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福靈機一動,衝歐陽康使了個眼色,歐陽大少迅速心領神會,把關大少往旁邊一帶,“你有認得工部的人麼?我們家才接了一批官活,就是打那個大鐵爐子的,怕其中有些不清楚的門道,正犯愁呢。”
關耀祖噗哧笑了,“那你可真算是問對人了。知道我四姐夫是什麼人不?工部郎中呀!雖然他不管着你們這塊,幫你說說倒是可以。改天我帶你去認認人,包管不要你吃虧。”
哎呀,那可就太感謝了。
不過念福眨巴着眼,又補了句,“若是該怎樣那還得是怎樣,別爲我們壞了規矩纔好。”
關耀祖笑指着她,對歐陽康擠眉弄眼的揶揄,“有這樣一位賢內助,世兄你何愁沒有平步青雲之日!”
若是從前,歐陽康早就惱了,可如今也不知怎地,竟是心裡甜絲絲的,只把關大少一推,“少胡說!”
“胡不胡說你自己心裡有數,不過我還有一事要問。”壓低聲音說了一句,關耀祖道,“上回狀元郎來你家畫的那圖到底裝裱好了沒有?我可替你把牛皮都吹出去了,好些人等着看呢,你什麼時候弄得好啊?”
這個真心急不來。歐陽康現在也算是入了點裝裱的門道了,說起來頭頭是道,聽得關公子頭大如鬥。
到底還是賢內助知情識趣,爽快道,“不管哪日裝好,到時一頓酒總是少不了你的。要有朋友願意來看,你只管把人帶來就是。”
這話關公子愛聽。沒說的,“沐姐兒,上回就說要送你一身新衣裳的,今兒正好有空,走,哥哥帶你挑去!”
那就不客氣了。
沒有女孩子不愛漂亮的,再累一聽說要逛街買衣服通通來勁了。
反正不要錢的衣裳不做白不做。都這麼熟了,再推脫倒顯得見外了。
只是歐陽世兄聽到那聲哥哥頗爲不悅,橫過來一眼。關公子迅速會意,拍了拍他肩頭以示歉意。“歐陽世兄。一起唄。要不我也送你一套?”
這還差不多!不過歐陽大少卻不會佔這個小便宜,就算是好朋友不缺這點錢,可做人卻不可總是貪圖這種小利。
這些道理蘇澄從來不會說,卻用自己的實際行動在慢慢影響着自己的學生。只是最後到底能學成什麼樣。難說!
見家長出門不帶自己。旺財頗爲鬱悶。一扭頭,上廚房叼着中午剩下的半隻雞往後園跑了。
下人們都見怪不怪了,這小子可是家主的心頭好。誰管得了它啊?只它才吃飽,這就又叼只雞去,也不怕撐着?
宣城。
灰濛濛的天空飄着細雨,模糊了遠方的山村輪廓,好似將整個天地都連成了灰濛濛一片,看着格外淒涼蕭索。一時雨下得稍大了些,落在屋檐上發出春蠶吃桑葉般沙沙的聲響,就更加惱人了。
“怎麼好端端的就下起雨來?不是說南方暖和麼?這裡哪裡暖和了?真是冷死人了!”女孩一面皺眉說着,一面裹緊了身上的大襖,卻仍覺得有那止不住的寒氣從衣領袖口處往身體裡鑽。
“姐姐你冷麼?快過來烤烤,過來烤烤就不冷了。”歐陽慕梅仰起粉嫩的小臉,乖巧的從火盆邊退開,給歐陽慕蘭讓出大片位置。
歐陽慕蘭笑着上前捏捏小妹的小臉,“可瘦了不少呢,過兩天到了家,讓祖母給你好生補補。”
“姑娘不一樣清減不少?”譚氏的心腹,隨行主管趙嬤嬤心疼的說着,給歐陽慕蘭拿了件披風來,“這南方陰冷潮溼,可比不得咱們在京城,姑娘快穿上,仔細着了涼。”
可歐陽慕蘭心頭煩燥,不耐煩穿這些厚重衣物,“我烤着火就不冷了,倒是勞煩嬤嬤去問問,這雨到底什麼時候會停,咱們什麼時候才能上路?老困在這客棧裡,悶也悶死了!”
歐陽慕梅抿着小嘴笑眯眯的道,“姐姐真是個急性子,咱們昨晚纔到的,不過歇了半日,你就嫌悶了。”
這一路同行幾個月,姐妹倆朝夕相伴,彼此之間的感情也好了許多。歐陽慕蘭纔想逗她幾句,忽地就聽外面一陣吵嚷。
好奇的站窗前一瞧,就見有輛馬車行至一戶人家門前,一位年輕女子立於車上,“侯方裕,我又來了!你今兒是見也不見?”
歐陽慕蘭瞧着有趣,“這是幹什麼?莫非是那家的薄情郎欠了桃花債,被人家追上門來了?”
趙嬤嬤聞言皺了皺眉,“姑娘怎麼能這樣說話?多不合規矩?回去要讓太太知道,不定得多生氣呢!”
“那她不是不知道麼?走,慕梅,我們下樓瞧瞧熱鬧,總比悶在屋裡強。”歐陽大小姐一向是個行動派,抓起頂帷帽戴上,拉着妹妹就下樓了。慕梅還小,正是活潑的時候,有這樣熱鬧,爲何不看?反正她還小,更不用顧忌太多。
趙嬤嬤無奈搖搖頭,趕緊讓人跟上。
樓下的客人不多,歐陽慕蘭很容易就把夥計招來八卦了,“那姑娘是幹嘛的?她找那姓侯的做甚麼?”
夥計收了打賞,自然說得痛快,“小姐您是外地來的,自然不知,要說起來,這齣好戲在咱們宣城都演了好幾個月了。也虧得這姚家小姐執着,換別人還真不一定堅持得下來。”
歐陽慕蘭越發來了興趣,“快說說,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她八卦得熱火朝天,渾然沒留意到角落裡有個戴着大帽子,圍着大毛領的青年投來兩道不悅的目光。
夥計聽書聽多了,講起話也帶了幾分說書人的味道,“要說起此事來,那話就長了。這位姑娘是我們本地同知姚大人家的六小姐,那戶人家姓侯,是本地的富商之子。要說也算是門當戶,可事情壞就壞在這位侯公子原先是訂過親的。”
歐陽蕙蘭頓時不屑道,“訂了親的男人就跟有夫之婦是一樣的,那姚六小姐還上門糾纏,也太不知羞恥了吧?”
“小姐你別急,聽我說完啊。這位侯公子雖訂了親,可他家爹孃嫌那女孩家窮,硬生生把他那門婚事給退了!”
“呀,這也太壞了吧?”
“誰說不是呢?後來大夥兒才知,原來這侯家老爺夫人想退了婚,和這姚家六小姐訂親,沒想到他們家反悔了原先的親事,人家也反悔了他們的。這可不是現世報麼?”
歐陽慕蘭聽得莫名其妙了,“那這姚六小姐還來侯家做什麼?”
夥計笑道,“事情有趣就有趣在這裡了,姚家反悔了侯家的親事,偏偏姚家這位六小姐不肯反悔,還認起死理來了。成天跑到侯家門前堵那位侯公子,逼得人家大門緊閉,連門也不敢出了。”
歐陽慕蘭聽得噗哧笑了,“這個侯公子也太沒用了吧?先是護不住訂了親的未婚妻,這會子又給個女孩逼得不敢出門,就這樣人也虧那姚六小姐願意要,就是白送上門,我連看都不要看!”
角落裡的那雙眼睛似乎更加鬱悶憋屈了些。
偏歐陽慕蘭毫無察覺,聽那夥計繼續八卦,“要說這位侯公子也着實倒黴,你們可知他原先的未婚妻是誰?那可是天上的福女下凡呢!這樣一門好姻緣錯過了,看那侯家不得悔半輩子!”
“什麼福女下凡?”
“那姑娘是本地懷安一個有名的孝女,打小沒了爹,跟着娘長大的,別提有多苦了。可就有那惡人還不長眼的要調戲這姑娘和她娘,她當然要維護她娘,卻失手把那惡人打傷了,後來官府判了這姑娘賠錢,咱們全城的老百姓都替她家出錢了呢!我們掌櫃的也給了一吊錢的。”
“那你呢?”
那夥計不好意思的道,“小的家窮,沒錢,但我也出了力氣呀。後來這姑娘把大家捐的錢還債後,多的就拿去給南臺寺的福遠大師修橋了。你們要是往南走,就要過那條雙福橋的,我也曾經去那裡搬過磚土的!”
歐陽慕蘭點了點頭,“做好事是挺好的,可怎麼就說那姑娘就是福女下凡呢?”
夥計唾沫橫飛的道,“這你們可不知道了,那福遠大師在大橋落成那日圓寂了,當時那個紅光滿天啊,全城都看得到。這是他老人家功德圓滿,昇天做神仙了!然後聽人說,當時那座雙福橋上,福女雕像也發出了紅光,跟天上遙相呼應。人都說這福女是歷劫未滿,所以還在人間,等到時候到了,她是遲早要回歸天庭的!”
歐陽慕梅年紀小,對那些結親之事不感興趣,倒是對後面這些神仙故事聽得津津有味,“姐姐,沐姐姐也是懷安人,也不知道她認不認得那個福女。否則咱們也去見上一見,看看象不象神仙,可好?”
“神仙哪有看得象不象的?”歐陽慕蘭才說笑着,忽地就見角落裡那個原本起身要離開的青年向她們走來,驚喜交加的問,“你們認得懷安的沐姐兒?你們是不是從京城來的?”
歐陽慕梅不敢答話,歐陽慕蘭卻饒有興趣的問,“你怎麼知道?”
(一直在想,慕蘭小姐和侯公子最終歸宿應該如何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