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事,麥芽的確沒想過,她只知道開店,其他的事,都是到了眼跟前,才能看見,才能想出辦法。
她笑看着李元青,道:“元青哥,我咋覺得你挺有生意頭腦的,說不定將來還能做個大老闆呢!”
李元青被她看的不好意思,垂下頭笑道:“我哪有什麼頭腦,我是聽了你的話,加上我最近也沒少跟人打交道,所以才瞭解的,既然咱們要做生意,就得考慮周全了,你只管放心,如果錢湊不齊,我來想辦法,以後我做的傢俱也能在店裡賣,就像你說的,這是雙營的好買賣嘛!”
麥芽也喜道:“對啊,我差點把這茬給忘了,你做的傢俱那樣精緻,要是多做些小件的,以後擺在店裡賣,一定能賣的很火!”
照這樣看,店鋪小了還真是不行,但是一切計劃,還得等黃大全那邊有了消息才能定奪。
豬食烀好了,李元青又幫着她燒豬下水,因爲料太多,她這小胳膊小手的,才掄了幾下就累的擡不起來。男人的力氣跟女人的,就是不一樣。所以她只管在一邊加佐料,添柴加火就成。
燒晚飯的時候,林大姑來了,送了好些豆腐過來。她不說麥芽也知道,她這是過意不去,送些東西來,她心裡舒服一點。
有了豆腐,家裡還有鮮豬肉,麥芽就想用豆腐燒肉,把豆腐跟豬肉一起燉,燉到豆腐充分吸收了肉的鮮香。
瞧着今晚菜多,麥芽便讓李元青回去把李氏跟李和一起叫來吃飯,隨後,麥芽又切了些鹹肉放在鍋裡蒸着。她家的鹹鵝也曬好了,過幾天請其他人過來吃飯時,她準備烀只鹹鵝。近一年沒聞過鹹鵝的香味,說實話,還真是饞的很。
田氏他們上山撿板栗,一直到天快黑時,才陸續回來。麥芽跟李元青都站在大門口,本來是想招呼林氏她們進來吃飯,至少林虎是想,他走到田家門口,就走不動道了,被林氏給拽着耳朵拎了回去。
田氏要留他們吃飯,錢氏惦記着她家的小娃,一刻都留不住的,至於林氏跟黃氏,家裡有林翠跟二妞做飯,回去也是吃現成的。不過這撿來的板栗,要怎麼處理,卻是挺傷腦筋的。田家地窖雖然場子大,但以後還有更多的板栗得往地窖裝,所以也不是常久之計。麥芽想了下,還是讓他們各自揹回去,剔除壞的之後,再放進地窖存着,趕明要不就是冬生教她們炒,要不就統一,都拿到田家來炒,不管怎麼說,都是鄰家,也不見外,多一點少一點都成。
就這樣說好了,林氏她們便各自回家了。
李元青上去幫田氏把揹簍卸下,拿到後面的屋子,倒在乾燥的地面上。今天太晚了,得等到明天才有時間分撿。
麥芽道:“你們快洗洗手,要吃飯了,我去隔壁叫李嬸跟李和也過來吃飯。”飯菜都燒好了,待會端到堂屋去就成。
李元青叫住她,“還是我去吧!”
麥芽腳步快的很,頭也不回的道:“你幫着擺碗筷吧,我們一會就回來了。”
李和不曉得晚上要到田家吃飯,此刻正蹲在堂屋門口,無聊的數着螞蟻,李氏在院裡收衣服,瞧見他無所事事的樣子,重重咳了一聲,道:“李和啊,來幫大伯母收衣服。”
“哦,”李和悶悶的站起來,走過去接過她懷裡抱着的衣服,又把晾衣繩上餘下的衣服三下兩下都扯了下來,動作大的叫人擔心他會不會把衣服扯破。
李氏看他吊兒郎當的樣,直嘆氣,這小子還是這樣不開竅。
麥芽推開院門,喚道:“嬸,晚飯我都做好了,我娘跟哥哥也從山上回來了,就等你們過去吃飯呢!”
“好好,你先回去,等我把院裡曬的棉花收了馬上就過去,”她家院裡曬了不少棉花,都是之後陸陸續續撿的,那些砍掉的棉花杆都整齊的碼放在家裡,她能動的時候就常常去拾些,久而久之,拾來的棉花也夠彈一牀被子的。
麥芽站着沒動,看李和匆匆把衣服抱進屋,又匆匆跑出來,跑到她跟前興沖沖的問道:“我們今晚要到你家去吃飯?”
麥芽笑着點頭,“是啊,不過你要幫着嬸子把這院裡的棉花收了,才能過去吃飯,嬸子腿不好,要是讓她一個人慢慢收,只怕到天黑透了都收不完呢,到那時菜都要涼了。”她故作了一個惋惜的表情。
“我收,我很快就收完了,”李和一拍胸脯,很有壯士斷腕的氣魄。其實他幹活並不慢,就是平時散慢習慣了,幹啥事都不上心,也不懂得心疼別人,更不曉得孝順是什麼。
李氏看他一個人忙,有些過意不去,正要也過去幫忙的,卻被麥芽拉住了。
麥芽一邊對李氏使眼色,一邊指揮李和,“這邊還有,那邊也沒收乾淨,幹活就得有個幹活的樣,不收乾淨,可不能吃飯喲!”
“我幹活,您放心,保證收的乾乾淨淨,一點不剩,”李和埋頭苦幹,還不忘表揚一下自己。
麥芽跟李氏躲在一邊偷笑,這小子只有餓的時候才使喚的動。
等李和收完棉花,麥芽又讓他把院裡的板凳啥的,都歸攏到一塊,害怕晚上下雨,柴禾堆也要蓋,因爲白天的時候,只要有太陽,李元青都會把柴禾堆上蓋的東西掀開,儘量把柴禾曬乾,免得擱到後頭,木頭都爛了。
做完這些,天色真黑透了,要不是月亮升起來了,真就成睜眼瞎了。
年紀大的婦人,到了晚上,眼睛都不好,田氏要好一些,李氏眼睛就差了,要不是麥芽拉着,她根本連路都找不見。
李和只要有好吃的飯,精神就足的很,在去田家的路上,麥芽開玩笑道:“李和,乾脆明兒我僱你幫我幹活,我管你三頓飯,這樣你就能天天吃到我做的飯,你看這個主意咋樣?”
她確實是開玩笑的,是見李和對她做的飯這樣稀罕,隨口說說而已。可沒想到,李和竟高興的應了,“這個主意好,你跟元青都定親了,他比多大一歲,你也算是我嫂子了,那我以後就幫你打工,咱可說好了,你不能不給我飯吃哦!”
李氏摸着黑,眼睛看不見,索性就閉着眼睛,跟着麥芽走,這會聽到李和講這樣的話,反而不幫着他了,中對麥芽道:“芽啊,從明兒開始你家就多了個不要錢的長工,有啥重活累活都叫他幹,反正他只吃飯,又不要工錢,這樣的便宜事上哪找去!”
麥芽撲哧笑了,她當然知道李氏是有意要叫李和吃苦頭,可她又不是刻薄的員外財主,哪裡會真的把李和當長工使,不過,想歸想,她嘴上卻應道:“好咧,那他從明兒開始,就歸我管哩!”
李和怔忡的片刻,接着便傻呵呵的笑了,他長這樣大,沒見過啥大世面,也沒出去闖蕩過,他爹孃將他保護的這樣好,他更不曉得壞人有多壞,惡人有多惡,總的來說,他還是太單純。
到了田家,李元青早把飯菜都擺上桌,大鍋裡飯用盛進盆裡,一併端到堂屋,豬肉燒豆腐,也用小盆裝着,整整一大鍋,都擱在大桌上。因爲陶瓷盆散熱慢,所以即使離了火源,這鍋還是能保持很常時間的熱度。
田氏招呼大家吃飯,李和早就等不及了,第一個捧上碗,抓了筷子,一屁股坐到長凳子上,伸筷子就往鍋裡夾肉吃,夾完了肉,還想去夾豆腐,哪知豆腐太嫩,加上燉的時間久了,一夾就爛,他夾了好幾次都沒能夾上來。
冬生遞過來一個鐵勺,“喏,筷子夾不了,你不會用勺子嗎?”
李和嘿嘿的笑了,接過勺子,接連舀了兩大勺,直到碗實在裝不下了,才肯放下勺子坐到一邊吃飯,臨了還不忘夾兩塊蒸鹹肉。
那鹹肉也是蒸到火候了,肥肉上面冒着一層油,肉皮蒸的軟了,入口嚼幾下就能咽。而且瘦肉蒸出來也不硬,因爲麥芽從不肯將鹹肉曬過頭,只稍稍曬上三四天,肉質半乾,戳着微軟就收起來了,這樣蒸出來的鹹肉纔好吃。
田氏也拿了大鐵勺,卻不是往自己碗裡舀菜,而是給李元青他們每人舀了一勺,豆腐跟肉。
李氏道:“哎喲,你放着吧,我們要吃不會自己來嗎,擱着擱着!”
田氏卻笑着接着舀菜,“你啊,就是捨不得吃,這豆腐麥芽燉了好久,早入了味,豆腐燉的比豬肉還好吃,再說,豆腐也不能剩,反正晚上都得吃完了。”豆腐一剩,就成豆腐渣了,不光難看,也難以再加熱。
李氏辯解道:“我哪回不是吃的肚子裝不下才罷手,我又不像你,幹那麼些活,我整天在家待着,哪裡空得出肚子來。”
這回輪不到田氏反駁她,就邊李和也不同意了,他扒了滿口的飯,還不忘記嚷嚷,“我也整天在家待着,可我還是餓,剛吃過飯,沒一會就餓了。”
李氏瞪他一眼,“就你話多,吃飯都堵上不你的嘴!”
被李氏當着麥芽他們的面罵,李和也不生氣,只是一個勁的傻笑,這也是他的優點。
林大姑送來的豆腐,都是用最新鮮的豆腐磨的,而且是她下午現磨出來的,沒有抽很多的豆腐皮,所以豆腐味道十分正,有股子濃郁的豆香氣,吃在嘴裡口齒留香。
田氏對林大姑送豆腐來一事,覺得過意不去,“這林大姑也真是的,咱們也沒幫啥忙,她就這樣掛心,下午還特地送豆腐過來,你說,她家過的那樣困難,咱哪好意思佔她的便宜!”
李氏道:“這豆腐是她送的呀?我說咋這樣香呢,不過,她既然送來了,咱就放開了吃,你要是連這個都惦記着,只怕她更不安心了。”
麥芽贊同李氏的說法,“娘,林大姑是啥人你還不知道嗎?咱們不想欠她的情,她也不想欠咱們的情啊,既然豆腐送來了,咱就痛痛快快的,別辜負了人家的一番好意。”
田氏被她的講無語以對。
吃過飯之後,冬生跟李元青幫着麥芽收了碗筷,連李和也被揪去幹事情,本來他吃的太飽,是準備直接回家睡覺的,結果被抓去打下手了。
田氏糾結着集資開店的事,李氏卻比她豁達些,“既然是孩子想幹的事,就放手讓他們幹去,咱們老了,想法跟不上了,不能幫着他們也就罷了,可千萬別拖了後腿,冬生跟麥芽都是穩重的孩子,不會幹那不靠譜的事情,我家元青不也在呢嘛,有他們三個商量着來,你呀,就把心放在肚子裡,踏踏實實的就成!”
這話不用她講,田氏心裡也是明白的,可明白歸明白,又哪能說不管就不管呢!自己的孩子,就是到了八十歲,可在母親的眼裡,終究是孩子。
不過,現在事情還沒有眉目,也不方便下結論。出乎田氏意料的事,黃大全第二天一早就趕回榆樹村,匆匆忙忙的跑到田家來了。
黃大全一回來,黃家人也緊張了,特別是黃年,他沒做過生意,不曉得盤下一個店要多少錢,心裡更是沒有底,所以他便跟着黃大全一塊往田家來了。
麥芽正坐在自己的屋裡,着手縫製被套,外面北風呼呼的刮,而且上午氣溫更冷一些,田氏他們也要到下午纔去山上撿板栗,她忙完了家務務,只想窩在家裡。
田氏跟冬生忙着把昨天揹回來的板栗剝殼,也把壞的剔除,今兒沒有太陽,天也奶陰沉沉的,冬生還好,他火力旺,不怕冷,可田氏就不一樣了,連小棉襖都穿上了。
黃大全興沖沖的推開院門,“冬生,你在家不?”他來田家之前,還把李元青也找來了,所以他們進來時,是三個人。
冬生坐在小板凳上剝板栗,聽見聲音才擡頭,見來的人是黃大全,忙招呼道:“你這麼快就來啦,喲,黃叔也來了,元青,走走,快裡面坐。”
田氏也站起來,把他們讓進裡屋,又去廚房拎了壺熱茶過來。
外面冷的很,黃年把手攏在袖子裡,直吸鼻涕,坐下後,他埋怨道:“這天冷成這樣,只怕是要下雪了。”
三個年輕男娃子,火力旺盛,而且黃大全還趕了這麼遠的路,別說冷了,這會腳都在冒火。
田氏給他們拿了茶杯,倒些熱送到黃年跟前,說道:“他黃叔,你這烏鴉嘴可別亂說,我家豬還沒賣呢,現在可不能下雪,要是因你這破嘴給說壞了,趕明我就把豬都趕你家去,你給我處理吧!”
黃年呵呵的笑道:“當然沒說,瞧我這張嘴,呸呸!”他接連衝着地上吐了兩下口水。
黃大年此時心裡裝着事,顧不得喘氣,便開門見山的道:“昨兒下午我跟我們老闆談過了,他這鋪子他盤來的時候價挺高的,可現在臨近年關,出來做生意的不多,所以這店也不好盤,他正準備把價格降一降,只要能盤出去就行,他老家那邊隔兩天催他一次,他急的都快火上房了。”
從這一番話裡,就能聽出黃大全的這位老闆,不是油滑的人,哪有人會在買主面前,把自己的處境講那樣明白的,這樣一說,人家還不往死裡壓價嘛!
其他人不關心他到底有多急,他們只想知道,那個老闆準備把店以多少的價錢盤出來。
冬生催道:“大全,你快講重點,別淨這些。”
“哦,看我這腦子,”黃大全不好意思的笑笑,接着伸出一根手指頭,眼裡神色莫測。
黃年睜着眼睛,首先把事情往自己希望的方向想,他睜大了眼睛,試着問道:“是十兩?”話一出口,自己也覺着不對。
果然,黃大全直翻白眼,縮回手,道:“爹,你想啥呢,十兩?你咋不說叫人家乾脆把店送給你算了。”
黃年尷尬的笑了,“我這不是瞎猜的嘛,又作不得數。”
李元青臉色沉靜,“他要一百兩是吧?”
“一百兩?”這回不止黃年震驚,連田氏跟冬生也震驚萬分。
他們是不曉得縣城裡的一間鋪子要多少錢,也不知道這一百兩價錢是否合理,可是這麼些銀子在他們看來,就算不是天文數字,那也是很可怕的數目了。當初狠心買小驢子的錢,在他們看來就已經很多了,哪怕是家裡一頭豬的價格,頂多也就二三十兩銀子而已,他們得賣五六頭豬,才湊得夠一間鋪子錢。
黃大全把他們的反應都看在眼裡,他嘆息道:“我去問過陳掌櫃,畢竟我沒盤過鋪子,不曉得價錢是否合理,他告訴我說,上半年,那間鋪子至少要一百五十兩,原因無二,那個地方位置確實是好,之所以少了一百兩,一是因爲掌櫃的急着用錢,急着回家,二是因爲現在臨近年底,要是到了明年春上,只怕就不是這個價了。”
麥芽一直坐在裡屋的炕上,把他們的對話聽了個全,見外面都沒了聲音,這才拉開門,走到堂屋,輕聲道:“這個價的確不貴。”
黃大全瞧見她,面上一喜,雖然他也不曉得自己在喜什麼,反正看見麥芽就讓他覺着心安,他衝麥芽招招手,“麥芽妹妹,我還以爲你不在家呢,快過來坐下,咱們一塊商量商量。”
黃大全坐着的長凳子,是那種四條腿,中間一條橫木板,足夠坐下四五個人的那種。他一個人坐着,身邊有空位。麥芽笑着走過去,卻是坐到哥哥旁邊,“我一直在裡面聽你們講話,雖說一百兩在咱們看來,是挺多的,可人家當初也是真金白銀盤下來的,咱想省錢,人家也不想虧本啊!”
田氏道:“你說的倒簡單了,這道理我也懂,可咱一下子哪來那麼多銀子,難不成你要去搶呢!”
知道田氏在開玩笑,黃年打趣道:“想去搶,還沒門路呢,要不咱去搶謝家?”
麥芽噗嗤笑了,“黃叔,你是準備拿着斧頭去呢,還是扛着鐵鍬?”
“你這丫頭,又拿你黃叔開玩笑了,你黃叔長這樣大,連人家的一根針都沒拿過,更別說去搶了,只有人家搶我的份,我哪敢去想人家的,”他一輩子老實巴交,沒幹過一件出格的事。
冬生一直在想問題,他想起妹妹說的合夥一事,“雖說一百兩的確很多,便要是咱們幾家人在一起湊,卻也不是難事吧?”
這個問題李元青早想通了,“不難,我算過了,如果林叔也願意的話,咱總共就有四家,像麥芽說的,把一百兩分成幾股,各家佔一些,以後店要靠大全負責,所以他家應該算兩股,比咱多一倍,至於怎麼分,只要再細細算一算就成了。”
黃大全本來也愁着,聽見他倆把方案想出來了,又重新燃起希望,“哎喲,我算什麼股啊,我跟我爹算一個就行了。”
麥芽否定了他的話,“大全哥,一碼歸一碼,咱們做事之前,就得把事情理清楚,也不是說怕誰佔便宜,誰吃虧,只是這做生意,就得有個做生意的樣,不然到時候賬目不清楚,你自己也着急不是?”
田氏比較同意女兒的話,“我家做的小生意,麥芽把一筆一筆的記着,出了多少,進了多少,這樣一業,是賺是賠,心裡就有了底,要不你們還是去問問林虎他爹,他要是肯入股,那就咱們四家人幹,要是這一百兩能四家人平攤,這樣負擔也小些。”
李元青還想起一事,就是昨兒跟麥芽討論的,現在也得提出來,“大全,光是那家店面還是太小了,我跟麥芽商量了下,如果能把隔壁那處貨倉也拿來,然後再開個門,把屋子收拾一下,這樣店鋪面積也大一些,能放的東西也多,咱們的雜貨鋪,東西也就越發齊全了。”
麥芽笑道:“元青哥還準備把他打的小傢俱擺在店裡賣,到時候只怕咱們的生意都忙不過來呢!”
李元青的木匠活,那是一致公認的好看又經用,因爲他從不偷工減料,都是實打實做出來的,雖然不像其他木匠錢賺的多,但是口碑好啊,現在附近的幾個村子,只要家裡需要訂傢俱的,都跑來找他。而且他做的像什麼小矮凳,小矮桌,甚至是搓衣板,現在賣的都可好了。
黃大全也樂了,“這樣最好,咱們縣城裡木匠雖然有,但他們賣的東西價都不便宜,而且質量也一般,若是元青的東西能拿去賣,指定好賣!”
李元青含蓄的笑了笑,謙虛道:“也就一般吧!”
他有成就,最高興的是就屬麥芽。往大了說,男人一定得有自己的事業,往小了說,他能找到他喜歡乾的事,而且還乾的有聲有色。她想着,以後得幫着李元青開發更多的木質用品出來,最好能簡化製作的手藝,不然光着兩雙手,一點點的去刨,去做,實在太累了。
黃大全又道:“你們說的那處倉庫,也是我們老闆的,他打從盤下店之後,就沒再動過,他做生意很本分,別人咋幹,他就咋幹。”
做生意若是太本分了,就意味着,永遠都出不了頭,因爲一味跟着別人走,只能撿別人剩下的,哪有前途可言。
田氏喜道:“也就是說,咱們不光盤下這個店面,也一併把他的倉庫也盤下了,是這樣講的嗎?”
黃大全點頭,“那是自然,本來這家店面就帶着倉庫的,而且後面還有個院子,地方也不小,若是再院子裡蓋個棚子,也是可以堆放貨物的,這樣倉庫就能騰出來了。”
麥芽很慶幸,這裡沒有人查違建,否則甭想在門面房裡加蓋屋子,哪怕只是一個棚子都不行。
既然事情大體都商量好了,宜早不宜遲,黃大全乾脆跟冬生還有李元青,一塊往林家去了,只要跟林德壽談好,盤店的事就可以着手去辦,至於這股怎麼分,他們還得去跟村長商量下,畢竟是有益於全村人的好事,想來他也一定會支持。
眼看快到中午了,田氏本來想讓他們都一塊過來吃飯的,可黃年說,黃氏在家都準備了,大全回來的時候也帶了菜,中午就在他家吃了,他讓麥芽跟田氏他們也去。田氏推說家裡還有好些活要幹呢,而且也離不開人,麥芽也不去,就在家陪着田氏他們吃飯。
估計黃年中午還得把孫夫子跟村長一塊都請去,紀安山一到了冬天,跟李氏情況有些像,病又重了些,整日在家裡待着,也不出門,除非在他非處理不可的事情,他才露面。
他們都走了,田氏還得忙着撿板栗。
昨兒李和是說好了要給麥芽當長工,可這小子大概是嫌棄外面冷,縮在被窩裡不肯起來,一睡睡到快近中午。麥芽實在看不下去,等李元青他們走了之後,便跑到李家去,一進院門,就高聲吆喝道:“李和,你再不起來,中午可沒你的飯,我說到做到哦!”
李氏在院子裡拾掇東西,聽見麥芽的話,偷着笑了。她早上不知道喊了李和多少遍,可這小子就是不肯起來,真是懶到家了。
麥芽聲音未落,屋裡就傳來李和的聲音,“外面冷,我不想起來,要不你給我把飯留在鍋裡,我起來了再吃。”
他想的倒是挺美,可麥芽又不是她老孃,纔不會如他的意,她清了清嗓子,板正聲音道:“我都講過了,你不聽我的話,中午就沒有好飯吃,哎喲,我中午還想剁半個鹹鵝烀了,再用烀鹹鵝的湯,燙些青菜,再擱些豆腐,肯定香死了。”
屋裡沉默了一會之後,李和忽然道:“好啦,我這就起來了,你這嫂子真不曉得心疼我,這麼冷的天,還讓我起來幹活。”李和一邊埋怨,一邊穿衣服。
等他從屋裡出來時,麥芽卻嚴肅的瞪着他,“以後你要是再起這麼晚,別說飯了,就是湯都不給你留,哼!”她已經跟李氏講過了,中午過去吃飯,所以哼完之後,立馬轉身回家去了。
李和一時摸不着麥芽的脾氣,也不曉得她說的是真是假,既然真假難辯,他也只得當真的聽,“不敢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大伯母啥時候起來,我就啥時候起來,這還不行嗎?”
他說的再多也沒用,麥芽早都走遠了。
李氏笑道:“你這大嫂,可是說話算話的,趕快去洗洗臉,然後就過去幫她幹活,不然我也不會幫你說話。”
李和剛從被窩裡爬出來,身上還沒捂熱,縮的跟只烏龜一樣的站在那。雖有萬般無奈,可也抵不住咕咕叫的肚子,他真的餓了。
匆匆到廚房小鍋洞裡舀了些水洗臉,他也扎着束髮,可是懶得梳好,就紮了個馬尾束在頭頂上,發冠用一塊青布包着。
等他趕到田家時,麥芽的確準備燒午飯了,可也沒給他留早飯,午飯還有一會,可他這會就餓了。李和倒是懂得從心軟之人那裡攻克,他攏着袖子,跑到田氏跟前蹲着,可憐巴巴的道:“嬸,我早上起的晚,還沒吃飯哩,沒有力氣幹活。”
在田氏看來,畢竟來者是客,哪能跟麥芽講的那樣,真把他當長工使喚,聽見他餓,趕忙道:“哦,菜櫃裡還有一碗稀飯,剛盛上來不久,可能涼的些,要不行的話,你自己熱熱。”
“沒事,涼的就涼的,我這肚子是金鋼不壞的,”李和跳起來,奔去廚房找稀飯去了。
麥芽也在廚房裡頭,她正在刷鍋,瞧見李和一進來,你奔到菜櫃跟前翻找,笑道:“你是不是在找稀飯哪?”
李和在菜櫃裡沒找到田氏說的稀飯,倒是翻出一盤醬瓜,可沒有稀飯就着,醬瓜也不能吃啊,他抱着醬瓜碗,悻悻的回頭,有點鬱悶。
麥芽笑了笑,把身邊的鍋蓋掀開,“喏,你的稀飯碗在這裡,好在今早上剩了一碗,否則你現在真的沒東西吃哦!”她還是擔心冷稀飯,會吃壞肚子,到時候可就得不償失了,所以給他把稀飯擱在鍋裡熱着。
“太好了,”李和樂滋滋的捧起稀飯碗,又夾了兩根醬黃瓜,躲到鍋臺後面喝稀飯去了。
瞧他狼吞虎嚥的樣,這一碗稀飯,連半個肚子都填不飽,“我可跟你說,今早上留一碗稀飯,可不代表明天早也留一碗,下回早上我喊你吃飯,要是來晚了,剩下的早飯我們可就不給你留了,聽見沒?”
李和以前在家裡,冬天的時候,不管他睡的多晚,他娘都會給他把飯留着,甚至送到牀邊上,冬天他要是賴牀不想起,他娘也不催,反而叫他睡着,外面冷,晚起一會沒事。李和這冬天賴牀的性子,也有他娘慣的在裡頭。
在鄉下,早上的時間都最十分寶貴的,很多人天沒亮就起來了,等到天放亮,太陽出來,都忙了好幾圈了。然後一等到太陽落山,天黑下來,便早早的燒了晚飯,吃完上牀休息,這纔是早睡早起的好習慣。
李和對麥芽有點憷憷的,說不上怕,但她講的話,在他聽來,還是很有份量的。李和默然的點點頭,低頭喝稀飯了,一碗稀飯幾口就扒完了,可他肚子也沒吃飽,臨放下碗的時候,又夾了根黃瓜吃。
他正準備把碗擱在竈臺上的時候,麥芽一手掐腰,一手撐在鍋臺邊上,挑着眉梢望着他,慢聲道:“這碗還要我幫你洗嗎?”
“呃……不用,我自己洗,”李和笑的很勉強,低頭就往外面去了,看麥芽的臉色,哪裡是問話,分明就是命令嘛!
院子的井邊放着一桶水,是早上剛打上來的。剛打上來時,那水還是溫的,可放了這麼久,水早冷透了。李和平時沾冷水的機會少之又少,田氏在一邊靜靜瞟了他幾眼,也沒吭聲。李和要是女娃,說不定她就攔了。可他又不是女娃,沒有不舒服的那幾天,沾個冷水也沒啥。
這水確實冷,李和本來想胡亂摸兩下,把碗衝個水就算了,可又怕麥芽挑他的毛病,到時候說不定還得再重新洗,所以,他只好認認真真的,把碗刷乾淨。
“哇,這水真涼,我手都快凍麻了,”李和捧着碗,衝進廚房,把碗往菜櫃裡一擱,便握着手哈氣。
麥芽笑道:“那你快幫我燒火,這樣就不冷了,還能烤火呢!”
冬天坐在鍋洞後面燒火,無疑是最快活的事,能免費的烤火啊!李和在家很少下過廚房,更別提燒火了,可這會冷的很,只得乖乖從命。
中午家裡吃飯的人少,麥芽就想着燒些麪食,蒸包子太麻煩,乾脆煮一鍋麪疙瘩。
家裡正好還有大骨頭,雖然不是現殺的豬,但這麼冷的天,骨頭還是很新鮮的,她準備先把大骨頭燉了。回頭再用這個湯下麪疙瘩。
在燉骨頭之前,這大骨要用焯一遍水,把裡面的血沫子去掉。
她囑咐李和趕緊燒火,聽說中午有面疙瘩吃,李和又來了精神,“來了來了,我馬上就能把水燒滾了。”
他拿着打火石,打了半天也沒着,急的滿頭是汗。
麥芽道:“打火的時候手要穩,打的時候動作要快,還得對準乾草打,這樣才行嘛!”
“哦,知道了,”李和深吸了幾口氣,平靜了下煩躁的情緒,再接再厲。此時的他,完全無法想像,以前看着很簡單的事,自己親手做起來,卻是這樣難。就比如這打火,以前他看他老孃燒火的時候,一打一個準,就以爲這打火是件頂簡單的事,沒想到,他這忙乎半天,也沒成功。
麥芽明白他的心思,勸慰道:“人既然活着,就得不斷學習新的知識,新的東西,不能老把時間浪費在那些無用的事情上,瞧瞧你之前浪費了多少時間,現在是不是覺着很可惜呀!”
這點,李和倒是沒覺着,就算把火點着了,對於他來講,也沒多少成就感可言,不過內心小小的興趣還是有的,他只覺得這兩個冰冷的火石,居然也碰撞出火花來。
李和燒火是新手,麥芽就得多叮囑他幾句,這燒火看似簡單,實則學問大的很,比如同樣的人燒火,可有的人燒,會比較浪費木柴,而有的人,則會省一些,原因就在於燒柴的銜接上,以及啥時候適宜添柴。像李和剛開始燒的時候,方法就錯了,他將所有能放的柴都塞了進去,結果倒置通風不暢,要不是麥芽救的及時,火又得滅了。
後來他倒是曉得要少放些,可一旦動作慢了,火就容易熄滅。
李和這一上午,都花在研究燒火上了。弄的滿臉,滿鼻子都是灰,好在他還算聰明,學的也快。
麥芽一邊教他燒火,一邊洗乾淨的大骨頭,放進開水裡汆燙,再撈出,之後把鍋裡的水重新換掉,擱幾片生薑,再滴上幾滴醋,把骨頭放進冷水裡,用大火燒開之後,再用小火慢慢煨着。
“李和,你在這兒看着火,放上大柴燒,要是水開了,就可以撤掉些柴,你要出來也可以,不過得先把竈口的雜物弄乾淨,免得沾了火星子,聽見沒?”麥芽喊他道。
李和從竈臺後探出頭來,“知道啦,我會弄乾淨的,放心!”
麥芽瞧他滿臉的灰,忍俊不禁,用袖子掩住嘴笑了,李和也咧着嘴直傻笑。
因爲煮大骨頭還要一會時間,麥芽便去院子幫田氏剝板栗,上次撿回來的,都炒着吃了,昨兒田氏跟冬生撿的,加在一起,總共有四十多斤,要是去掉雜質,其實也沒剩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