意了些,加上二妞也是個隨意的人,她便沒什麼忌諱的想說就說。
麥芽道:“這話在我們倆個跟前講講也就算了,在別人面前可不能說,聽見了沒?”
“哎喲,我知道的,我腦子又沒毛病,幹啥要把這事到處宣講!”
林翠笑道:“你腦子的確沒毛病,可就是少根筋,我是想問你,王大慶對你的態度咋樣,在家裡說話有沒有向着你,關心你不?”
二妞想了想,隨後這耐煩的道:“這才幾天,我哪看的出來,他就是話少,跟我在一塊的時候,大多是我說,他聽着,但他脾氣倒也挺好的,不過呢……”說到這,二妞湊近她倆,“不過他老孃挺厲害的,我那天晚上太累了,第二天就睡過頭,王大慶也睡了懶覺,他老孃就在院子裡喊我們起牀,倒也沒說啥,就是不太高興。”
林翠道:“你可真行,到婆家的第二天就睡懶覺,都說了要給他們家留個好印象,這下可好,人家肯定要以爲你是個懶婆娘!”
麥芽瞧二妞臉蛋拉了下來,忙勸說道:“算了,知道就知道,不過二妞,以後可得勤快些,誰家也不願意娶個懶媳婦,就算你不在乎,那也得想想王大慶的處境,別讓他難做!”夾在媳婦跟老孃之間的男人,最難,兩邊不討好,兩邊不是人。
二妞含糊的點了頭,她又不是故意的。
看着二妞這副模樣,麥芽跟林翠都挺擔心的,這丫頭還有她苦日子過呢!
果樹種很快就要運來了,在此之前,最好是把種樹的坑挖出來,省得到時候措手不及。
倒春寒一過去,氣溫便開始逐漸回升,中午的時候,也不那麼冷了。其他的都還好,就是沒有新鮮的蔬菜吃。
新下的白菜籽還沒有出,上面蓋着稻草,可以很好的保溫,只是等它長大了,少說也得一個月之後。
現在唯一能吃的青菜,還是香菜跟菠菜,但是也吃不了多久了,隨着天氣的回暖,這些菜也會跟油菜一樣,長出菜杆,到時候菜也就老了,不中吃。
後山上,以及村裡的桃花也要開了。普通的桃樹種、李樹種、杏樹種,還有青梅樹種,這些都是農家人屋前屋後喜歡栽種的品種,也不光爲了吃果子,每天這些果樹開花的季節,風景可漂亮了,特別是杏花,一陣春風夾着春雨掠過,帶起片片的杏花,簡直可以用如詩如畫來形容。
所以,當麥芽觀察兩家屋子四周的荒地時,想到了應該在上面的高田梗上種些果樹,反正這些土地都是荒坡,種上果樹,地勢也高,要是種上果樹,一定很好活。
她便跟哥哥還有李元青商量了,李元青是沒二話的,他只把錢交給麥芽,自打他倆定親之後,李元青的收入便交給麥芽拿着,這也是李氏的意思,她老了,也不能經常出門,要錢也沒用。再說了,以後他們成了親,家事都要交給他們管,她只想清靜兩年。
李氏是個聰明人,她知道麥芽是個很有主意的人,如今她不能再重活,只能成爲孩子們的累贅,所以她寧可什麼都放下,什麼都不管,讓他們年輕人去闖蕩。不過有一點,既然錢都交給麥芽了,那辦婚事,也得由她自己去打理。按說她這樣講是不合規矩的,但田氏也知道她身體不好,春天雨水多,她的風溼病時好時壞,上回他們定親辦的酒宴的時候,就是請了好些人過來幫忙,要不然,她哪裡忙的過來。
李元青的事情多,沒時間去進樹苗,便由冬生跟林德壽一塊去了,還得再買些菜籽回來,春天是播種的季節,也是繁忙的季節。
縣城的早市有賣樹種,但這裡並沒有專門培植樹種的地方,有的只是他們家裡連根長的,第二年起出來再賣。
當天下午,他倆便拉着滿車的樹種回村了,林德壽家買的不多,還給黃年家帶了些,剩餘的都是李家跟田家的。
麥芽挑出一批杏樹,要栽到新開的那片荒地的田梗上,另外,李家跟田家的屋後,也要種上梨樹種,就是普通的梨樹,另外房屋前的空地上,也得種上果樹。
他們兩家門前的路,是呈拐角形的,李家要到村子裡,就得經過田家,而李家門前也是一片荒草地,荒草地的另一邊是通往村裡的大路,再那一邊便是小溪溝。
麥芽琢磨這片荒地,她現在養成了某種習慣,看見荒地就想着能種些什麼,讓荒地也能產生出價值來。
因爲這塊荒地,呈三角形。她想在三角形的角上種上一棵李子樹,在中間種一片桃樹。等到過兩年,桃花在這片土地上盛開之時,麥芽想着,她的小娃一定也能看見了。不都說前人種樹,後人乘涼嘛!
種樹的那天,能幹活的都去了。
反正是兩家人一塊幹,也無所謂誰家先種,誰家後種。
冬生從自家糞堆上挑了肥土,鋪在挖好的坑裡,做爲基土,再把樹種放上,兩邊填上土,回頭再把水澆透就成。
其實麥芽對種樹並不精通,幸好這些鄉下土生土長的樹種,也不是從溫室裡出來的,只有要水就好活。
他們忙着種樹,李氏便在自家替他們準備飯。
忙了兩日,總算把買來的樹苗都種上了,麥芽看着現在還蔫着頭的小樹苗,站在那直傻樂,這些都是她的心血呢!
李元青也陪她站着,還說起,以後他們的小娃,在這片果樹林子裡歡快玩弄的情景,被他講的,麥芽也開始憧憬着那一幕。
林虎他們這隻小分隊,辦事效率還有待提高,自從那天,麥芽發下命令之後,倒是給她找到幾罈子臭鹹菜回來,可是這跟麥芽期望的還差上許多。
其他小娃們雖然也很想掙這一塊糖,可畢竟精力有限,幹了一天,便不幹了。只有林虎跟錢勇堅持下來,麥芽便允諾他倆,找到一罈臭鹹菜水,可以給他倆一文錢,按着數量算,不按罈子大小算。
這買賣很能幹,再過幾天孫夫子就要開課了,他們也沒時間出來玩耍。
麥芽看着家裡的鹹菜罈子越來越多,樂不可支,她的臭豆腐啊!終於要大批量生產了。林大姑那裡,她也去預定了,先緊着現有的材料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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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乎,在田家的一處院牆邊上,堆着大大小小的罈子,都快擺滿了。
麥芽一個個試味道,怕味道不夠,壇口都是哥哥挖來黃泥巴封的,等到需要用的時候,把封泥打開,這樣的話,即使趕上盛夏,也不用擔心招蒼蠅啥的。
現在每天上午,依舊是田家最忙的時候。
小溪溝裡的魚開始活躍起來,冬生下的網子每天都有不少的收穫,除了把那些肚裡鼓鼓的,裡面有籽的魚扔到後面的池塘之外,其他的,基本都拿來燒菜了。
麥芽醃的泡菜也多,她便開始賣酸菜魚。
魚是切成塊的,裹上面粉,先用油炸一遍,這樣便於保存,另外泡菜她也配好了料,拿回家之外,只要把魚跟泡菜放在一起燉入味就成了。而不是把兩樣混在一起煮熟之後再賣,這樣的話魚就成碎成爛渣了。
陳掌櫃的店裡,也開始賣她的酸菜魚火鍋,客人反應都不錯。
另外,去年度他們醃製的泡菜,也拿到黃大全的店裡去賣,聽說反應也不錯,這些都是在他們投資之外的進項,所以黃大全按着市場價給他們算錢,他從不記賬,不管是誰來,每天現送貨現結錢,他的四方客棧也因此贏得了好名聲,村裡人家存的貨,都願意往他那裡送,他的店迅速的在莊縣站穩了腳跟。
等到第一批的果樹種完,也能暫時歇一歇。
麥芽坐在院子裡做炸魚,她沒有用大鍋,因爲大鍋火太大,不好控制,用炭爐子好一點。她瞅着眼前的炭爐,看着看着便入了神。
田氏搬了花生出來剝殼,這些都是生的,用來做種的。她瞧麥芽盯着爐子瞧,好笑道:“芽啊,那爐子上又刻花,你老盯着它看啥?”
麥芽回過神,用特製的長竹筷,把油鍋裡的魚塊夾起來,“爐子是沒刻花,可是我總覺得這炭爐用起來還是不方便,要是能做個燒煤的爐子,就那好了。”以這裡工藝
田氏沒聽過啥燒煤的爐子,她也習慣了麥芽時常冒出來的新想法,“這用炭燒不是挺好的嘛,你咋又想起來啥煤爐子。”
麥芽嘆氣道:“好是好,可這炭爐,火大火小不能控制,而且煙也大的很,不過這煤爐子怕是沒人做的出來,我也就隨便說說,哎喲,我這魚又煎過了。”她趕快將鍋裡炸成金黃?色,已有些發暗的魚塊夾出,擱在一邊的細鐵絲做的網子上,下面是個接油的盆,這樣就能把油空乾淨了。
聽她這樣講,田氏也沒往心裡去,娘倆就一邊幹活,一邊講起家常來。田氏看了閨女一眼,似笑非笑着道:“芽啊,元青把錢都交給你拿着,你這心裡是不是美的很哪!”
麥芽咧嘴笑了,歪着頭,略帶調皮的看着田氏,“這有啥好美的,誰拿着錢,誰的責任大,而且我得更精細的去算賬,這一筆一筆的,都得花在刀刃上。”
“瞅瞅,死丫頭,說你胖,你就要喘了,元青有手藝,現在又開荒又種果樹的,憑你那小腦袋瓜子,還怕以後這日子過不好嗎?”田氏對自己的女兒很有信心,光看他們家的日子,也知道這以後的日子,肯定越過越好。
果樹栽上的頭兩天不用澆水,到了第三天,因爲連續好幾天,天氣乾燥的很,所以這水還是得適量澆澆,當然也不能澆的太多,免得爛根。
乘着傍晚時分,麥芽拎着水瓢,冬生挑着兩隻水桶,他倆一塊去給果樹澆水。
這水是從後面的池塘裡打上來的,挑的距離有點遠,不過對冬生來說,卻不是什麼累活。
他挑完一擔水,麥芽便叫他去歇會,等她把水澆完了,再去挑下一擔。
冬生坐在土堆上,看着遠處青油油的油菜,到了清明時分,油菜就要開花了。
麥芽偶爾擡頭瞧見哥哥的眼神,她笑道:“哥,這幾天暖和,草長的快,是不是該鋤地了?”這裡可沒有殺蟲劑,要觸草就憑着人工去幹,好在他們兩家種的油菜都不多,足夠一年吃的菜籽油,還有富餘。
“嗯,我昨兒去看了,那草長的很快,剛一化凍,草就出來了,我今天傍晚就去,把李元青也叫上,他家的菜油地,草也長多高了,再不鋤,就該影響今年收成了,”冬生把他看到的一一講給麥芽聽。
麥芽想了下,“要不,傍晚我跟你去鋤草吧,他又買了好些木材,這會正忙的要死呢!”
冬生搖頭,“你哪會鋤草,你就待家裡做晚飯就成,他是沒空,就我跟娘去,順便把他家的地也鋤鋤。”
麥芽不太會使用鋤頭,有時在菜園裡鋤草時,經常把菜苗當草帶掉了,弄的她自己也心疼的很,還不如用手拔呢!
他倆澆完這片林子,自然也不能丟了麥芽在李元青家屋子周圍種下的那些,等忙完這些,夕陽已經斜到遠處山頂上了。
冬生澆完水,又拿着鐵鍬,把果樹周圍的土重新攏好,另外,他還得按照排列,挖幾條排水溝出來,這樣夏季也不容易淹了。
麥芽回家燒飯,田氏趕着驢子,在院裡推磨,上面磨的是玉米,她準備過些天去抓幾頭小豬回來。
“娘,今年抓四頭豬吧,叫哥哥再把豬圈擴大些,兩頭豬待一個豬圈,這樣也不會顯得擠,”麥芽一邊捲袖子,一邊去看了看家裡的豬圈,的確只夠兩頭豬待的。
田氏拿了個刷子,不斷的往石磨中間的洞裡掃玉米粒,她道:“原本啊,我是想抓三頭豬,你說的不錯,三頭豬待一個豬圈的確是小了,不擴建也不行的。”
麥芽轉回身,走到她跟前,拿過她手裡的刷子,幫着她一塊磨玉米,“既然要多蓋一個豬圈,乾脆就蓋好些,喂一頭是喂,四頭也是喂,大不了多累些,多去山後面摘皮樹葉,多種些山芋跟玉米,這樣一來,也不怕豬仔們沒糧食吃,我也要讓元青多喂兩頭,那豬圈也得擴建,不過我想着,還是把豬圈一半蓋在院子裡,一半蓋在外面,這樣乾淨些,清洗豬圈也方便了。”
其實養豬最大的麻煩,就是豬糞不好處理。清刷下來的糞水,也不能直接排進河溝裡,否則會污染河水。麥芽也不想弄的屋前屋後,臭氣沖天,她喜歡的是鳥語花香的環境,要是爲了養個豬,而把環境破壞了,她情願不養。
田氏看她講的頭頭是道。知道閨女心裡已經有了主意,她深吸口氣,下了決心,“四頭就四頭,你娘現在還年輕,乘着能幹的時候,多幹點,等老了也可以坐享清福嘍!”
麥芽笑道:“你就是不幹,以後也能享清福啊,鄭玉是個好女娃,以後肯定會孝敬您,再說了,我離的又不遠,走幾步就到了,這不跟沒嫁人一樣嗎?”
田氏道:“這哪能一樣,嫁過去就是老李家的人,以後要上他老李的族譜,就不是我們田家人啦!”
麥芽自覺講不過她,瞧着玉米快磨完了,她便把裝碎玉米渣的袋子拎起來,顛了顛。隨後,洗了手做飯去了。
家的山芋不吃不行,等到氣溫漸漸暖和,就該要壞了。所以這兩天晚上,她都在變着法的燒山芋,最簡單的就是燒山芋稀飯,或者把洗乾淨的山芋擱在大鍋邊上貼着,慢慢炕熟。
除了要留做下種的之外,其餘的都得儘快吃完。不過,下山芋種還段時間,家裡也還沒買豬,所以這會要解決掉這麼多的山芋,就得靠他們自己吃了。
其實要是擱在現代,做山芋,也就是紅薯,還有很多種方法,不僅可以炸製成薯條,還可以做成紅薯幹。目前依着她家的條件,最好的辦法就是做成紅薯幹。紅薯幹是一種很方便製作的零食,不僅做法簡單,而且易於保存。
麥芽一向是急性子,她在廚房裡瞪着那一大盆的山芋,腦子就在想着,要是作成山芋幹,拿出去當做糕點一樣的去賣,肯定很受歡迎。
說幹就幹,她先把滿盆的山芋搬到井沿邊,打了井水上來,把山芋清洗乾淨。
他們這裡山好,水好,這井裡打出來的水,也十分甘甜,不像有些井,出來的水略有鹹味,那是水時的鹼太重。
田氏看她拿那麼多的山芋在洗,道:“你洗那樣多,晚上咱們能吃的完嗎?”
麥芽光顧着洗山芋,頭也不擡,“娘,我想做些山芋幹出來,要是能拿出去賣,那咱們今年還能再多種一倍的山芋,反正現在荒地也開墾出來了,又不怕沒有地方種。”
洗好了一遍,把那乾淨的擱在木盆裡,再把泥水倒掉,用打水的木桶裡剩下的水,把盆底餘的泥巴衝乾淨,然後才站起來一手拎着水桶,一手拿着繩子去打水。這裡的人,還沒有發明用鐵皮子做打水的桶,只能用木質的水桶,這桶也不能做的太大,要不然木料本身的重量加上長年浸泡在水裡,要是再打滿水,那可是重的很。
經過一年的磨練,麥芽兩隻胳膊的力氣也漸長,打幾桶水不在話下。清清涼涼的井水打上來,再往盆裡一倒,伴隨着嘩啦的響聲,清澈透明的井水,便流進了盆裡。麥芽最喜歡她家的井,用這井裡的水燒開了泡茶,即使是最差等的粗茶,泡出來也香的很。
田氏磨完了玉米,給驢子餵了些水跟吃的,等叫它吃飽喝足了,才牽回驢棚。
一個冬天過去,田家院裡還剩幾隻老母雞,現在居然就開始抱窩了。相比去年田家抓的雞,整整早了幾個月,這也沒事,本來養雞就有早晚之分,這早養出來的雞,到了六月六就能殺着吃了。晚養的雞,要等到中秋才能吃的着。
既然母雞要抱窩,田氏便單獨給它們安了個雞窩,不過這抱窩的母雞也不能太多了,她準備就留兩隻,另外再想抱窩的母雞,下場可就挺慘了。要被栓着一隻腿,然後每天浸兩遍冷水,要持續二十幾天左右,才能把它抱窩的念想給抹殺了。
還有幾隻母鴨也想抱窩了,這下田家院裡再過不久又要熱鬧了。
田氏已經將冬生準備編竹筐,用來裝新孵化的雞鴨。李氏養的母雞,也要抱窩了。可她家沒有養鴨子,麥芽便琢磨着讓田氏多抱些鴨蛋,到時候她嫁過去,就有鴨子養了。
麥芽一邊想着心事,手裡也沒停着,很快就將山芋收拾好了,端進廚房。
在大鍋裡上些水,再擱上竹筏,把洗乾淨的山芋放上去。她記得做山芋幹,首先就得把山芋蒸熟了,放涼了之後,剝掉山芋皮,然拍再切成細條,之後等它自然風乾就成。不過麥芽想着,要是給像做山楂一樣,在表面裹上一層白糖跟芝麻就好了。但想想又覺着不對,隨着山芋幹慢慢的風乾,表面肯定很光滑,哪能沾上芝麻呢?不過倒是可以試着把白紗糖磨成粉,畢竟糖有粘性,說不定可以裹在山芋乾的表面,這樣一來,她做的山芋幹味道覺對的獨一無二。
麥芽很快便把火升起來了,廚房裡也很快傳來水沸騰的聲音,緊接着烀山芋的香味慢慢飄了出來。
冬生鋤完地,扛着鋤頭回來了,大門口使勁跺了跺腳上的泥巴,再把鋤頭上的泥敲掉,等弄乾淨了,纔回了家。
田氏招呼道:“咱家的地都鋤完了嗎?草多不?油菜長的咋樣啊?”
冬生把鋤頭擱好,“還好,咱家的油菜地草倒是不多,就是元青那塊地,草挺多的,我看天色不早了,就只鋤了一半,明早上再去吧!等晚上元青來的時候,我跟他說一聲,他最近忙着木工活,地裡也顧不上。”
田氏也挺心疼李元青的,她還有麥芽跟冬生幫着,可李元青就只有他一個人,“元青是挺辛苦的,晚上叫他們娘倆過來吃飯吧,叫麥芽燒個好菜,也該讓他補補,不然把他累跨了,你妹妹可就要受罪嘍!”
冬生原本沒想的這樣嚴重,這會一聽,也覺得好像挺嚴重,“那咱明兒殺只老鴨吧,妹妹不也經常唸叨要吃老鴨湯嘛!”
田氏聞言,朝鴨籠裡那幾只正在抖尾巴的鴨子看了看,她家過冬的鴨子不少,公鴨子也有,母鴨子也多,就是抱窩也用不了這麼多,但考慮到麥芽再過不久就要成親,鴨子得留着做喜宴,所以才一直沒捨得殺,不過殺個一兩隻也沒什麼。想到這,田氏便道:“行,去跟你妹妹說吧!挑個大的殺,完了燉個老鴨湯,我看那後山的竹筍也開始長了,明天一早我去採些竹筍回來,到時候拿來煲湯!”
冬生歡喜的應了,轉身便朝廚房跑去。一進廚房,眼前就被蒸氣籠罩,還有股子烀山芋的香,“咱家今晚吃烀山芋?”他這語氣聽着好像沒啥精神,倒也不是他不喜歡吃山芋,可天天吃,實在沒新鮮感了。
麥芽從鍋洞後面伸出頭來,知道哥哥的心思,笑着說道:“我烀的山芋不是今晚吃的,我是想試着做些山芋幹出來,要是能拿去賣就好了。”
冬生哦了一聲,便問:“做啥山芋乾的,難嗎?”
“不難,要是難的話,我纔不做,沒那個時間,”她掀開鍋蓋,用筷子戳了下山芋,看看熟了沒有。
妹妹想做,冬生也不管,便跟說了,叫她明兒殺只鴨子的事。
麥芽咬着筷子,因爲上面沾着山芋心,她回頭看了哥哥一眼,“就是娘不說,我也準備殺只鴨子,去年就想老鴨湯,可惜沒有老鴨,現在後山有些嫩春筍也冒頭了,拿來煲湯是最好了。”
冬生道:“那你就殺吧,娘說她明早上去採竹筍,”他說完便要出去了,又想起晚上要叫李元青過來吃飯的事,便道:“你晚上燒些肉吧,娘說元青晚上叫元青跟嬸子過來吃飯。”
麥芽拿着子,四下看了看廚房,“哥,要不,你去掏幾個大蘿蔔,晚上拿蘿蔔燉肉吃。”菜園子裡的青蘿蔔早都收了,也都擱在地窖裡,也收了不老少。麥芽是準備留着做醃蘿蔔、辣椒醬泡蘿蔔、或者曬成蘿蔔乾,怎麼吃都好,反正蘿蔔的吃法多着呢!
冬生應了,隨後便去裡屋拿蘿蔔,他動作快,一轉眼的功夫,便掏了幾個大青蘿蔔,就着井邊的水桶裡還剩些水,便把蘿蔔洗乾淨,之後纔拿給妹妹。
麥芽動作也快,揭開鍋蓋之後,讓熱氣散了會,便把蒸熟的山芋擱進竹扁裡,等着它慢慢變涼。之後便趕緊刷鍋做飯。
吃蘿蔔燒肉,最好還是配上米飯,這樣的吃法纔是最香的。
很快的,淘乾淨的大米便下了鍋,麥芽也不擱鍋筏,切了塊肥瘦相間的鹹豬肉,用水清洗乾淨之後,便擱在裡面。這樣做的好處是,等到米飯熟了,這鹹肉也就熟了,而且米飯染上鹹肉的油跟香味,哪怕不就着菜,也能吃下兩大碗飯來。
米飯弄好了之後,冬生也把蘿蔔弄好了,“你做菜吧,我來燒火!”說着,就已經繞到下面,拿了乾草跟打火石。
麥芽笑道:“哥,你是不是餓了呀?”
“是啊,我真是餓了,所以你快些燒吧,”冬生打趣的道。
麥芽笑了笑,也不說啥,轉身便去切蘿蔔。
他家也不缺豬肉吃,每回小二來送豬肉,也會順帶着幫他們帶些新鮮的豬肉,吃不完可以醃了做鹹肉,總歸不會浪費了。
這豬肉燉蘿蔔,做法最簡單了。只是有幾點,是得注意的,一是蘿蔔得切成滾刀狀,二是豬肉得先得紅燒過,湯汁要多留些。因爲這些蘿蔔是乾燥儲存的,水份揮發的差不多了,燒起來肯定會很吸水。
“哥,你把小鍋燒上,”麥芽已經切好了肉,便叫哥哥升火。
“噯!”冬生從大鍋洞時掏出燃燒一半的木柴,擱進小鍋洞裡,再添些小柴跟乾草,慢慢把火攏高。
見着鐵鍋裡冒了煙,麥芽才舀了些菜籽油,等菜籽油裡的泡沫消失,冒煙了,就能先把肥肉倒進去。這裡的豬都是自然生長,沒有加激素,沒有加瘦肉精,所以肥肉厚的很,她得先把肥油練出來一些,再把練出來的油舀出來,這油可來拿來炒青菜。
等肥肉收的差不多了,再把瘦肉也倒進去,翻炒到肉色變淡收縮,就可以加調料,改用小火,慢慢的讓豬肉吸收調料的味道。
“好了,我加些水,再燜上一會,”她把木鍋蓋蓋上,拍拍手。她喜歡燒菜,因爲每道菜,都能成爲她的一件作品,等到菜上了桌,看着家人吃的狼吞虎嚥,就知道這味道究竟有多棒了,“哥,你去喊元青跟嬸子過來吃飯吧,菜很快就能好了。”
麥芽把哥哥趕走,剩下的活他一個人就能做了。
冬生到外面把身上的灰塵拍了,又洗了手,纔去隔壁叫李元青吃飯。
到了李家,首先看見李氏正在院子裡收衣服,李氏瘦的很,背也有些坨,不過精神還好。
“嬸,我來收,”冬生看她夠衣服夠的費勁,便想着上去幫忙。
李氏一邊招呼他,一邊攔住伸過來的手,不叫他幫忙,“不用不用,就幾件衣服,我馬上就收完了,哪用你幫忙。”
李元青在木工房裡,也聽見冬生進來的聲音,他探出頭來,笑道:“你咋來了?”
冬生走過去,繞過他,進了他的工作室,濃重的木香味,撲面而來,“我來看看你工程進度咋樣了,要成親的傢俱都打齊了嗎?還差多少?”他看着屋裡擺的零零總總的東西,以前是不懂,現在看的多了,倒也能看出些名堂。再說了,他編竹筐的手藝那也是一流的,最近也編了好些個東西,拿到四方貨棧裡去賣。
李元青臉上身上,都沾了不少的木屑,瞧見他進來,乘着這會功夫,才趕緊把身上的木屑拍掉,並笑着道:“快了,還有幾天就能完工了,現在就剩些小零件沒弄好,回頭再上兩遍漆,就算完事了,你也別急,你成親的傢俱,等我成親之後,騰出空來,再幫你打!”
冬生看他這樣忙,便道:“行哪,你只管忙這些,反正我也幫不上啥忙,不過地裡的事,我倒是能給你一手全包下了,最近天氣暖和,油菜地長了不少的草,我今兒下午去鋤了會,你家的地也鋤了一半,剩下的我兩天也就幹完了。”
李元青道:“那咋行,還是我自己去吧,我明早上起來早些,鋤完了再回來幹活。”
冬生笑呵呵的走過去捶他一拳,“你跟我還客氣呢,再說了,我可不是爲了你才這樣說的,行了,就這樣說定了,地裡的事你別管,只管幹好家裡的事,你把東西收一收,麥芽讓我喊你過去吃飯,我去叫嬸子了。”
李元青聽他這樣講了,便也沒再客氣,點頭答應了聲,便去收工具。
麥芽乘着燉肉的功夫,見案板上還剩下一個大蘿蔔,想着乾脆涼拌好了。她將案板刷乾淨,把蘿蔔切成細絲,可惜她這刀功不佳,切不了多細,只能湊合着,能入眼就行了。
切好的蘿蔔絲,先碼上鹽,把水分瀝乾,等進了味,就可以加入醋跟麻油,拍上蒜瓣,最後她又舀了些辣椒醬拌上。之前她加鹽碼的時候,鹽擱的不多,而且她泡的辣椒醬也不鹹,甚至還有點甜,加上蘿蔔本來的甜味,再等個十分鐘之後,這道剁辣拌蘿蔔就成了,這可是一道很不錯的下酒菜。
涼拌菜弄好了,鍋裡的瘦肉湯汁收的也差不多了,麥芽把半盆的蘿蔔倒進去,反正瘦肉也多,不怕失了味道。
紅燒蘿蔔,她比較喜歡把蘿蔔燉到入口即化,吸收了肉味的蘿蔔,入口又綿甜,絕對是最地道,最正宗的農家菜。
李元青一到田家,便跑進廚房了。麥芽正在把菜抄進盆裡,她家平時燒菜很少用盤子,因爲裝的少嘛!
見李元青進來了,她夾了一塊肉塞進他嘴裡,笑眯眯的問道:“好吃不?”她切的肉塊也挺大的,但男人的嘴巴更大。
“嗯,好吃!”李元青使勁點了頭,回頭看着廚房門口沒人,飛快的在她臉上親了下。
要是擱在去年的這個時候,李元青是做夢也沒想過他跟麥芽會有這麼一天,那時他只能遠遠的看着她,那時的田麥芽眼裡只有謝文遠一個人,對他這個農家男娃,根本不看在眼裡。那時他也不敢隨意到田家去,生怕引起她的反感。而這份喜歡只能在深深埋在心底。
現在不同了,李氏也經常找藉口給他倆單獨相處的機會,而兩人之間的親密舉動,也隨着相處機會的增多,而更進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