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眼睛都看向清澄,所有人都對她重新而視,她再也不是以前那個不受寵的災星禍患了。靜默低調十幾年,專注研習,所學努力,終被人看到。
“將諾兒帶下去休息,清澄你如何有這等醫術?”沈父眸子裡好像放着光彩,看向清澄的目光比以前柔和了許多。
“回父親的話,十幾年的時間,我在別院都是靠看書打發時間的。閒來看醫書典籍,有興趣鑽研,自是略通一二。”清澄在沈父面前,說話沉着,謙虛。她當然不會說是因爲府中沒人管她生死,她是自學成醫,爲保命。
“我想起來了,你以前差丫鬟來拿過書。你倒是聰慧,只看醫書都問診治了。”沈父毫不掩飾對清澄的讚賞和欣慰。
一旁的沈若雲心中怒氣升騰,她此前命人一直給清澄吃食裡下慢性毒性,這麼多年了,她都無礙,原來是自己學會了醫術,還比一般大夫厲害。以前是她看走眼了,暗自心中發誓,沈清澄,決計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她怎麼突然一下全會了?這不可能。”沈從雨嫉恨抱怨,明明她就是個災星,不受寵的啊。
“她屋裡書籍佔據了半間屋子。從雨,你該向清澄看齊。”沈從筠語重心長勸誡自己的妹妹。
沈從雨樣貌,才學都屬中等。他這個妹妹小有心機,但本性不壞。以前是聽沈若雲教唆,欺負陷害過清澄。希望她能早日看清形勢,最好是能和清澄站在一塊,共同對抗沈若雲。
“哼,憑什麼啊?她不過是個不受寵的庶女。”看來沈從雨是沒那麼輕易看到清澄的能力,與其站在同一邊的。
人的習慣和眼光養成之後很能扭轉過來,當自己還在蔑視他人時,卻不知他人不知不覺已爬上高位。
此時,沈府下人來報,有人登門拜訪。來人竟然是刑部尚書顏律。
沈府的人看到顏尚書,一臉憤恨。前些日子因爲沈清諾的事,他們出門可沒少被人扔臭雞蛋,還被指着鼻子罵,別提心裡有多憋屈了。
沈父看到是顏律,也是臉色鐵青,他們兩人在朝堂針鋒相對,之前因爲小諾殺了他獨子一事,聯合朝臣在皇上那參了他這丞相好幾本,逼得他做出表態,大義滅親。
而這顏律做事也是過分,曾弄了一口棺材擺放在沈府門口,刻意挑起百姓大肆羞辱沈家。棺材那是多晦氣的事,沈父可是記着這仇呢。當時不知真相,被他顏律指着鼻子罵還不能出聲,現在查明瞭一切,終於可以報仇了。
“無事不登三寶殿,顏尚書這次來又是要鬧什麼事?”沈父語氣不善,沈家和顏家那可是死對頭。
顏律面色不好,武將出身,走路虎虎生威,氣勢凌然,只是臉色蒼白,眼窩深陷,獨子慘死怎能不痛。
顏律直接無視沈父的話,和太子請安,“太子安好,今日老夫前來是給沈丞相賠罪的。此前是錯怪了沈清諾那小子,誰讓那時所有人都看到他拿刀殺人了。”
顏尚書語氣強硬,但那賠罪的語氣可不善,沒幾分情願。
“顏尚書能屈能伸,識得大體,不愧爲父皇器重臣子。”太子不掩飾對顏律是讚歎,他經歷喪子之痛,之前對沈家有誤會,今日放下嫌隙能來賠罪,實屬難得。如果此行能化解沈顏兩家的矛盾,定會讓父皇開心。
沈父冷哼,擡高頭顱,一臉瞧不上的顏律的神情,“顏尚書,要賠罪,可老夫怎麼沒看出來呢,可問顏尚書爲何要賠罪啊?”
顏律怒不可赦,“沈丞相,這話不恰當。好,今日太子在場,我顏律爲人正直,絕不輕易冤枉人。此前是我冤枉你沈家,我顏律今日給你沈丞相道歉。”
這兩人來回幾回合,鬥嘴不饒人。
清澄覺得倒是有趣,還沒見過沈父情緒有這麼激動的時候,顏尚書算他一個強勁對手。
而清澄也明白顏尚書爲何會成爲沈父的對手。憑他今日敢前來賠罪,原因有二,第一性子使然,身爲刑部尚書,秉公執法,剛正不阿,冤枉了人就該賠罪。而他此前爲了獨子慘死,對沈家做出了不恰當之事,說明他極其護短,此人值得結交。
最重要的一點,他爲官審時度勢,太子來沈府的消息他收到之後,定是迅速趕來。不僅爲避免沈父在太子面前抹黑他,他還要在太子面前專程賠罪,這樣的話,皇上就不會怪罪他此前過激行爲。
爲官之道,一念之差,一言一行,皆有理據。
這時顏尚書注意到了清澄,“她是那日火中捨身護我兒屍首的人,怎麼在這?”
太子祁嚴見顏尚書竟認出清澄,解釋道,“那日她是女扮男裝,她是沈家庶女,心切爲弟弟洗清冤屈,纔去顏府查看。”
顏律眼眸冷冷的盯着清澄,“爲了查清真相,你都不要命了。我可沒見沈府哪個人有你這麼傻的。”
清澄呆愣,顏尚書這是誇獎還是嘲諷她。
此言一出,沈府所有人都相信沈清澄真的爲了小諾一事,隨太子查案有功。她們一時微怔,面露羞愧之意。
“總之要謝謝你,太子可要和老夫一同告辭?”顏尚書此行就是要太子儘快離開沈府,爲避免沈丞相惡意告狀。
“沈丞相,告辭。清澄,再會。”祁嚴對清澄溫柔一笑,和顏尚書一同離開了。
一時之間,大堂氣氛有些不對勁,都面面相覷,不約而同的又看向清澄。
“清澄有些乏了,請父親准許清澄退下。”今日的目的已經達到,清澄可不想再看這些人的嘴臉。
“晚上來我書房一趟,下去吧。”
衆人又是對視,沈父竟然要那災星去書房,這麼快就改變了對那災星的態度。
“妹妹辛苦了,要好好休息。”都這時了,沈若雲還僞裝的那麼好,嘴角還有笑容,熱情關心清澄,果然厲害。
回到別院,緊接着就是沈父送來的各種精美點心還有冬衣,隨後就是大小姐差丫鬟來伺候清澄,美名其曰是爲照顧清澄,實則行打探耳目之用。沈若雲真是一刻都不放過清澄。
“小姐,那些丫鬟怎麼差使?”
“髒活累活都交給她們,正好你可以歇息會。來,我給你看看身上傷痕。”清澄表現的很隨意無謂。
“小姐不準備把她們趕走嗎?”
“趕走了還會有,也許是比這更狠的。你這傷口結痂了,要痊癒了。”清澄終於鬆了一口氣,風光重回沈府,沈父對她刮目相看,接下來就要和沈若雲鬥智鬥勇了。
“小姐,你快歇息吧,瞧你眼圈黑黑的,一會天黑我叫你。”
清澄依言,這是她有史以來睡得最安穩一覺。
醒後便去了沈父的書房。
沈父隱晦的問她是如何從沈若雲手上逃生的,又是怎麼帶走了秋月?清澄回答的模棱兩可,適當的放出訊息,只說是貴人相救,不可嚴明。留給沈父猜想或許是太子搭救,也許太子在花滿樓就對清澄心有歡悅呢?總之多了一個拉攏太子的理由,這讓沈父對清澄就親切不少。
“小諾的病,交給你了。你是她親姐,想必會比一般大夫更加盡心盡力。小諾那孩子也是受苦了,也怨我沒有查清楚。”沈父一臉懊悔之意。
清澄心中冷哼,她從小對這個父親就沒印象,他做事只有一個‘利’字,之前還爲了官職大義滅親,還命沈若雲去獄中說服小諾認罪,這樣一個僞善的人,哪有真正的懊悔之意?
“應該的,我會照顧好小諾。我請求父親一件事,能否讓我教導小諾學習?”如今的清澄終於有資格提要求了,她不會再讓沈若雲傷害小諾。
“你這十幾年來,閉門不出,除了醫術可還會什麼?”沈父拐彎抹角的表達出不相信清澄之意。
清澄莞爾一笑,眼眸裡自信淡然,“寒窗苦讀十年聖賢書,兩耳不聞窗外事,考科舉需十年習書,而我正好也用了十年的時間,四書五經翻閱無數,父親不信可考考我。我是在父親看不見的地方,一直努力着,就爲等着這一天。”
清澄坦然充滿自信,該是張揚顯露的時刻。
沈父聽之不免有些動容,心有幾分驕傲。子女都以他爲榜樣,做事只希得到他的讚賞,說明他在沈府受人敬重。
隨口問清澄書中內容,清澄都能熟練應對。
沈父看向清澄的眸子放光,又接着考她,有關政事,她都能提出自己的見解,言談流利,立論有據,真有大家風範,可惜是個女子。
“爲父高興,這麼多年來是冷落你了。你有如此成就,甚好。把小諾交給你教導很放心。你可不要讓爲父失望。”在沈父心裡,再出衆聰慧的女兒都比不上一個兒子。因爲兒子才能上戰場,立朝堂,成爲他的左膀右臂。
“你和太子既有緣結識,可要好好珍惜。多跟太子說說我們沈家對朝廷的貢獻。”沈父一直要清澄順從太子,還提醒清澄有好事都不要忘了沈家。當然沈父可不是這麼直接說的,是清澄所理解的真實意圖。
清澄越發對這個父親失望,在他心裡沒有家人只有官位,不知何時她會和小諾一樣,被他大義滅親或是利用犧牲。她要早做打算,不能將自己榮辱全系在沈父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