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月心中尚在猶豫,背後忽地響起扶風不耐煩的譏誚聲,“攬月,她們既然要查,便讓她們進來查就是了,畢竟人家可是夫人派過來的,我們這小胳膊小腿的難不成還能扭過大腿不成?還是快快識相些吧。”
這話說的着實很不客氣了。
攬月疑惑的扭頭,便見扶風暗地裡和她使了個眼色,她心中一動,便也就不再阻攔,回身對幾個嬤嬤笑道,“既如此,那幾位嬤嬤便請吧。只是我家小姐尚未起身,還得麻煩幾位手腳輕些。”
領頭的嬤嬤連忙賠笑道,“應當的,應當的,打擾二位姑娘了。”
一羣人魚貫入了內院,跟着便四散開來。攬月見一個嬤嬤要去推沈靈溪的屋門,正要上前阻止,卻被扶風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住。
“沒事的,等着看好戲吧。”扶風的聲音中不無幸災樂禍。
攬月眉頭蹙了一下,想問什麼,卻到底沒吱聲。
那推沈靈溪門的嬤嬤想來還是有聽進攬月的話的,動作放的極輕,極小,當是怕擾着裡面睡覺的人。只是她進去不過須臾功夫,內裡便驀地響起一聲幾乎能將房頂給掀翻的尖叫聲,聽聲音是個女子,但分明不是沈靈溪的聲音。
“我怎麼聽着好像是四小姐的聲音?”攬月有些不解道。
扶風笑而不語。
那邊翠蕊被尖叫聲驚動,慌慌張張的從小廚房裡跑出來,“怎麼了?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蘇嬤嬤緊隨其後出來,但並未說話,只是一張臉卻是面沉如水。
一行人循着聲音朝沈靈溪的房間跑去,正與之前那推門進去的嬤嬤頂頭撞。攬月手腳麻利的將人一把扶住,一臉憂心忡忡的問道,“嬤嬤,裡面發生什麼事了?我怎麼聽見四小姐在我家小姐房裡?”
那嬤嬤臉色煞白,嘴皮子哆嗦了半天,卻是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幾人無法,只能繞開她繼續朝裡面衝去。
“出去!都給我滾出去!”沈悅溪撕心裂肺的尖叫聲直能將人耳膜給刺穿了去。
只是沈靈溪的屋子並不大,內裡和外間不過幾步之隔,沈悅溪叫喊出聲的時候,攬月一行人已經衝到了裡面,內裡的醃漬情形一覽無餘。
“四小姐,你怎麼……”扶風當先不敢置信的失聲叫嚷了起來。
只見沈靈溪的黃花梨雕花木牀上,沈悅溪正裹着個薄被縮在牀腳,她的頭髮亂成了一團,裸露的肩膀、頸項上滿布青青紫紫的痕跡,一看就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麼事情。而在她旁邊,一個陌生男人好似纔剛剛睡醒,如今正揉着眼睛,一臉迷茫的坐起身,“發生了什麼事?”
隨着那男人坐起,他赤裸的上身暴露在衆人面前,後背上縱橫交錯着長長的紅痕血印,是被指甲給抓的,據此可想而知昨晚的戰況是有多麼激烈。
攬月、扶風、崔蕊三人畢竟是未出閣的姑娘家,見此情形,登時臊的滿臉通紅的轉過身去。蘇嬤嬤雖也覺尷尬,但此時此景也只能由她開口,“大膽刁奴竟敢做出這等子傷風敗俗的醜事來,扶風,去將外頭的幾個嬤嬤叫進來,將人綁了交由夫人發落!”她雖不認識牀上的男子,卻認得地上散落的奴僕裝束。
扶風應了一聲,跑出去,少頃,幾個婆子便拿着繩子走進來。
那男子竟也不害怕,慢條斯理的穿了衣裳,邊還厚顏無恥的朝幾個婆子道,“幾位嬤嬤輕一點,回頭我可還要成親呢,到時候幾位嬤嬤可要記得來我家喝杯喜酒。”
其中一個婆子顯然認識這男子,皺眉呵斥道,“閉嘴吧,王二,也不看看現在什麼狀況,還滿嘴胡唚的。”
王二嬉皮笑臉的還要再說,一直好似被嚇傻了一般縮在牀腳的沈悅溪卻好似終於回過神來一把,尖叫一聲,“你毀我清白,我殺了你!”說着便攥着一支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來的髮簪朝那王二刺去。
那王二如今已被捆了個七七八八,如何還能反抗,當下便被紮了個正着,殷紅的血跡從他肩背噴涌而出,濺了沈悅溪一臉。沈悅溪卻好似瘋魔了一般,完全不管不顧,只拔了髮簪繼續朝王那二刺去。
王二慘叫連連,連忙像個殭屍一樣蹦下地,邊還朝幾個嬤嬤大聲喊道,“殺人啦,嬤嬤,快擋住那瘋婆子,快,快擋住!”
幾個嬤嬤手忙腳亂了半天,這才勉強將失心瘋一般的沈悅溪擋住。
一時間慘叫聲,呼痛聲,尖叫聲,叫喊聲響作了一片。
“將四小姐的手捆住,小心她自殺。”就在這時,不知何時站在人羣背後的沈靈溪清泠泠的嗓音於那那亂成一團的噪雜聲中響起。
幾個嬤嬤聞聲不敢怠慢,連忙奪了沈悅溪手中的簪子,將她的雙手給緊緊綁住,爲免傷到她,還特地撿了條腰帶。
沈悅溪聽見沈靈溪的聲音,原本殺人一般死死盯着那王二的視線一點點轉移到沈靈溪身上,卻是雙目赤紅,一字一句仿若要喝血啖肉一般,“沈靈溪,你害我!”
沈靈溪冷冷看着她,眼神中滿是譏誚,“是我要害你,還是你自食其果,你自己心裡明白。”
沈悅溪頓了一下,隨後卻是瘋狂咆哮起來,“就是你要害我!你明知道那不是我的主意,我不過是被逼無奈,爲什麼不放我一條生路,爲什麼要這樣對我!沈靈溪,我恨你,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沈靈溪聞言冷笑一聲,卻是一步步上前,在沈悅溪仇視的目光下,狠狠扇了她一記耳光,“我放你一條生路,又有誰來放我一條生路?難道我的命就這麼不值錢?你我好歹是姐妹,以前你隨着沈佳溪那般欺辱於我,可等你真正求到我門上的時候,我念着姐妹親情,仍舊拉了你一把,結果呢?結果你是怎麼報答我的?沈悅溪,你摸摸你自己的良心,到底是誰對不起誰!”
她說話的聲音並不大,一句一句卻仿若重錘一般重重砸在了沈悅溪的心頭。沈悅溪仇視的眸光終於一點點灰敗下去,直至化作一片了無生機的虛無。
“因果輪迴,報應不爽,沈悅溪,是你自己害了你自己,”沈靈溪冷漠的看了沈悅溪最後一眼,旋身,“替四小姐整理好衣衫,連着這個賊子一併送去給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