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陡然靜了一下。
就平西候那肥胖的身材,走三步都要歇兩下,是絕不可能有什麼絕頂輕功的,那他昨晚能一路摸到冷香院勢必是有人給他大開了方便之門。試問這府中又有誰能指使的動那闔府看家護院的守衛?
反正沈靈溪是絕對指使不動的。
沈靈溪嘲諷的看着阮氏陰晴不定的臉,不緊不慢續道,“至於那闖到我房裡的奴才就更古怪了,小廝奴才不得吩咐不準擅入後宅,爲保後宅安寧每日夜裡各個院門也都會上鎖,就是不知這人是怎麼進來的。”
沈鶴智能一路官拜至宰相,其爲人不可謂不精明,之前盛怒之下沒有多想,如今聽沈靈溪這般一說,心中已然猜出了個七七八八,這讓他的臉色益發難看了起來。
他想借着女兒的親事攀上平西候不假,但這事卻不能放在明面上,畢竟他怎麼着也是一朝宰相。宰相那可謂是天下文人的代表,而文人是最講究氣節的,彼時若是此事被傳了出去,先不說朝臣攻訐,只說那天下讀書人的唾沫星子,怕是就能直接將他給淹死!
想到這,沈鶴智的臉色顯出一種恐怖的猙獰來,他擡手一指那老神在在跪在一側的王二,厲聲道,“先給我拖出去狠狠打二十大板再拖進來回話!”
那王二剛剛雖聽沈靈溪提起到他,但他並未放在心上,卻未曾想到這火竟這麼快就燒到了他的身上,他一驚,趕忙開口求饒道,“老爺,饒命!奴才有話要說!”
“砰——”沈鶴智見進來的小廝面有遲疑,一拍桌面,目齜俱裂地暴喝道,“還站着幹什麼,堵上嘴,拖出去打!”
小廝再不敢猶豫,將那王二的嘴一把堵上就直接拖了出去,很快悶哼聲和木板子打在肉上的沉悶聲便次第響了起來。
站在阮氏背後的李婆子心疼的腮幫子上的肥肉都哆嗦了起來,可如今沈鶴智正在盛怒之中,連阮氏都不敢擼其鬍鬚,更別說是她了,因而一雙老眼只能眼巴巴的張眼望着外頭,兀自心疼着。
沈鶴智一道命令吩咐下去,又接着吩咐第二道,“去將昨兒個夜裡守夜的人全部叫來,一律在外頭打了二十大板,再拖進來問話!”
自知難辭其咎的管家諾諾應了一句,忙不迭跑了出去。
室內衆人則都被沈鶴智這難得的雷霆手段給唬得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就連素日裡囂張跋扈的沈佳溪亦是不自禁的往阮氏身邊靠了靠。
哀哀的慘叫聲持續了好一會方纔逐漸歇了下去,少頃,五六個生面孔小廝連同王二被一道帶了進來。
侍女剛給沈鶴智換了新茶,此時他正不緊不慢的啜飲着,聽聞腳步聲,他頭也不擡的淡淡道,“說說吧,昨晚到底發生了何事?”
幾人俱被打的屁股開了花,疼的跪都跪不住,聽聞問話,他們戰戰兢兢的你看我,我看你,最後還是王二仗着三分膽氣,一咬牙,邊砰砰磕頭,邊求饒道,“老爺饒命,小的和五小姐是真心相愛,昨夜五小姐派侍女約小的深夜相會,小的一時被豬油蒙了心,便藉着和看門的幾位小兄弟相熟,胡亂找了個藉口,趁夜摸了進來,當時房內黑漆麻污的,小的也不知這五小姐怎麼就變成了四小姐。”
之前那一通好打讓從未受過這種皮肉之苦的王二差點想將所有事情都給直接交代了,無奈嘴巴被堵上,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如今好容易挨完打,他心中自是深畏沈鶴智威嚴的,但他雖是個不爭氣的,卻也知道自個老子娘還在阮氏的手裡,冷靜下來後卻也就不敢再隨意攀咬阮氏,而這一番說辭是早前他娘教給他的,他稍作了一些變動,反正這種事情沒憑沒據的,他只要一口咬定,晾那五小姐也是百口莫辯。
王二話一說完,蘇嬤嬤臉色便是陡然一變,也不去攔那沈怡溪了,上前就狠狠給了那王二一記耳光,“胡說八道,我家縣主以前見都沒見過你,怎麼會與你有私情?你這般往我家縣主身上潑髒水,是嫌活的不耐煩了麼!”
李婆子見自家兒子被打本就心疼壞了,如今見這蘇嬤嬤不分青紅皁白的又上了手,當場就忍無可忍的尖銳道,“蘇嬤嬤,這老爺夫人還沒說話呢,哪裡容得你在這裡胡咧咧?這裡說到底是沈府,可不是你想耍威風就能耍威風的地方!”
蘇嬤嬤眸光凝成一刃,直直刺向那李婆子,這種狐假虎威的奴才她見得多了,分分鐘就能將她駁的啞口無言,只是還未待她開口,卻被一隻纖細的柔荑給攔下。
沈靈溪睞眼看着那跪在地上一副豁出去架勢的王二,忽地哂笑了一聲,“你既說我與你有私情,那總得有個憑證吧?”
王二有恃無恐地咧嘴一笑,“自然是有的。”說着往懷中一陣亂掏,少頃摸出一樣物什雙手往上座一呈,“老爺夫人請看,這便是五小姐私下裡送給小的的定情信物。”
阮氏朝侍女使了個眼色,侍女瞭解的上前將那東西接了過來遞給她,卻是一個繡工精緻的荷包,正面用五彩絲線繡着鴛鴦戲水圖,反面則是一朵妖嬈的纏枝並蒂蓮,右下角位置一個工工整整的“五”字格外打眼。
沈府中的幾位小姐爲了區別各自的東西,都會在東西上面標註自己的排行,這是衆所周知的事情。
阮氏看了一眼,便將那荷包遞給了一旁的沈鶴智,一副但憑大老爺做主的模樣。
沈鶴智接過粗粗掃了一眼,便將東西狠狠擲向沈靈溪,“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沈靈溪隨手一撈將那荷包抓到手中,正面反面的細細瞧了一番,這才面平如水的微一頷首,“這東西雖不是我親手繡的,但的確是我的。”
“那你是承認了?”沈佳溪幸災樂禍道。
沈靈溪卻是懶得搭理她,只垂眼看向那王二,不疾不徐的淡淡開口問道,“東西的確是我的,但你既說是我送的,又說是定情信物,那想必肯定還記得我是什麼時候將這東西送於你的吧?”
王二不想她會如此問,眸中不由閃過一抹驚慌,隨後眼睛骨碌碌一轉,卻又驀地梗着脖子硬聲硬氣道,“這是當初五姑娘你剛被封爲縣主的時候,讓蘭芯姑娘給我送來的,還說什麼妾心不改,勿忘初心,望我可以早日向夫人求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