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現場最有理智的冷南風,看到這一幕,驚嚇不下。他轉身放茶壺的一瞬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你憑什麼再而三的侮辱我?我偏偏不放。”清澄此刻怒氣衝到了頭頂,已將理智燒沒了。她曾對小諾也很兇過,自然也動過手。平日裡她冷靜如常,一旦超過她的底線,發起火來也是挺可怕的。
祁麟疼得眼淚都要掉下來,耳根和耳垂紅了大一片,被她揪着耳朵,他的臉只能向下,下巴頂着冰涼的桌面,十分的難受。
“本王以後不說了,還不行嗎?”
“我憑什麼要相信你?”清澄這是以牙還牙,以往祁麟揪住她可是不會輕易放掉的。
一旁的冷南風看情勢不對,看三王爺整張臉都痛苦地扭曲着,趕緊上前阻止。
“沈清澄你這是以下犯上,如此對待當朝三王爺。”
冷南風冰冷的話語將清澄的理智拉回,不甘心地放了手。
祁麟捂着耳朵直喊疼,眼神哀怨地看着清澄。
清澄撇過頭去不看他,她堅決不道歉,不向惡勢力低頭。
祁麟一臉怨恨,恨不得衝上去將她撕碎了,兩個人互相敵視,都不說話。氣氛降到了冰點,十分尷尬。
冷南風接着說道,“清澄姑娘可瞭解南陽城中的變故,那些死屍的事,是否清楚?”
清澄趕緊說道,“我剛從凌邱國逃回來,的確不清楚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祁麟在一邊冷哼,言語不屑,“不會是被趕回來的吧?”
清澄回了他一記白眼,懶得理會他。
祁麟心裡憋屈堵着慌,明明剛纔是他不顧生命危險救了她,現在她憑什麼在自己面前甩臉子。
“本王看你就心煩,去休息了。南風,她就交給你了。好好告訴她南陽發生了什麼破事?早知如此,本王絕對不來這裡,簡直是自找麻煩,倒黴得緊。”祁麟覺得自己倒黴到極點了,一來南陽就遇到這破事,命都快沒了。
冷南風嘴角輕顫,早知就不該多管閒事,如今他還得跟沈清澄解釋來龍去脈,他該從何說起?
“三王爺和國師從軍營來到南陽城中,目的就是調查人吃人的事件。來到南陽,事情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嚴重。國師查到這裡水源有問題,之前戰事死傷無數,屠城後屍橫遍野從上流流下,水中有毒,飲水會誘發瘟疫。三王爺查到錢郡丞私自關押感染瘟疫之人,還將衆人焚燒,以逃避治理不嚴的責任。三王爺要治錢郡丞死罪,被一人攔住。
他是南陽城赫赫有名的一方霸主,候御風。他有太子手諭,南陽城內王陳兩傢俬通敵國,暗渡物資,特命他與錢郡丞兩人將其當場斬殺。候御風以此爲藉口將錢郡丞救下,三王爺大怒,此人卻依然我行我素。將王陳兩家的事情解決後,這候御風突然上報三王爺和國師,說查出了此前巫師被殺一事。
原來錢郡丞和王陳兩家早有勾結,正好被巫師撞見他們行賄一事,於是錢郡丞藉機將巫師殺死,還嫁禍於你。國師親自審問過錢郡丞,他當場認罪。”
清澄眼眸流轉,漣漪波動。候御風一開始阻攔三王爺殺錢郡丞,一不怕得罪三王,二是讓錢郡丞親自參與感受王陳兩家的慘死,擊潰他的心理防線。至於候御風到底用了什麼法子讓錢郡丞承認巫師是他殺的,那就不得而知了。總之這候御風做事滴水不漏,極好。她的罪名已經洗清了,免得再見國師挺不起腰板。
“國師呢?爲何與我們不在一處躲藏?”
冷南風繼續說道,“南陽城水源有毒,有些人渴得受不了了就將那些得瘟疫死了的人剝開皮囊,飲其血,到後來發展爲吃人肉。之後那些食了人肉的百姓死後就變得人鬼不像,就像你剛纔看到的。剛纔在街上,我們尋水源和吃食,被死屍圍攻,中途與國師走散了。”
“剛纔我見將士死傷頗多,爲何不一鼓作氣衝出去?”清澄覺得自己今天走運了,走的是黴運。南陽城這麼兇險,她竟然還誤打誤撞地進來了。這倒好,還得想辦法趕緊出去。
冷南風神色凝重,“我們前天衝出去一回,周邊所有出口都被蘇世子堵住了,他圍困我們,逼三王爺投降。蘇世子此人實在太過陰毒,用長戟劃過三王爺的膝蓋,言語侮辱三王爺,刻意挑撥三王爺和太子的關係。我們被困於城,不出三日不是被死屍殺死就會餓死。”
清澄微皺眉頭,情況比她想的更爲嚴重。內心有絲負疚感,如果不是她爲了脫險,免於蘇世子糾纏,刻意將蘇世子引到南陽城對付祁麟,也不會有衆多無辜的犧牲者。如今自己也被困於此,果然應了天理輪迴,難逃其中。
“你們手底下還有多少士兵?想辦法給太子送信求支援。”清澄此刻還不知祁嚴有沒有醒來,他的傷勢如何?還有表哥他。
“士兵三十,分散於各處。曾派人送信,有被蘇世子截殺的,還有的杳無音信。”
聽冷南風這麼說,那些派去送信的人有幸逃出去的,半路被殺。一路奔到大祁軍營的估計信是送到了,只不過送到了秦家兩兄弟手裡。
“候御風帶領的人呢?”清澄突然想到候御風這一茬。
“他無故消失了。”冷南風猜想候御風肯定也和蘇世子有勾結,才能從凌邱國的包圍圈中逃走。
清澄輕嘆了一口氣,候御風,蘇世子都不是簡單的人。如今形勢緊迫,很有可能命就要交待在這裡了。
“沈姑娘先歇着吧。”冷南風想出去查看蘇世子在外圍的兵力佈置,希望可以找到突破點。
“好,謝謝冷侍衛。”
清澄拿起剛纔的那一杯水,仔細看茶杯底沉澱着一絲污垢,看來這水有些時日了。抿了抿雙脣,還是忍着沒喝下去。
突然裡屋傳來‘砰’地一聲,緊接着是祁麟的悶哼聲。
清澄繞過屏風衝進去了裡屋,木質的輪椅翻倒在地,他的一隻鞋子散落在地上。而祁麟他背對着清澄,趴在冰冷的地板上,凌亂的髮絲隨意散着。他寬闊的肩膀與那消瘦的雙腿比起來,令清澄的心緊緊揪在一起。
她腳步有些慌亂,想要退出去,未免祁麟生氣。可剛轉身的瞬間看到他膝蓋處滲出的血跡,流淌在地板上,染紅了她的眸子。
祁麟在清澄衝出進來的那一瞬間,趕緊撇過臉去,裝作沒看到。他不想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現在他人眼前,那是對他的羞辱。
本來還用胳膊雙肘努力撐着自己的身子,準備依靠自己手臂的力量,重新站起來。聽到清澄折返,腳步慢慢地靠近自己。
他自嘲一笑,那低沉地聲音透過冰冷的地板,發出奇怪的悶哼聲。
終於他放棄了起來,胳膊肘重重地磕在地板上。
清澄趕緊蹲下來,語氣如常,沒有顯露出任何異樣。“冷侍衛有事出去了,我先扶王爺起來。”
祁麟整個人趴在地上,兩隻胳膊疊在一起,將頭深深埋進胳膊裡,盡力找尋他熟悉的地方,熟悉的空間。
“本王不想起來。”他的聲音失去了往日的高揚與囂張。
清澄耐心地解釋道,“地板吸涼,要休息還是上牀榻吧。”
“不用你管,本王不用你管。”祁麟發了瘋似地吼起來,他坐起身子來,狠狠瞪着清澄。
清澄有些不知所措,任由他這麼趴在地上,任由膝蓋處的鮮血滲出,那他這雙腿可就真的廢了。南陽城內的百姓等着他解救,所有的士兵都等着他帶領,逃出南陽城。
清澄一副淡漠地樣子與祁麟對峙,任由祁麟發泄。
“你是耳朵聾了嗎?本王叫你滾,不用你多管閒事。”祁麟語氣極其惡劣。
清澄能感受到他的憤怒,因爲他的口水噴了清澄一臉,暫且不論這個。
“你若不起來,這雙腿可就真的廢了。以前還能做擺設,感染了就一刀砍斷,連擺設都沒有了,那你後半輩子就靠着上半身活着吧,名副其實的殘者,殘爲缺。”清澄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祁麟怒吼一聲打斷了。
祁麟眼睛冒火,指着清澄破口大罵,“你這女人怎這麼狠毒?說話惡毒,長相更醜。”
“我長相醜?到時候三王爺割了腿,那樣子纔會更醜,別人連看都不敢看。”清澄嘴上越說越痛快,報了之前祁麟羞辱她的仇。
她一邊說着,一邊拉起祁麟的衣衫,扯着他的褻褲,“到時候那褲管就是空的,拿繩子一紮將斷腿包起來。”
清澄此刻遊刃有餘,一點點地講給祁麟聽,他往後斷了腿的苦日子,詳細到穿衣,出恭,實在太狠毒了。
祁麟眼神放直,盯着清澄一張一合的雙脣,看她嘴角不時顯露出的笑意,他感覺頭皮發麻,這個女人去了一趟凌邱國,說起這般殘忍的事來竟沉迷其中,自娛自樂,拿他尋開心。
“王爺都聽懂了嗎?”清澄喜笑顏開,彷彿是在說什麼開心的事。