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氏心中微顫,面上卻立時作出一副委屈狀,伸手緊攥住沈鶴智的衣袖,一迭聲叫屈道,“老爺,你怎麼會如此想妾身?那幾個丫頭雖不是妾身親生的,但好歹也叫了妾身這麼多年的母親,妾身如何會將她們這般往死裡逼?”
沈鶴智此時要是還相信她這鬼話才真是見了鬼了,他冷笑一聲,“都到了這種時候你還死不承認,是不是非要我將昨兒個夜裡的事情查個一清二楚?”
阮氏下意識垂下了眼簾。
看她這種心虛的表情,哪裡還有不明白的?沈鶴智一把拂開她的手,說不出是失望還是憤怒的看了阮氏一眼,冷道,“若你還想將佳兒嫁入齊王府,我勸你千萬將此事給處理乾淨了,你且好自爲之吧!”
說罷俯身攙扶起一直跪在他腳邊的秋姨娘,揚長而去,直氣的阮氏連摔了三隻茶盞方纔稍稍解了些氣。
煙溪閣。
沈靈溪自回來後便讓蘇嬤嬤將三個小丫頭叫了過來,卻並不說話,只用着一種若有所思的眼神打量着三人。
三人被她看的頭皮發麻,卻是面面相覷,不知所爲何事。
“小姐,您叫我們來什麼事啊?”到底是扶風膽子大些,討好笑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道。
沈靈溪沒有立即說話,而是先從袖子中將之前害她被潑污水的荷包掏了出來,扔在桌面上,這才喜怒不辨的問道,“這個荷包是你們誰做的?”
攬月離那紅木雕花嵌螺鈿八仙桌最近,當先將那荷包拿起來,正面反面的翻看了一遍,隨後便將視線落在了面色有些難看的翠蕊身上。沈靈溪的女紅不好,一應針線活計都是她們三人分攤的,但她和扶風畢竟沒有受過正兒八經的教導,女紅也不過是以前閒暇時自己瞎蜇摸了一通,是萬萬不能與從小生長在相國府的翠蕊比的。
沈靈溪雖還什麼都沒說,但她的表情已經明明白白的告訴她們三人,這個繡工精緻的荷包惹大麻煩了。
翠蕊從攬月手中接過那個荷包,再次確認了一番,這才結結巴巴道,“小,小姐,這,這個荷包是,是我繡的,有,有什麼問題麼?”
沈靈溪睇着她惶悚的臉,面平如水,“剛纔李婆子的兒子王二拿着這個荷包,在我爹和夫人面前說是我送於他的定情信物。”
翠蕊聞言先是一怔,隨後立即反應過來沈靈溪話裡的意思,臉唰的一下白了,急忙辯解道,“小姐,這荷包不是我給王二的!東西是我昨兒個白天繡好的,原本想要給您將身上的那個舊的換下來的,結果也不知怎的就丟了!”
“就是要丟也是丟院子裡頭,爲什麼會丟到院子外頭去了?”煙溪院裡的人雖少,但在沈靈溪的叮囑下,看守極嚴,東西若是丟在裡頭,是決計不可能被外人撿了去的。
翠蕊眼中泛起了一片水濛濛的霧氣,不敢置信地看着沈靈溪,抖着嗓音道,“小姐,您,您這是在懷疑我?”
沈靈溪定定看着她半晌,卻是忽地意味未明地嘆息了一聲,有些無力地擺手道,“行了,你們都出去吧,蘇嬤嬤留下來。”
“小姐!”翠蕊以爲沈靈溪不相信她,不由再次喚了一聲。
沈靈溪沉下臉來,“出去!”
她如今早已不是當日那個唯唯諾諾的小女孩,平日裡倒還罷了,一旦沉下臉來,其不怒自威的威懾力卻是連阮氏都難以望其項背的。
翠蕊淚盈於睫,卻不敢再說,一臉傷心絕望表情的被扶風、攬月拉了出去。
待三人消失在門口,沈靈溪這才長嘆了一聲,“看來這丫頭是留不住了。”
蘇嬤嬤微一頷首,附和了一聲,“翠蕊的爲人還是很不錯的,就是心思太重了一些。”
她跟着沈靈溪的時間雖然不長,卻能看出沈靈溪是個極重情義的。荷包一事若是放在其他主子身上,只怕回來就要將犯錯的丫頭給打殺了,可沈靈溪卻並沒有發怒的樣子。
剛剛翠蕊若是一五一十的回答了沈靈溪的話,其實什麼問題也不會有,錯就錯在她不該去懷疑沈靈溪的用心,一個下人,尤其還是心腹這樣重要的下人,是萬不能對主子的做法有所猜忌的,若不然遲早會釀出大禍來。
心中這般想着,蘇嬤嬤微頓了一下,又道,“昨兒個白日翠蕊來給您送荷包的時候,其實奴婢有瞧見的,只是後來也不知怎的,她忽然就失魂落魄的跑了回來,奴婢喊她她也沒個反應,就那般一路跑出了院子,荷包或許就是那個時候丟的。”
沈靈溪聞言眉頭一蹙,“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蘇嬤嬤想來對這事印象極爲的深刻,想也不想的答道,“就在您和扶風從定親宴回來後不久。”
沈靈溪將昨兒個回來後的事情細細回想了一遍,這才恍然大悟,卻是苦笑一聲,“倒是我枉做小人了。”
蘇嬤嬤不解的看着她。
沈靈溪也不隱瞞,直接將自個昨日和扶風說讓翠蕊不要勉強習武的事情給說了。
“看來自那日她對您的做法有齟齬後,心中便與您有了隔閡。”心中有隔閡,所以纔會看不見別人的善意。
說實話,自蘭芯三人出事後,沈靈溪是真的將這剩下的三個小丫頭當親人一般看待,只是人心隔肚皮,你永遠也沒辦法預料到,或許自己一句無心之語便能惹得別人百般猜忌。
“蘇嬤嬤你替她尋戶好人家將她給嫁了吧,也不枉她盡心服侍我一場。”良久,她說不出是失望還是嘆息的道了一句。
蘇嬤嬤福身應了句喏。
鬧騰了一早上,沈靈溪腹中空空如也,蘇嬤嬤將藥膳端上來後,她難得沒有再嫌棄,三兩口便用了個精光。翠蕊一直在旁邊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一副好像要被拋棄的小可憐樣兒,也不知之前出去攬月扶風和她說了什麼。
沈靈溪見了雖有一時的心軟,卻也知道,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去,是絕不可能那麼輕易就徹底根除的,便也就裝作沒看見。
因昨夜沒睡好,她的精神很是有些不濟,用完早膳後,便懶懶歪在烏檀木雕花四柱長榻上假寐,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過了多久,忽聽一聲急急惶惶的嗓音猝然響起,“小姐,不好了,四小姐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